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望雪压低声音问道，她没听清他们在说什么，但看顾焕的样子，似乎是在跟霜儿阿姊发脾气。
白露霜摇头笑道，“没怎么，就是觉得他说话太难听了，让他走的时候，他有些不高兴。”
江望雪恍然大悟，哼了一声。
“我对他也没什么好感，对了，霜儿阿姊，要不我们一起坐船去赏灯？”
“好啊。”
白露霜诚恳一笑，眼角余光偷偷瞥了江策一眼，江策正和白则霄说话，身形挺拔，没注意到这边。
一想到今晚能和他那么近地待在一起，哪怕没有言语，她心里就甜滋滋的。
玉质高雅，令人爱不释手，君子如玉，让人忍不住想要亲近。
“大兄，二弟，我还有点事，先走一步，一会儿阿裕兰君回来辛苦你们帮我带个话。”
看着顾焕离开，孟栎也笑着告辞，脸上带着勉强的笑容。
三夫人和武康侯夫人一直瞧不起白府的大房和二房，可二房的顾氏毕竟是皇亲国戚，还会收敛点，但她们对大夫人的态度是装也不装。
白则霄看似大大咧咧，其实这些事他都清楚，所以和孟栎也没什么交情，见孟栎要走，也不客气，只是点头示意赶紧走吧。
白则青看着表兄转身的背影，眼神变了变，晦暗几分。
他知道母亲有意把妹妹许配给孟栎，因为妹妹和孟栎是青梅竹马，而且似乎很喜欢孟栎，所以白则青并没有想太多。
但孟裕今晚对妹妹的态度，白则青看得一清二楚。
相比之下，除了世子的身份，论能力，论才貌，孟栎还不如孟裕。
还有对妹妹的心思……
白则青当然不会为了区区一百两银子而偏袒孟裕。
可妹妹喜欢烛台，孟裕却能想着投其所好，孟栎明明比他对妹妹了解得更多，怎么就没想到呢？
且不说他没钱，就算武康侯府没落了，他好歹还是个世子，又受舅母的宠爱，怎么可能没银两？
自古以来，男子花钱不一定是喜欢那个女娘，但是不花钱，一定是没什么意思。
看来，妹妹的婚事，必须要从长计议。
几人站在岸边继续闲聊了一会儿，白则青派人租的一艘游船就到了。
白兰文几人还没挑完，白则青就让大家上船坐着等会儿，江城看着船夫架起木板，心中一动，率先登船。
然后站到木板另一头，笑着嘱咐茗菡和望雪，“慢点走，小心别掉水里。”
然后扶过两个妹妹后，见两人踏上甲板才松手。
男子美如冠玉，五官在灯火的照耀下，俊美脱俗。
继续站在船边，吸引了不少人的目光。
白露霜却觉得他笑得像只狐狸，脚步不由慢了下来，看着江茗菡上了船后，江城却没有离开，这不就是打算在这儿等着她吗？
白露霜回头去找阿兄，却见他去了灯楼，也不知道去了哪里。
大兄站在护卫身边聊得投机，似乎一时半会儿也说不完。
白露霜还想再等等，江茗菡和江望雪都已经上船了，喊着她。
故而她应了声后，江城的目光充满了挑衅，好像她不去，就是怕他。
白露霜可不想让他得意，想到还有一个人，心中一喜，转头看向江策。
江策离得并不远，他想等白则霄兄弟二人，毕竟游船是白则青租的，清云王府四个人一起先上了船不太合适。
江策一愣，正好奇她笑什么，却见白露霜朝自己走了过来。
“表舅舅，我看船上已经准备好了茶水，你先去喝一杯，暖暖身子吧。”
白露霜走到男人面前，乖巧地说道。
江策只当她是客气话，婉拒道，“不急，我再等等你兄长他们。”
白露霜终于明白江策为什么一个人站在这里了，她是假热情，可江策是真的把自己当成客人了。
白露霜惊讶于江策的礼节教条，眼底有些为难。
她看了一眼还站在原地的江城，终于还是咬了咬唇，硬着头皮道。
