齐桓的哨声又一次响起,这一回所有人都积极地跑出来,没有一个被扣到分数,27号甚至比41和42还要再早些。夏天还在队列中看到有人活动着手指,夏天看了看天色,这种可视情况下进行实弹射击,他有种出人意料的快感,他相信这四十二人里没多少人能安全通过,过去的一周里他明白不要用以前的任何常理来判断这里的一切训练。
但不可否认的,夏天期待着实弹训练,就像其他人一样,为了扳回一局。
齐桓一声令下,几个兵迅速跳进了散兵坑。射击要求整队人马四十秒内完成预备,一分钟内打完弹匣。八壹中文網
夏天不是第一批上靶的,但顾少铭比他不幸,现在正面临着在黎明最暗的可视条件下,四十秒内拼完一组他并不熟悉的95突击步枪,并且1分钟内射击完毕,而最最令他绝望的是,拼完的枪居然完全没有经过校正,活生生地看着子弹飞出目标靶范围。
而站在边上的袁朗还哼哼着风凉话:“射击!射击呀!光靶都第二回了啊!”
枪声零落地响着,夏天看到42和39开始停下调整瞄具,而27索性拉成全自动射击,一下下地放着点射,紧接着顾少铭也学着这么做。
“停,停止射击!”齐桓卡了秒表。
袁朗听了报靶员通报的成绩,又再一次露出那种令人恼火的笑容:“42个人22发子弹上靶,我相信这22发都叫做流弹,我还没见过比这更差的成绩了。”他顿了顿,扫过所有队员,“全体扣5分。”
夏天顿时气极,但还来不及说些什么的时候,已经有人代他爆发,以夏天完全无法想像的理由。
“我请求退出。”27号拓永刚一字一句从牙缝里迸出这样的话来,他的胸口不断起伏着,看上去极力压抑着自己的颤抖。
又是一阵寂静,拓永刚的一句话几乎令在场的队员们动摇,这句话在所有人嘴边晃了很久了。
“可以,你们每个人都有放弃的权利。”袁朗平静地说着,并没有夏天想像中的嘲讽,或者这样的平静又是另一种讽刺的方式而已。
拓永刚:“不是弃权!是退出!是抗议!谁能做这样的事情?这样的可视条件,用这样的枪射击?我这辈子不知道什么叫弃权!也无法放弃从来没得到过的权利!你不过是让我们做些不可能做到的事,然后来显示你们的优越感!畸形的优越感!”
夏天感觉到周围的队员们眼神浮动,几乎喷薄而出的愤怒和认同感令他们用和拓永刚相同的眼神看着袁朗,带着显而意见的质疑。
袁朗沉吟,看着那些脸:“你有一次选择的机会。归队,继续。或者找一个人,如果他能做到你认为不可能的事情,你弃权。”
拓永刚:“我找你!就是找你!”
袁朗:“你还有一次收回的机会。”
拓永刚:“不收回。就是你,如果你能用我这支枪射击,一分钟内打出你们的所谓合格成绩,我弃权。否则,我退出,并且向总部声明,是因为对歪风邪气的不齿,那不叫弃权。”
夏天不由地闭上了眼睛,他已经看到了结局,所有人的结局,包括拓永刚的以及自己的,他想他又一次输了,他已经没有扳回一局的动力了,没有意义。
部队里没有“不可能完成的任务”,夏天清楚的知道这样的条件这样的限制下,他能完成,并且是轻而易举。
夏天看着袁良反手组装枪械,然后转身开枪,25发子弹全部上靶,244环。他相信这绝不会是袁朗的最好成绩,他的展示只是为了驯服不听话的“南瓜”而已,与实力无关,拓永刚刚好是预料中的牺牲品,不是他也会是其他人。
“我弃权。”拓永刚颓丧地站在那里,无法发出声音来,所有的意志在那个瞬间崩坏。
“现在可视条件比刚才好,下批靶再退五十米。”袁朗没有再看拓永刚,仿佛没有了这个人,而训练继续。
夏天深吸一口气,听着齐桓的口令,摸起零件,他组装95突击步枪的最好成绩是25秒,这一次他拼上全力不再掩饰什么,抬枪扣扳机,他没有调整瞄具,他知道如何在没有瞄具的情况下打出最好的成绩,而且他最为擅长的也是夜间射击,25发子弹15秒不到全部打完,而他站起来的时候,齐桓手中的秒表才刚刚过去40秒而已。
等到齐桓喊停,报靶员报了夏天的成绩:“25发全部上靶,249环。”
夏天皱眉,在队列中闭着眼睛,什么表情都没有。
齐桓凑在袁朗耳边说:“这成绩,比咱队上那几个小子都要好了。”
袁朗看看他道:“这是铁队亲自出马的原因,14号的射击水平说不定比我都好。”
齐桓惊讶地看了看夏天,没再言语,继续开始下一轮。
拓永刚走了,头一个,并且走得不光彩,夏天站在窗口目送着重新穿上空军常服带上中尉肩章的他走上送他离开的车子。
顾少铭从靶场回来后就没再出过声,夏天已经没有心情再去管其他人的想法了,拓永刚的离开令他突然清醒,他来这里受训是为了什么。
他不是过来玩的,也不是来参加培训然后回去升官加职的,他来就是为了留下来,走上巅峰,找到自己想要的东西,他不是拓永刚,他仍没有退路。
和二排一样,夏天从不给人第二次机会,包括自己。
夏天在窗口看到了对面楼袁朗的身影,他目光灼灼地看着袁朗,因为有树挡着,夏天知道袁朗未必看得到自己,但他就站在窗口,然后朝那个方向敬了一礼。
袁朗正在铁路的办公室里,他同样看着拓永刚,眼底是不加掩饰的惋惜和坚决。
“他必需走么?”铁路问。
“必需走。”袁朗回答。
“这上边的人可都是咱费尽心机才弄来的。”铁路看着电脑里的资料,“尤其是走的这个,还是我亲自挖过来的,就那么看不上?”
