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去泉台招旧部,旌旗十万斩阎罗。
题记。
乐景提着大兜小兜地从商场走出来,出了一身汗。他无奈地瞥了一眼老神在在趴在他肩膀上的维克多,“这东西可是有一半是你要买的,你不帮我拿东西就算了,就不要给我增加负重了。”
黑猫睁开一只眼睛睨了他一眼,懒洋洋地打了个哈欠,轻巧地从乐景肩膀上跳了下来,伸了个懒腰,小声嘀咕道:“所以就应该让凯恩斯来。”
乐景没好气地白了一眼好吃懒做的某黑猫:“凯恩斯要留下来看家,还要做饭。”
东西那么多,他也懒得跟来时一样坐公交,干脆打车回去算了。
这个位面最让他满意的一点不是方便的现代科技,而是可以通用的人民币。也就是说地球华夏的货币可以在这个位面使用!所以他也不打算太委屈自己。
然而让他没想到的是,听到他的目的地,出租车司机纷纷都拒绝了,连个解释都不给掉头就走。
所以他在街头等了半个小时,终于又盼到一辆车时,他二话不说直接拉开车门坐了进去后,才说道:“师傅,去城郊西村。”
透过后视镜,他可以清晰地看到司机的瞳孔紧缩,脸色发白,说话声音都有点结巴了:“你、你说去哪里?”
乐景好脾气的重复道:“城郊西村。”
“那地方太远了!不去!”司机斩钉截铁地说道,却一看就知道只是托辞。
“加钱也不去?”乐景问。
司机犹豫了一下,问:“你加多少?”
乐景算了算路程,试探地说道:“五十?”
司机沉默了一下,咬了咬牙说道:“一百,加一百我就带你去。”
乐景点了点头同意了。正好他也想知道为什么出租车司机都对这城郊西村闻之色变。
车上司机主动攀谈道:“你是从外地来的?”
“嗯对。”乐景随口说了一个外地地名。
“怪不得呢。”司机恍然后又疑惑起来,“城郊西村那么偏,你怎么会想到住那里的?”
“在大城市呆腻了,想体验一下田园牧歌的生活。”
停到乐景的回答,司机欲言又止地瞥了他一眼,脸上表情变幻。
在乐景的再三追问下,他终于道出了原因。
西村说是一个村子,其实也没几个人家了,跟个荒村差不多。在晨安市出租车司机圈子里,流传着不少关于西村的诡异故事,什么夜半鬼影鬼嚎啦,什么绿衣僵尸啦,反正邪乎的不得了。再加上前些日子那里出了一件命案,三个年轻人不明不白的惨死在了荒地里,凶手没有留下任何线索,于是本来就邪乎的流言就越传越邪乎了,是以本市的出租车司机都不爱去那里了。
“你知道西村那地方以前是什么地方吗?”等红灯的时候,司机扭过头神秘兮兮地开口说道:“是战场!当年抗日战争的时候,西村还叫西县,县里驻扎着一个营的兵力。可是小鬼子狡诈啊,他放火偷袭!当时打了三天三夜,这一个营的人都死光了,西县也被小鬼子给打了下来。”
“你说,当时死了那么多人,那怨气煞气该有多重啊,能不闹鬼吗?”
乐景沉默了一下,认真地看向莫名兴奋的司机:“师傅。绿灯了。”
“啊?哦。”司机踩下油门,车平稳地在老旧的房子里穿行。没有得到想要的反应,司机不免有些失望,他不死心的问道:“你不怕吗?”
乐景还真不怕。
他之前不也平安在那里待了好几天,别说鬼了,那地方连个人都少见。在他看来所谓的鬼故事都是以讹传讹,自己吓自己的。地球上的华夏流传的诡异恐怖鬼故事多了,可是乐景就从来没见过鬼。要说怨魂缠身,他也没见他那表弟来找他偿命。虽然也不排除真的有鬼神的存在,但是在他看来很多鬼故事很大程度上都是以讹传讹的封建迷信,当不了真。
因为路不好,且村口狭窄,乐景就让司机在村口停下了。
司机搓了搓胳膊上的鸡皮疙瘩,全身莫名有些发凉。他探出头看了眼荒芜的村子,内心的阴冷感徘徊不去,有那么一瞬间他竟然觉得这不是一个村子,而是一头择人而噬的怪物。
他后知后觉地打了个哆嗦,连忙调转车头逃也似的离开了。
乐景回到书店,凯恩斯已经做好饭了,满满当当摆放了一大桌,荤素搭配,色香味俱全。
乐景夸奖道:“没想到你手艺这么好。”而维克多更是不客气地直接上嘴狼吞虎咽起来。
凯恩斯抿了抿嘴唇,“你喜欢的话,以后我天天做。”
乐景沉默了一下,拍了拍他的肩膀,感慨道:“真贤惠,可以嫁了。”
维克多无语地看了眼正在“打情骂俏”的两人,忍不住问道:“乐景,我们什么时候搬店啊?”