“表舅舅帮了我这么大的忙，就别客气了，还是先上船休息吧。”
这一次，江策感觉不大对劲，看破了她的真实意图，再看向站在船头的堂弟，江策暗暗头疼。
难道前世堂弟就是靠着这些小伎俩才得到白露霜的垂青？
江策不明白堂弟这一世同样的招数为什么不管用，但既然白露霜有求于他，江策也不能眼睁睁看着堂弟胡闹。
堂弟讨好白露霜无可厚非，但也不能连累人家小女娘的名声。
“也好。”江策答应了白露霜的“好意”，径直走向岸边。
白露霜偷笑着跟了上去。
听到脚步声，江策顿了顿。
起初他还以为白露霜是想让自己把堂弟给拉走，没想到白露霜竟然是想让自己当挡箭牌？
江策哭笑不得。
不过既然白露霜要跟自己走，江策也没办法改变主意。
他走到岸边，一步跨上木板，示意堂弟让开。
江城看了看躲在阿兄身后的小狐狸，知道自己没机会扶白露霜了，只好讪讪地离开。
白露霜神清气爽，没想到船突然摇晃起来。
她手里还拿着装有烛台的木盒，脚下一个踉跄，下意识伸手去抓前面的人。
说来也巧，感觉到船在晃，江策刚转身想要提醒白露霜慢一点。
也就这么一下，白露霜的手抓了个空，但身子还在往前扑，控制不住。
因为距离太近，江策还没反应过来，白露霜就已经撞进了他的怀里。
江策担心她摔倒，下意识地扶住了她的肩膀。
男子的衣袍带着夜色的凉意，但是胸膛宽阔，身上淡淡的松香，让白露霜马上忽略了他身上的寒意。
船板摇摇欲坠，她心有余悸，心脏扑通扑通乱跳，可白露霜却分不清，到底是因为刚刚的惊险，还是因为这个意外的拥抱。
她整个人都僵住了，动弹不得。
江策连忙将人拉上船，收回手，看向白露霜身后的河水。
“三娘子，小心。”
他声音低沉，不带一丝感情，没有半点长辈的关心，像是在嫌弃她带给自己的麻烦。
白露霜原本滚烫的脸突然变得苍白起来，幸好在昏暗的天色下，她眼前没有灯，没有人能看得出来。
白露霜被男人冷淡的态度冻得无言以对，“嗯”了一声，转身就跑去找江茗菡。
江策这才敢看向她的背影，带着几分不舍。
白露霜身材娇小，抱在怀里，更能感受到她的柔弱，还有那纤弱无骨的身躯，或许连他三成的力气都承受不住，可正因为如此，江策才会想要牢牢抱住她，最好再久一点。
怎么会这样？
江策和白露霜二人此时的心理活动都杂乱无章。
倒是远在青山书院的几人，笑意连连，异口同声。
“成了！”
尤其绿萼与律邢仙君，相视而笑，看得紫雷君想丢一团闪电过去。
平日里在黎川镜面前吃狗粮就算了，这俩人也来。
真希望赶紧结束这个春节，让律邢仙君赶紧回白府上课。
酸，真酸。
——船上
夜风吹来，江策连忙将这个荒唐的想法抛到脑后，去找堂弟。
江城站在船尾，看着走过来的兄长，嘴角勾起一抹似笑非笑的弧度。
“大兄，霜儿在岸边跟你说了什么？”
他看得出来，兄长抱霜儿只是个意外，江城更好奇，白露霜是怎么说服自己的兄长出手相助的。
“她请我上船喝茶。”
江策看了一眼旁边的船篷，坦然道，“不过，她应该是不想让你扶她吧？”
江城被看穿了心思，脸上闪过一丝尴尬。
然后自嘲道，“倒是我多管闲事了。”
不忿过后，又数落起白露霜来，“大兄，你也看到了，那小丫头太莽撞了，要不是大兄反应快，她肯定会落水。”
江策歪了歪头，训斥道，“君子不强人所难。”
江城害怕兄长继续训下去，连忙求饶，“好了好了，大兄说得对，下次我再想别的办法。”
江策看他这样，也懒得再说，转过身去，漫不经心地看着两岸的花灯。
刚被兄长念叨的江城看了一眼对面的白露霜，想了想阿兄的年纪，放下心来。
