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个画面,跳转到了江城大婚次日,敬茶时,一身红绸的女娘分明被他的模样吓到,差点把茶水打翻。
他一个人仓皇了许多年,从未在意过他人对自己模样的感受。
可是那一天,他呆呆地在花园里坐了好久,直到江城赶来。
“阿兄,我代霜儿跟您道歉,她不是有意的,只是第一次见你,难免有些害怕。”
江策心里难受,举起手来打断了他接下来要说的话。
“无碍。”
江城喜上心头,一个是他敬重的兄长,一个是他放在心尖尖的人儿,能没有矛盾是最好的。
“我跟霜儿说了,阿兄你是为国捐躯!呸呸呸!我这瞎说什么话?是为国家、百姓,才受了伤,她听完后,眼睛都放光了!还很愧疚!”
听完这番话的江策心中忽然好受很多,只要弟妹没有被自己吓到就好。
可是一眨眼间,就是他被许多叛军拿枪插入身体中的画面,然后魂归天边。
“呼!呼……”
江策艰难地从睡梦中醒来,睁开眼睛看着上方的床帐。
今生被白二爷撞见,他肯定不会让霜儿嫁给堂弟了,就是不知道那般风姿的女娘,今后会嫁到谁家?
甚至……那个应娘子,以后会不会到京都还是一回事,到时候该怎么帮堂弟应对?
忽然,他自嘲地摇了摇头,算了,我想这么多做什么,左右还是堂弟的事情,他自己会看着处理的。
只是委屈了那般让人惊艳的弟妹,现在应该心里还难受着吧。
——黎川镜外
“哎呀!气死我了!归鹤仙君在想什么呢?这么好的机会,还不快想怎么把帝姬拐回来?”
骑着雷虎兽的紫袍男子挠着头,一脸着急。
绿萼在一旁斜倚着一支巨大的梅枝,吃着青提。
“人间有句话,是——皇上不急太监急。”
说完还笑起来,摇曳生姿。
“你不着急?”男子斜睨一眼。
“当然不着急了,他们重来一世不就是因为上辈子弄错了?我就不信这回还能弄错。”
绿萼说完,看着紫袍男子都是一脸关爱智障的神情。
“有道理,不然归鹤仙君也不会亲自让本尊下去了。”
紫袍男子觉得绿萼说得非常有道理,立马决定静静观看,躺平摆烂。
——第二日
江策才下朝回府,江城就火急火燎地跑来找他。
“阿兄,你肯定知道内情对不对?你就告诉我吧!现在我茶不思饭不想的,难受得慌。”
昨日江城回去后,想起兄长的神情,越想越不对。
可江策却一脸“跟我没关系,我什么都不知道”的模样,草草几句就把他打发了。
末了,还是加了一句话。
“以后别再有这种事情了,否则传到京都,有谁家女娘愿意许给你?”
江城一脸悔意,“一个应娘子就够得我受了,我哪儿还敢啊?打死都不敢了。”
!
江城忽然一脸惊诧,摘下腰间的荷包,“这是霜儿送我的。”
江策看到他的神情,就猜到江城心中的小九九。
“霜儿送你荷包时才几岁?更何况如今她才十岁。”
一记冷棒把江城敲醒,“我就……就是随便说说,没想那么多。”
他有些尴尬,没想到堂兄一眼就猜到自己的想法。
“你可知道,你随便说说,可能会毁了一个女娘的一生,我们清云王府的风骨,不会容忍那般子弟。”
江城愣住了,咬了咬唇,他确实没想这么多,现在的小侄女已经若菡萏代放,可初见风采了,不能就这么折在自己的一时嘴快上。
“是!阿兄,我明白了。回头这个荷包我也不挂了。”
江策淡然地点点头,肯定了堂弟的做法,就算弟妹送了那个荷包确实是那番心思又如何?他如今知道自家堂弟靠不住,必然不会把小女娘往火坑里推。
“那个应娘子,你也注意下,免得跑到京都来,我给你收拾不了。”
看堂弟想走,他又叮嘱了一下。
“早就留了心眼,更何况她还不知道我的名字,只知我是文垣。”
“再如何,还是得再小心点。”
“阿兄放心吧,我去处理。”
江城嘴巴上答应得好好的,可心里不以为意,那些下人他都敲打过了,卖身契在自己手上,肯定不敢翻天的。
——洛丹
自从知道江城的真面目后,一开始,白露霜还会茶饭不思,时时作呕。
甚至于,饭食刚下口就吐了出来,人渐消瘦,一阵风吹来,感觉随时都可以随风飘远般。
看过了许多大夫,也说是忧思,心病还须心药医。
白二爷夫妇都心疼得不行。