“搬店?”乐景挑了挑眉,惊讶问道:“为什么要搬店?”
维克多比乐景还要惊讶:“你问我为什么?这里荒无人烟鸟不拉屎,而且还交通不便,最重要的是,你是开书店的这里别说客人了,连人都找不到几个!”
乐景放下饭碗,淡定地说:“可是这里不需要房租啊。”
维克多:……
“而且这里空气多好,风景也好,待在这里就当度假了。”乐景安慰道:“我们在这里待几天就走,你就忍忍吧。”
维克多:“我忍不了了!”
“没有挣钱的米虫没有发言权。”
维克多:qwq
晚上的时候,作为佛系青年的乐景十点半准时上床睡觉。
然后他是被小号声吵醒的。
他懵逼地从床上弹了起来,窗外“滴滴滴滴”的响亮冲锋号声一瞬间让他不知今夕是何夕。
小号声毕,窗外紧接响起了呼啸的嘶吼喊杀声,好像有几百人在大喊大叫,聒噪的声音震得乐景的耳膜都隐隐作痛。
他看了一眼手机时间,现在已经夜里12:00了。
……大半夜的,这是谁家电视开那么大音量啊!
不对。乐景后知后觉意识到,他就住在村头,周围根本没有任何住户!
他从床上跳了下来,刷的一下拉开了窗帘。借着明亮的月色,就见院外旌旗高悬,烟尘滚滚,一穿着破旧军装的队伍排着整齐的队形,在队首骑马军人马刀的指引下朝着空无一物的前方发起盛大的游.行、冲锋。
骑马军人豪迈大笑几声,大声唱起了大刀进行曲:
“全国武装的弟兄们,
抗战的一天来到了,
抗战的一天来到了。
前面有东北的义勇军,
后面有全国的老百姓,
咱们中国军队勇敢前进。
看准那敌人,把他消灭,把他消灭!
冲啊!大刀向鬼子们的头上砍去!杀!”
歌声飘荡在荒凉的原野里,在幽静的夜色下说不尽的苍凉,这本应该是一场属于那个早已落幕的旧时代的歌唱。
“杀!”身后士兵穿着破破烂烂的军装,迈着整齐的正步,齐声大喝道。
“三大纪律八项注意,预备,唱!”
扬起的烟尘中,穿着破旧军装,宛如从百年前穿越而来的旧式士兵齐声放歌唱,声音慷慨激昂,雄浑嘹亮:“革命军人个个要牢记:
三大纪律八项注意,
第一一切行动听指挥,
步调一致才能得胜利。
第二不拿群众一针线,
群众对我拥护又喜欢。
第三一切缴获要归公,
努力减轻人民的负担……”
简洁的月光洒在这支纪律严明的队伍中,没有在地上投下任何人影。他们的胸膛不见起伏,脚步虽然整齐,却没有在地上留下任何声音。
毫无疑问,他们都不是人,是鬼。
这是一支鬼军。
可是乐景却并不害怕。
中午时出租车司机说的那一番话突然自他脑海中浮现。
“当年抗日战争的时候……打了三天三夜,这一个营的人都死光了……你说,当时死了那么多人,那怨气煞气该有多重啊,能不闹鬼吗?”
不,他错了。
人民军队为人民,就算死了,他们也没有煞气和怨气,有的只有抵抗侵略,守护人民的浩然正气。
乐景突然想起了陈元帅生前的一首诗:“断头今日意如何?创业艰难百战多。此去泉台招旧部,旌旗十万斩阎罗。”
果真是此去泉台招旧部,旌旗十万斩阎罗。
“有我在,没事的。”不知何时,凯恩斯出现在了他的身后,轻轻宽慰他道。
“我不怕。”乐景看着远方队首那个骑马的英武军人,心中对这支队伍献上了崇高的敬意,“他们都是我们人民的子弟兵,我怎么会怕呢?”