年纪不合适，而且阿兄知道他喜欢白露霜，提点过他该怎么做。
白露霜再好看，阿兄也不会动心，至于白露霜对兄长……
看着阿兄冷峻威严的侧脸，江城心中百感交集，阿兄冷冰冰的不近人情，估计也难。
他忽然担心起到现在还没开窍的兄长今后婚事会不会太难。
灯楼门口，白兰文和孟裕兄妹终于挑完了烛台走出来，看到船后一一上来。
歇了一会儿的船夫开始忙碌起来，带着小船缓缓前行。
男子女娘们各占了一顶船篷，逛了约莫两刻钟。
跟大公约好的见面时间差不多了，白则霄让船夫靠岸，三拨人客套了几句，便分道扬镳。
白府几人还要去醉香楼找白乐良，江策兄妹几人乘坐的马车离得远，孟裕兄妹离得最近，自然是最先回到武康侯府的。
孟裕送妹妹回了院子，这才回了自己的住处。
走着走着，前方站着一个人，明月高悬，不用灯笼，也能认出来人。
二弟是在等我？
孟栎确是真的在等他。
他是世子，是武康侯府未来的家主，在外人面前谦逊有礼，在府中，从来没有像母亲那样瞧不起庶出叔父的儿女，对他们都是客客气气的。
不过，孟栎觉得，有些事情，还是要跟表兄说清楚的。
“大兄，我今日是有话跟你说，而且是必须跟你说。”
“我不想拐弯抹角，你知道我和兰文是青梅竹马，姑姊也同意了这门亲事，只等三月份那位白府姑姊出嫁，母亲就会正式派人去白家提亲。”
“今夜大兄为兰文射了那一箭，又大方地送了她一个玉质的烛台，我知道大兄对兰文只是兄长对妹妹的关怀，可……”
孟裕一开始还面无表情地听着，到后面忽然笑了起来，抬手打断了孟栎的话。
“二弟你误会了，我对兰文好不是因为兄妹之情，而是因为我喜欢她。”
孟栎大惊失色，难以置信道，“你……你明明知道我和兰文……”
“青梅竹马？”
孟裕轻描淡写地接了一句，他知道，也不以为意。
“兰文以前确实喜欢跟你玩，但那是因为她不了解我。二弟，你喜欢她，我不插手，但我也是真喜欢她，所以我对她好，还请二弟也淡然处之。”
“从今往后，咱们各凭本事，如果表妹最后还是选择嫁给你，那我就主动退出，再也不和她有任何瓜葛。”
世子之位是二弟的，孟裕从来没有嫉妒过，也没有想过要夺走。
可他早就喜欢上了表妹，今晚老天爷给了他接近表妹的机会，孟裕当然要抓住，不能因为兄弟之情就把表妹拱手相让。
而且平心而论，他和孟栎并没有什么交情。
孟栎确实没有像其他兄弟姊妹辱骂过他，但孟裕却永远记得，孟栎的朋友曾经当众鄙视过自己，站在一旁的孟栎却只是一笑置之。
孟栎对别人的好，从来都是表面上的。
这样的弟弟，不值得他将喜欢多年的表妹拱手相让。
“时间不早了，我先回房间了。”
孟裕肃容，跟孟栎擦肩而过，很快消失在拐角处。
孟栎回头看了一眼孟裕消失的方向，温和的脸上第一次浮现出一丝狰狞。
各凭本事？
难道孟裕以为，表妹会因为一盏灯和一对烛台，而选择他？
他孟栎乃是武康侯府的世子，未来还要继承这么大的家业，鱼目和珍珠一眼就能区别。
就在武康侯府兄弟这边交锋的时候，白府众人已经上了马车。
白露霜和白兰文坐在一起。
白兰文坐下后，拿出孟裕给她的礼物，仔细端详着那对玉虎烛台，越看越喜欢，举到妹妹面前，“霜儿看，这玉虎像不像小猫儿？真可爱。”
白露霜笑着点了点头，又看到了白兰文满面桃花的模样。
想起孟裕兄妹临走时的依依不舍，白露霜试探道，“二姊，裕表兄待你真好，难道……他喜欢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