严江能给他讲吗?
坚决不能啊!
全国性的盐铁专营是汉武帝为收割天下财富发明的方法,将隐形的税收添入刚需的商品里,然后做为开强汉开疆扩土之源。
而且这一套为千百年后的历代皇帝统治都做成了标准,也让农民起早贪黑,如老黄牛一样努力生活,但却总没有余粮,无法发展。
民不加赋而国足!
足个鬼,农具的产量价格直接影响农业生产,盐的价格直接关系民生健康。
汉武帝玩的那一套结果就是天下凋敝,户口减半,更重要的是,汉武帝收刮时是那是经历了文景年间老爹爷爷把天下臣民进行了近百年养肥,才开始宰杀,这要是要给秦王了,他现在就能开宰,而且是能怎么宰就怎么宰,绝不会顾及庶民活得多苦。
所以,一定要打消他的想法。
“陛下,您是想治一时之天下,还是万世之天下,”严江循循善诱地问这只大胖鸟。
陛下于是又去包袱里掀出一根肉干,叼到了严江手里,示意阿江快说。
严江看着手上的老鼠干,一时间又牙痛又胃痛,熬夜疲惫让他太阳穴突突直跳,突然间就柔弱地倒在榻上,做心绞痛状。
陛下瞬时惊了,哒哒跑走,就要去包袱里给他找药。
严江眼疾手快地抱住它,又做虚弱地道:“陛下~我想是这些时日,累着了,歇息一会就好,你再有疑惑,也等晚上予再提,可好?”
陛下狐疑地看了他一眼,感觉哪里不对,但终是担心占了上风,示意他好好休息后,便提出晚上来找他。
严江虚弱点头。
陛下这才有些失望地躺在他怀里,担心地看他一眼,闭上眼睛。
严江松了口气,自己也困的不行,闭眼歇息了。
……
接下来几日,严江简单地给吕家几个弟子写了不同的启蒙书,入门之后,就让他们各自揣摩,反正这年头都这样,师父引入门,修行在个人,拿着一本书反复揣摩,想通其中道理后,再按这种去实行,做得出成绩的就带着书名名留青史,在识字率只有百分之一二的战国,懂的一点书籍道理的,大多都不会混的太差。
至于陛下的问题——秦王政非常勤奋,白天没太多时间过来,所以严江最近都早睡,而陛下怎么吵闹,也不可能叫醒一个装睡的人。
他还趁机收集了更多田鼠烤干,然后撕成肉丝打包,让陛下完全不可能知道肉的来源。
七日之后,严江告辞了吕文,表示你在这里太屈材了,如果有心做事,必有大造化。
吕文微笑着推拒了,说自己的子女面相都是有大造化的,他最多能借一点子女余荫,所以,只是尽可能地给孩子们一点机会,其它的,自己并未多想。
严江淡然道:“面相一术,我亦知之,只是事不可去尽,术不可信尽,否则,富贵贫贱,皆会早尽。”
“这,”这话太玄奥了,吕文面色一肃:“还请先生指点。”
严江微微一笑:“吕公若真善于相面,不如看看孙儿面相能传几代。”
吕文顿时色变,还想再问,便见严江以指噤声,指天道:“天机不可泄。”
说罢,走上马车,简行而去。
吕文只觉得襟背皆湿,飞快狂奔去内院襁褓处的长孙那里,也不知他看不看得出自己的血脉三代而绝——吕后死后,诸吕可是一个没少跟着她下去了,她以为刘氏活着的王子都和吕家姑娘生了孩子应该就会手下留情,可惜这位老太太还是太天真了,刘氏王族的从刘邦到刘备、从刘彻到刘恒,几时对自己的孩子留过情了?
于是刘恒继位之前,把吕家老婆与自己四个孩子一起送下去了!
她的操作,只是白送以前伺候他的宫女窦姑娘上位。
思及此,严江回头看了一眼门口送行的吕小姑娘,四目相对间,皆眨了眨眼,他们对彼此的重逢,充满了期待。
刘季在一边懒洋洋地道:“严子若看上吕家姑娘,怕是吕文会上赶着献上吧。”
严江转头看他,那目光太过复杂,直让刘季心头发毛,本能地就退了退,靠在马车壁上戒备道:“你又做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情?”
“没什么,”严江微笑道,“只是播了一颗种子,期待开花结果。”
刘季皱眉不懂。
严江只是抚摸着睡着的陛下,时间还长,六国未灭,换个方向想想,以自己的脾性,能否活到秦灭之时,都是未知数呢。
他拎起着陛下一边的翅膀,复又放下,轻叹了一声:“本不该管的,我为何便忍不住?”
因为你,还是因为天下?
这个问题简直比回国还复杂啊。
猫头鹰翻了个身,露出软软的肚皮,把他又被萌到了,忍不住抱起来埋胸。
猫头鹰继续装睡,心里就很美。
当然是为了寡人。
相识数载,你还不敢承认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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咸阳城,秦王政睁开眼眸,抬手将今天在小姑娘那听到的内容写下。
这些为人为政之道,货币之能,尽至于此,让他顿生他茅塞顿开之感,若《韩非子》给他的感觉如拂晓之光,指明道路,那严子的理论,便是能开万世之基,稳定天下。
其中内容甚是简单,却直根源,析天下之局,论后世之道。
以利论天下,驱百千万民,以货以贷,以信以财,天下百工之论,尤其是其中商人之道,他竟不知,以商贸取财之术,能撬动如此多的财富,以利驱天下,则万民服,辅之以德。
他轻轻点住桌案,六国民心安居汇聚,便能孕育为一心一国。
只是,阿江对他,真是一点信心也无呢。
“凡举帝王,皆为暴虐。”秦王微微勾起唇角。
你为何便不能信,吾能爱天下万民,一如悦你呢?
