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元轨的意思,程务挺明白,他们这些开国勋贵之后,都曾随太宗皇帝东征,没有太宗皇帝的恩遇,就没有大伙的今天,自当誓死报效大唐。 太宗之后,诸臣效忠于今上乃顺情顺理之事。天后处置军政要务,乃圣人所许,也叮嘱诸臣从令而动,怎么到他们这就成牝鸡司晨了呢? 程务挺必须与大伙说明白了,他效忠的是圣人,圣人让他听谁的,他就听谁的。也奉劝诸臣保持一致,否则吃亏的一定是他们。 可李元轨却不敢苟同,这天下,是高祖、太宗百战余生打下来的,陇西李氏的子弟前仆后继,为此牺牲多矣,淮阳王以下战死者不下千人。 大明宫也好,洛阳宫也罢,对他们这些李氏子弟来说,发号施令的只能是李氏的子弟。 天后?好好的皇后,非得搞这么称呼,她要干什么啊!是要学吕雉、窦漪房吗? 作为宗室的元老,李元轨决不能坐视不理。 看在他老子程名振一生忠谨,程务挺也多有战功的份上,请他交出帅印兵符,老老实实在军中呆着,依然可以享受主帅的礼仪。 “李元轨,你想造反吗?让本帅交出兵权,我看你失心疯了!”
话间,程务挺一摔手中的碗,程部的将军纷纷起身,他的卫队也鱼贯而入,手也放在刀把上,时刻等待大帅的指令。 可卫队也不是只有老程有,李元轨和王方翼的卫队,也在此时闯了进来,与之形成了对峙之势,大有一言不合就开打的意思。 “不至于,不至于!”
,左金吾卫将军曹怀舜一边打圆场,一边给三支卫队打手势,让他们退下。 开玩笑,造反的话是随便定义的吗?知不知道定了罪,要死多少人。 这里的人,要么是宗室,要么是勋贵宿将,三代以来,家家都是世交,发了大案谁能跑的了?所以,还是当有酒了,是醉话,算了吧! 揉了揉鼻子,王方翼也站了起来,从袖子里掏出一个本子,冷脸肃声道:“监国有诏,诸将跪听。”
太子受命监国,代天行军国重事,程务挺在有理,也不敢无视储君。只能暂放下事由,带领诸将跪听诏命。 可太子这道手谕,有意思很,晋程务挺为右卫大将军,好事是好事。可不好的是,解除他大总管的兵权。 读完了手谕,王方翼还将手谕交给程务挺,让人家交权,总得让人家验一验真假吧!见程务挺不吭声,还了回去,诸将便已经了然。 明眼人都能看出来,王方翼这道手谕,定然是老早就揣在手的,甚至有可能出征依始,太子爷就已经给他了。 “王仲翔,太子爷信不过我,那就是信的过你了?这帅印兵符,我得交给你了?”
王方翼当然知道,这么做是伤交情的,从程务挺这说话的语气,表情都不难看出,他们的同袍情义到此为止了。 但他真是误会了,这兵权,王方翼不是给自己争的,也不是程务挺瞟着的霍王。 王方翼摇了摇头,随即退到一旁。与程务挺对视较劲的李元轨,微微一笑,亦从袖子里掏出一份诏书,且点名李守义接诏。 什么个情况?这俩人不是勾结在一起,要造反吗?怎么还有东宫的手谕呢? 他们要是再晚说片刻,李守义就放响箭,让郭待封带队进来了。 一头雾水的李守义,在李绪、李纯兄弟俩的催促下,稀里糊涂的跪在了前面。 诏曰:代郡王守义,天资仁厚,孝心纯确,明睿丰俊。效力边事,屡立功勋,爵晋亲王,加晋阳留守,检校南衙大都督,实授并州大都督。 领并州所辖泽、潞、汾、仪、岚、忻、代、朔、蔚九州。知单于都护府,丰州、夏州、胜州事。诸都督府、州,军政事务,皆由代王一体节制,许便宜行事之权。 为免北方防务有缺,战事再起,特许代王延缓班师,调整北线防务,拱卫关中。 好家伙,太子手笔不小啊!晋阳留守,检校南衙大都督,实授并州大都督。又节制这么多州,跟武德朝时,高祖册封太宗为天策上将那次又有什么分别? 太子爷这是摆明了要立代王为嗣啊?要不然代王怎么亲冒箭矢,在战场上那么玩命,感情是回报丰厚才以命相搏的。 诸将这才恍然大悟,圣人的身染沉疴,太子爷上位是早晚的事。让代王到前线立军功,积攒人望,为其入主东宫铺路啊! 吃官饭的谁不明白,东宫与天后争权,太子爷这是怕登基之后被天后所掣肘,所以提早把局布好,省的为人所制。 程部的将官们,在暗自佩服太子爷高瞻远瞩的同时,也在用眼睛瞄自家主帅程务挺,都等着他发话呢,到底从还是不从。 脑袋里还是一片蒙的李守义,接过诏书,特意瞟了一眼,按唐制除了中旨,圣旨是需要中书、门下的宰相签押才能奏效的。 看见留签处的署名是:同中书门下三品-张大安、同中书门下三品-李义琰。李守义就知道,这是李贤取巧利用监国的身份强发的。 为什么要这么做呢?难道东宫遇到了什么事? 扶起李守义,李元轨正色对程务挺道:“平原郡公,你是服从监国的诏命,在军中辅佐代王,还是号令你的左军,与我们血战一场?”
“你!”
,程务挺指着李元轨,一时语塞。 这倒不是程务挺怕了李元轨,而是他觉得太子的处置太操切了。 圣人不会明着责怪太子,可他会把气撒在代王身上,到时候李贤的指望,怕是要化为泡影了。既然,他这么心疼自己的儿子,为什么把他拖入这权力争斗的漩涡中呢? 可现在说这些也没用了,木已成舟,一切都没有回旋的余地了。 良久,叹了口气,程务挺让亲兵将印符取来,交到李守义手中,诚恳道:“殿下要当孝子贤孙,可一定要好自为之啊!”
话毕,便挥退了卫队,转身向他的院子走去,那身影甚是孤寂。 可他一走,弄得李文暕,曹怀舜,窦义昭,何迦密等将面面相觑,无路可走的他们只能大礼参拜,表示顺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