也许是他们说话的动静太大了,他话音刚落,就见最后一位唱着歌经过院门的士兵抬头直直向他的方向看去,两人四目相对,借着月光乐景几乎能看清他年轻稚嫩的脸庞。
短暂的几秒沉默后,那个小兵一个踉跄差点摔倒,他艰难地保持了平衡,然后乐景就听到一声石破天惊的“报告!”
声音大到都压过了嘹亮的军歌,虽然知道他已经是个鬼了,乐景还是忍不住担心他的嗓子。
果然鬼故事里说的都是骗人的。乐景不着边际地想着,他没有被鬼吓到,反而鬼被他吓到了。
“干啥子哦!?”队首远远传来一声不耐烦的回应。
“报告营长!”小兵声嘶力竭道:“人!有人看到我了!”
原本整齐的队伍顿时陷入一阵骚乱,一瞬间多了无数双飘着鬼火的眼睛看向乐景的方向。
“肃静!肃静!”营长在前头怒喝道:“现在听我口令,121,121,预备,停!”
好不容易安顿好了队伍,营长终于骑着马跑到了乐景院门门前。
早已等候在院门内的乐景立刻拉开门,邀请这位老营长进来坐坐。
漆黑的荒村里,二楼卧室里透出的灯光宛如风中微弱的鬼火,再配上安静地把院子围得水泄不通的穿着老旧军装的鬼军,足以让最胆大的人也吓得魂飞魄散。
可是乐景不仅不怕,还从心中油然而生一股敬佩和感动。
被叫做营长的骑马军人其实年纪也不大,面庞年轻却染遍风霜。他身上的军装和里面的单衣都破破烂烂,补丁摞补丁,脚下两只草鞋甚至颜色都不一样,和他手下的士兵没什么区别。难以想象就是这样的队伍在前线浴血奋战。
乐景缓缓对他举了一个并不标准的军礼:“同志,你辛苦了!”
营长愣了一下,条件反射地立正站定,回了一个标准的军礼,抑扬顿挫回应:“为人民服务!”
说完他才纳罕地瞅了乐景几眼,震声道:“你倒是胆大,你不怕我吗?”
乐景淡淡一笑:“人民军队为人民,我为何要怕?”
这简单的一句话却让这位营长红了眼眶,他重重点头道:“没错!老子生是人民的兵,死是人民的鬼兵!”
“这里说话不方便,不如我们进屋说吧。”
营长摇摇头拒绝了:“不了,我身上阴气重,你还是生人,你和我们呆的久了,怕对你寿数有碍。”
乐景挑了挑眉,不以为然道:“你们为国家抛头颅洒热血,区区几年寿数又算的了什么!”
营长感激地笑了笑,还是拒绝乐景的好意。
“其实我这次来,是有事要麻烦你。”说到这里,这个铁骨铮铮的硬汉难得有些不好意思起来,“我们在这里等了好久,你是唯一一个既能看到我们又没有被吓跑的人,所以我们只能麻烦你了。”
乐景毫不犹豫点头道:“有什么事您说。”
营长问:“现在是哪一年?”
乐景说道:“2008年。”
营长神情恍惚道,表情似哭似笑:“原来已经过了六十五年了吗?”
“我们因为生前执念太深,所以死后成了地缚灵,灵魂只能在这附近徘徊。这是为国尽忠,也没什么遗憾的。唯一让我们放不下的就是家乡的亲人了。我们有些人,想让你帮忙给我们家里带个话。”
“没问题,您说!”
他抬头看向乐景,眼中隐有泪光:“我叫徐峰,是南玉市上梁县徐村人。我想请你去我老家找一个叫做徐娇的女人,如果她还活着,并且已经嫁人的话,请你告诉她,徐峰早已在外地结婚生子,让她不必挂念了。”
“如果……”他眼眶通红地抬头看天,喉结剧烈抖动几下,“如果,如果她还在等我的话,你就告诉她……”
“我在奈何桥那边等她,让她不用急,好好活着。”
“她等了我那么久,这一次,换我等她了。”
作者有话要说:都说了是温馨治愈系鬼故事啦,一点也不恐怖对不对b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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