寡人为你,如何能不仁德。
他提笔将那盐铁之术划去。
此术尚且不能行,要待一统天下之时再则机而动,否则……阿江是真敢来捅他的。
秦王政端坐于王案之后,露出一丝轻笑。
却是,有些期待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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严江打了个喷嚏,躺在花花怀里避风。
路遇大雨,前不着村后不挨店,严江和刘季一起聚集在火堆边,准备在野外过夜。
“明天便能至沛县,”刘季神色略有尴尬,低声道,“你说话可要算。”
“自然会放你归家,”严江微笑道,“吾之门客,也不是寻常人可任之。”
辞职和被解雇是两回事,刘季一听此言,神色便有些不喜了:“你不也说,我非寻常之人么。”
“潜力与实力从不就不等同,”严江微笑道,“别说这些了,与我对对楚音吧。”
他的楚国语言发音还是有些古怪,既然已经到楚地了,当然要熟悉语言,楚国语言与六国都有很大不同,严江觉得应该是楚国在长江沿岸,远离黄河的原因。
毕竟如今的天下指的是黄河流域。
刘季无奈,继续和他用简单的短句说话。
优旃也在一边认真听着。
就在这时,花花耳朵动了动,站了起来。
严江和刘季都熟练地伏地听音,便听远方有马蹄车轮声传来,且声音繁杂,一听便是大队人马。
这年头遇到人多可不是好事,官兵遇到落单的庶民抢一把再正常不过了,刘季连忙把车拉到官道隐蔽处藏了起来。
过了一会,一队打着“湖陵”旗帜的车队匆忙向西而去,那马车华贵无比,竟然还套着价比黄金的胶轮,刘季不由瞪大了眼睛。
“湖陵君?”严江不记得这个名字。
“湖陵在沛县北方四十里处,”刘季有些羡慕道,“秦国如今的华阳太后便是出自湖陵,所以湖陵有秦国美器,又离陶邑极近,是以是楚国有名的大户。比项氏一族更贵。”
陶邑是秦国在东方唯一一块飞地,严江好奇极了:“华阳太后远嫁秦国四十年,还能护佑亲族?”
“华阳太后能做秦王废立,对亲族好些,能是什大事,”刘季不以为然道,“你在秦国自然不知,六国皆以联姻秦国为荣,便是因为入秦之后,就能左右秦国,勿攻已家。”
严江一想也是,赵姬当政时,秦国和赵国就和气了很多年,华阳夫人在,三代秦王几乎从没动过楚国。
“那昌平君称王之事,你知道么?”
“有这事?”刘季摇头,他这两年在外黄张耳门下,这些异国消息传得甚慢。
严江看着远去的车队,心想他听陛下提起华阳太后近些年越发老朽,医官皆说就这一两年的事情,怕是要凉了,这两年想方设法想让秦王立楚女为后,秦王不允,便又送来数十美貌女子充实后宫,陛下提起这些事情时,总是很无奈地看着自己。
好像这都是他严江的过错一样,真是岂有此理,你自己一睡觉就过来,怪谁啊!
“好了,衣服烤干了,去拿食物吧。”严江不悦地起身。
刘季又看了一眼那被簇拥的车队,叹息了一句:“不知吾何日可如此呢?”八壹中文網
晚上陛下醒来时,严江问起如今燕地战况如何了。
陛下一边享受着严江递给他的老鼠干,一边骄傲地表示燕王退守辽东,他又作势大军两路,一攻代国,一攻辽东,于是赵嘉恐惧,去信于燕王,让他交出太子丹头颅,以平秦国怒火。
燕王居然答应了,将太子丹赐死,人头已在路上,王贲收到查验无误后,正快马加鞭送来。
严江一时心情复杂。
虽然立场相悖,可那那太子丹怎么说也是一心为国,结果却落得亡国灭主,为亲父所杀的下场……也不知他死前,是何等哀恸绝望,痛苦悲愤。
生不逢时,为之奈何。
挽狂澜于既倒,扶大厦之将倾的人才,一个时代,也不见得能出一个,至少,并非太子丹。
“燕国将灭。”严江叹息。
在这抗秦的紧要关头,燕王反而杀了力主抗秦的太子丹,说自损长城都是轻的,他这一招,让相信他的臣子如何自处,又要如何挽回军心?
陛下又表示,等燕国灭之,便沦到魏国。
说到这,陛下眼神就很轻蔑,这六国君主,真是一个能打的都没有。
就连一路归来,能入他眼者,也就一位阿育王,只可惜早已老朽。
等灭尽六国,再北扩南开,大秦战军便可向月氏西域而去,沿途小国皆是土鸡瓦狗,不堪一提。
也不知那阿育王还能活几年,若能长些,且让他有一战之日才好,也让阿江见见,谁才是天下英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