长卿不懂,只以为阿姊生病,担心之余,每每上街看到什么好玩的,都要带回来给白露霜看。
时不时地,白露霜也会跟着笑起来。
没过多久,顾氏的肚子又有了动静,白老爷子知道后开心得很,连忙从京都弄了一堆补品来,亲眼看了下,还带着霜儿耍剑锻炼身体,待了几日就回去了。
之后白露霜的脸色才见了颜色,开始红润起来,嘴唇也水润润的。
阿母又有孩子了。
白露霜心里想到自己未出世的孩子,对这个胎中的弟弟妹妹更加怜爱几分。
于是亲自做些小衣服和小鞋子,还会到布庄亲自挑选用料,连带着给母亲也做了几身孕中的衣裙。
长卿那个会撒娇的小家伙自然也没落下。
哪怕白二爷去其他州县治河,白露霜一个人都能把府邸管理得井井有条,几乎没有什么错漏。
还学着下厨做些滋补的膳食,手艺越发见涨。
直到次年二月时,白露霜原来的活泼机灵都已经回来了,唯一美中不足,是还有些消瘦,眼底时不时地漏出落寞来。
也不怪她长不高了,本就挑食,自从那件事之后,胃口也大减,只有在给母亲下厨时才会多尝尝。
在顾氏临盆时,一家子都守在床边等着孩子出来。
律邢先生说这个孩子福气重,不用刻意取名,白二爷便做主取了字辈,给新生儿名则谦。
但一家子喊长卿时总顺嘴,等弟弟稍大一点时,愣是说自己是长谦。
很快,万象回春,京都传来了清云王府的白事。
清云王终究在战场上留了许多病根,虽然江策费尽心思地挽留,可人的寿命还是有尽头,硬生生拖了近半年已是老天开恩。
白二爷一家都有些惋惜,清云王可谓是清流中的灵魂人物,可惜,可惜。
同一时间,白露霜也知道了世子继承爵位的消息,以后江策就是清云王。
几天时间,白露霜总是没精打采的,最后还是长卿用尽九牛二虎之力,带着阿姊出去游玩,才又好起来。
时间一晃而过,自顾氏生产后三年里,白二爷一家随着白典朴的工作进度,从中游一直迁到下游去,但再怎么西行,都没到最西边的玉门关。
听说青山书院就在玉门关不远处山脉中,白露霜一直都想看看究竟是个什么样的地方,能培养出律邢先生那般厉害又谦虚的大儒,可惜家弟过于年幼,父母又不放心自己,她才断了这个念头。
白露霜百无聊赖地坐在亭中弹琴,在杨城已经待了两个月了,这里天气暖和,一点也没有寒冬将至的感觉。
她很喜欢这里,因为受不了冷,身子虚弱,在暖和的地方待着,更让人觉得舒适。
“阿姊!你弹的是什么曲子啊?真好听。”
白露霜听到来人的声音,笑了笑。
“是《濯水莲》,长谦想学吗?”
一听到要学东西,长谦讪讪地笑起来,“不用了阿姊,长谦还小,手手弹不了。”
在一旁站着的长卿像个小大人般扶起额头,毫不留情地吐槽起来,“明明就是懒,都多大了还找借口。”
长谦眼睛咕溜一转,就跑上前抱住亲姊,“才不是,阿姊,长谦长大以后学,阿兄三岁的时候肯定也没学弹琴,对吧?”
白露霜瞥见长卿一脸黑线,有些好笑,摸了摸长谦的鼻子。
“你长卿阿兄三岁已经在跟阿姊学了,勤得很呢!”
“啊?”
没有得到想要的答案,长谦一脸失望,然后鼓起脸来,硬撑着给自己打气。
偷偷看了眼阿兄以后,发现长卿看着他的眼神,像是在脑海中打他的小屁屁一样。
赶紧拿起一旁盘中的糕点,迈着小步子,一点点向长卿靠近,颤颤巍巍抬起手。
“阿兄,不生气,长谦喂阿兄吃糕糕。”
另一只手捂着脸,不敢看长卿。
白长卿心中忍着好笑,假装板着脸,“那就原谅你了,但琴还是要学的,阿兄也可以教你。”
听到前面的话小男娃原本还有些欣喜,听到后半句,吓得瞬间退了半步。
虽然学东西很痛苦,但在兄长手里学东西,似乎更痛苦,更何况阿兄还没有阿姊厉害。
“学!学!长卿跟阿姊学,不劳阿兄费心。嘿嘿!”
小男娃笑着比哭还难看,仰头看着白长卿。
几年时间,长卿已经从又机灵又会耍赖的小家伙长成了个礼貌懂事的小郎君,还有点傲娇。
但……现在自己有两个弟弟,真幸福,不知道以后还会不会有妹妹呢……
不过给长谦穿裙子也不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