散宴后,李守义把李元轨、王方翼留了下来,这事得问明白了,平白无故弄这么大的阵仗,不像是一贯温和的太子处事方式。 而二人给的解释却是圣躬违和,恐时日无多,太子为国家社稷计,早做些准备,手里有兵权,以免皇权过渡期间波澜重重。 历代皇权交替,莫不如此,圣人登基之前,亦有长孙无忌等人,于京内外为此操持,二人都劝李守义不必猜疑,安心握着印符便好,一切有他们操持。 李元轨还掏出了一封太子给他的私信,里面的内容大体与他们说了一致,的确是为即将道来的登基做准备。 还是有些不放心的李守义,皱眉问道:“真的?”
l李元轨斩钉截铁的回道:“当然是真的,三郎,老夫可是你曾叔祖,我能骗你吗?”
李元轨要回定州了,他在河北道为官多年,在此多事之秋,他要回去按住河北诸官,在即将到来的大事之时,为太子爷多尽一份力。 王方翼乃太子所重之将,统兵之能也堪为当世名将,有他辅助李守义统管军务,整理北方布防,大抵可以保无虞。 兵权到手了,程务挺那,杀刮存留,就由着代王自己作主。至于武攸宜主管军需,他是不会再出条子给大军供给的,所以在消耗完缴获之前,李守义必须回师晋阳。 那里不仅是他的治所,还能替他免去拥兵自重的嫌疑,省去言官们的攻讦,更有太原王氏倾力相助,切记务忘。 信息量太大了,李守义梳理了半天,才理清这其中的利害关系。事已至此,只能先按二人说的做,待遣人回京,拿到裴谈的回信再行定夺。 送走了二位,李守义随即召见李洽、李越、郭待封、周城、刘昱等心腹。他可不甘心做阿斗,搞什么“祭则寡人,政由诸葛”把所有的宝都压在王方翼一人身上。 接受了诸将的道喜后,李守义正色言道:“你们也都看到,时下正是多事之秋,不管是京畿,还是北地都暗流涌动。”
“朝争不休,连军队都免不了被牵涉其中。别看刚才那些都俯首称臣了,可他们的心里未必真心服气,也许谁一招手,就去了。”
“诸位都从戎多年,军队里猫腻,都比本王清楚。把脖子放在别人手里,本王不能干。今天晚上注定有很多人睡不着,那你们也都别睡了。”
说着话,李守义提笔写下数道军令:着右军前锋军左营副将郭待封晋左军主将,李洽、李越......,等从旁辅助,节制程部所有军队。 改右军前锋营左营为中军戍卫,周城、刘昱为正副统领。至于,诸将的品级,等班师之后,请示太子爷批示,转兵部再行补授。 郭待封是老牌将领,比李文暕、曹怀舜、窦义昭资历更深,骆驼死了架子不倒,有他去坐镇左军,才能保证不乱,又不使王方翼一家独大。 至于,都督府的戍卫必须换成自己人,程务挺是不是铁了心跟着天后,谁能说得清?李守义不想枉杀他,也不想盲信,所以只能如此。 只有自己能做主的,才是真的。圣人的话自然是金科玉律,李守义宁可让王方翼心里别扭,影响团结,也不愿意受制于人。 “诸位,本王的身家性命,我北征大军的稳定,乃至整个北方防务,就都拜托给诸位了。”
郭待封等将见代王起身施礼,赶紧回避一旁,随即一同跪下,叩头言道:“唯殿下之命是从,粉身碎骨再所不惜。”
各自上前接过军令,诸将立即转身去办个人的差事。投之以木瓜,报之以琼瑶,所谓投桃报李,这些与李守义在战场上结下生死情谊的将士,心里只有代王。 他们的动作是干净利索,一掉拖泥带水的意思都没有,等消息传到叙事的王方翼、李元轨这,人家把事已经干完了。 呵呵,放下茶盏,王方翼笑道:“霍王殿下,你说的对。咱们的这位小殿下,心眼怪多,对谁都有疑心啊!”
“这一点,他跟圣人真的挺像的。行,能得到郭待封替他操持左军,也是他的福气。”
李家的子弟,有几个是傻子?李守义是太子手把手教出来的,能没点心机和城府吗?他仗着帅印,掌控左军,调换戍卫,没问题,这是他的权力。 但李元轨就担心一点,要是这孩子,知道他们说谎了,骗了他,不知道会不会做出不可意料之事。 王方翼久在边庭,不小朝中的事,与寻常的天家父子不同,太子与代王之间,感情好极了,那是真正的父慈子孝。否则,太子也不会呕心沥血,耗尽心力设这么大的一个局。 点了点头,王方翼也叹了口气:“为人父母者,无不呕心沥血,推干就湿。太子爷所托,咱们别无选择,只能照办。”
做官这么多,昧良心的事,不是干了一两件。可他得说,这次绝对是他这辈子,干的最缺德的一件。 但为了大唐社稷,为了太子爷,他只能这么干,更何况还能为太原王氏带来一丝振兴的希望,就算将来代王要砍他的脑袋,他也不会皱一下眉头。 二人这唏嘘完,天就已经亮了!天还是那样的蓝,云彩也跟棉絮一般四处飘零。王方翼与李元轨不敢睡回笼觉,留给他们的时间,其实并不充裕。 “仲翔,送君千里终须一别,你我各自珍重,长安见吧!”
“殿下保重,长安见!”
王方翼目送霍王打马加入定州军开拔序列,还没来得及转身,便见一名亲卫急匆匆的跑了过来,低声言道:“代王去武攸宜那了!”
要说想办了武攸宜,代王是应该带卫队去的,可他就带了张弛,那个在军中充任医官的道士。大公子王玙担心武攸宜狗急跳墙,特遣人来请示,要不要派兵! 摇了摇头,王方翼便挥手打发了亲卫。王玙的担心是多余的,武攸宜那么聪明的人,能不知道他那几十个亲兵,挟持了代王,也跑不出丰州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