袁朗沉默了一会儿才道:“不是看不上,是他的自控能力已经超越了他自己。”
“你就不怕他控告你?”
“不可能。”袁朗想都没想,“受点委屈就控告,控告我什么呀?我不相信这42个人里面就有那么没出版的家伙。”
铁路看了看他,没打算再追究拓永刚的事。“这批兵里,你准备留多少?”
“考核还没结束呢,也许一个都不留。”
“别给我乱来啊!”铁路瞪他一眼,“不管你心里头有什么打算,这两个必需给我留下!”他指了指14和39的照片。
铁路这回挖人挖得很有特色,拓永刚的伞兵,a大队虽然也有专门进行伞降训练,但专业度还是比不上人家伞兵部队出来的,而吴哲的那份学历那个专业就足够拥有留下的理由了。
“铁队啊,那14号南瓜到底哪儿来的?”袁朗看着车子消失,又从窗边转了回来,凑到铁路旁边,顺带摸去一根中华。
“今天你不是看到了么?”
“就打靶打的准?”袁朗摆出一脸不屑,“咱老a随便拉出去都能当个狙击手了,还差他这么个小崽子?”
铁路仍是老神在在地坐在那里,带着那么点子高深莫测,只微微笑着,什么话都没说。
“铁队,您给个底不是?要不然我了不好下手削啊。”
铁路挑挑眉,突然道:“是不好下手吧,那可是这么多年来头一个敢调戏教官的南瓜,值得纪念,值得纪念。”
袁朗突然就噎了,一屁股坐在了铁路对面的椅子上,“又是齐桓说的吧,就他那张嘴,迟早给缝上。”
“怎么,被调戏还得瑟是吧,显你年轻是吧,皮又痒了是吧。”
“哪儿敢啊,铁队,我一大男人被个小子说可爱,我还真有抽他的心了都。”袁朗郁闷着,就昨天发生的事,这会儿全基地上至铁队下到炊事班都知道了。
“行了,你自己看着办,被你走送那个我不提,这两个不管怎么样也得留下。”铁路又回归正题。
“留下也得把基础科目通过吧,就看那位大硕士,连体能都过不了,铁队,我还真不好意思留他。”
铁路恨恨地看着手下爱将,最后还是跟自己置气。“去你的,大不了我把39调去通讯中队!”
袁朗笑嘻嘻地接下铁路的一记大白眼,顺手牵了包中华,又得巴得巴跑去南瓜田耕耘去了。
除了体能训练外,成为一个特种兵需要学习的东西实在太多,射击、空降、机降、狙击、伪装、潜伏、侦察、夜袭,甚至还有理论课,包括了39号最拿手的电子模拟对战,这对于一些文化程度不高的兵来说,困难程度远高于其他部分,而且最令人难受的是,他们通常都是完成了所有需要花费体力的训练后才坐到教室里听课,这种情况下,多数人撑不到二十分钟就能睡着,而睡着后会被扣分,人数一多就会又被拉出去跑个5公里再回来,如此循环反复。
夏天觉得自己已经成为了不需要思考的机械,接受命令完成训练,只要能做到这两件事就是他人生的全部,而队员的人数开始减少,扣分或是加餐已经无法再令队员们激起更多情绪,麻木是唯一的表情,只有当有人不得不退出的时候,才会显露出那些不舍或是解脱。
顾少铭是在夏天生日那天离开的,他们刚刚完成侦察对抗的练习,他们俩是一组的搭档,而齐桓走到他们面前,仍是没有表情地宣布:“18号,你的分扣完,立即退出。”
顾少铭咬咬下唇,“是。”他艰难的举起手敬礼。
夏天面对着只有他一人的宿舍,累到骨子里的感觉涌上心头,他躺在下铺的床上,两眼无神地盯着前方,有种想哭的冲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