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策回头喊江城的时候,正看着弟弟在朝着白府的马车傻笑,想起刚刚一晃而过的身影。
夜风吹过,灯笼摇曳,更显萧瑟。
江策压下心中的异样感觉,提醒了江城一声,“走了。”
江城这才接过太监递过来的缰绳,利落地翻身上马,喜滋滋地看着白露霜乘的马车,然后意味深长地看了堂兄一眼,心中畅快。
明明听到了他的声音,还不愿意回头,小女娘拉拢兜帽的模样自己可没错过。
沉醉于自己幻想中的江城只觉得掉进了蜜罐之中,哪怕寒风凛冽,他的心中也感觉暖暖的,像是有几个炭火在烧灼。
江策暗叹一声,策马前行,目光也不自觉地扫过白露霜所乘的马车。
众人回到府邸之后,江城便拉着江策到了自己的院子,将自己珍藏的酒拿了出来,两人围炉把酒言欢。
白露霜则是呆呆地坐在书间中看着面前的炭盆,手中把玩着之前的荷包,眼中的火焰来愈盛,白露霜闭上眼睛将荷包扔了进去,松了一口气。
绣线被一根根烧断的声音在白露霜的耳边回荡,她睁开眼睛,古井无波地欣赏着这个画面。
她有些舍不得,但与江城无关,但她怕这个东西留着有一天会成为祸患。
直到荷包化为了一堆灰烬,她才拢了拢披风,下楼回到卧房中安睡。
回到京都后,年节忙碌,白露霜跟着父母四处拜年,皇宫、康王府都拜完后,她就病倒了,理直气壮地窝在府里休养。
她也没想到这一世的葵水来得这般早,还偏生挑在严寒的冬日。
第一天她就被折磨得半死不活,侍女们忙前忙后地为她清理身子,给她熬药,待五六个时辰下来,她才感觉身子爽利了些。
只是浑身软绵绵地,窝在被子里什么都不想做。
连膳食都是侍女给喂的。
就这样昏睡两日后,白露霜感觉头脑清醒许多,用过早膳就靠在窗边的美人榻上,惬意地盖着被子,晒着太阳。
“女公子,喝点羹汤吧,前几日你都没胃口,可要好好补补。”
白茶轻声唤着,白露霜不情愿地睁开双眼,看了下放在矮桌上的白桃羊奶露,顿时来了胃口,于是挪动了下身子,用手拿起汤匙搅拌起来。
忽然想到什么,看了眼正在一旁绣花的白桃,上一世白茶和白桃在她十二岁时就出嫁了,给两人选了母亲嫁妆铺子的两个管事,还会每个月来看望自己,说铺子的经营。
如今两人都跟着去了玉河周边,婚事就这样拖了下去,回来后母亲就开始给二人张罗婚事,谁料到,福贵竟然来求娶白桃!
她悠悠地开口,“等白桃成亲后,我只能吃吃白桃了,再也看不到了呢。”
白桃听见后尴尬不已,耳朵和脸颊瞬间就红了起来,嗔怪道,“女公子您精神都好多了呢,还有余力打趣婢子。”
白露霜忍不住笑出声,羞得白桃背过身去,继续专心绣花。
她心中却祈祷着,希望福贵能够对白桃好,别让她受委屈,毕竟前世的白桃也很幸福,生了两个大胖小子,而且福贵的相貌和气度都比白桃要好太多了,还会武功,要是负了白桃,似乎容易许多……
白露霜也让母亲把那个管事找来过,给白桃相看下,可白桃还是羞涩地选择了福贵,婚期就定在姑姊出嫁后。
一碗白桃露吃完,白露霜才看向白茶,郑重地说道,“白茶,等白桃成亲之后,我再请母亲为你安排一门好亲事。”
“女公子,您就别为我们操心了,赶紧养好身子才是。”
白茶叹了口气,轻声哄道,俨然把白露霜当成小女娘的模样。
白露霜只是笑了笑,没有说话,拿起一旁的古书翻阅起来。
“阿姊!表舅舅府邸宴请!你去不去?”
长卿从进门开始就兴奋地大喊起来,然后利落地跑到美人榻边脱下鞋子,翻身上榻,弓着身子趴在白露霜身旁眼巴巴地看着她。
白露霜听到是清云王府,虽然想去,但一想到江城也在,再加上自己身子现在不能受寒,便摇摇头,“阿姊不去,长卿你去玩吧。”
长卿听完,叹了一口气,貌似成熟地端坐起来,抱着胳膊,“好吧,阿姊不去,长卿只能一个人孤零零地玩了。”
这个模样逗得卧房内的人都笑出声来。
顾氏也没忍住,劝解道,“你霜儿阿姊现在身子还没好,不方便出门。”
连母亲都这样说,长卿瞬间蔫了,耷拉着脑袋。
白露霜好笑地揉了揉长卿的脑袋,他瞬间又振作起来,穿上鞋蹦跶。
顾氏知道女儿除了身体不适外,最大的原因还是想躲开江城,可白府和清云王府毕竟还有一段姻亲在,得维持好关系。
所以白二爷一家还是得去。
她陪着女儿说了一会儿话后,便跟白二爷领着两个小家伙出门了,赶在午膳开始前到清云王府。
清云王府内,两兄弟正在招待着客人,听闻白府到了,便一同走到府门迎接。
才绕过萧墙,江城就心怀期许地穿过老老少少寻找到二房所在,没有看到那个身影,于是又四处张望女娘们汇聚的地方,还是没有。
他失望的神色不带掩饰,最近他四处探亲想偶遇都泡汤了,听闻她生病在家休养,也不知道现在好点没。
江策则是彬彬有礼地先跟白老爷子夫妇打了声招呼,然后跟白二爷夫妇寒暄了番,看了眼两人身后,没有看到霜儿的身影,便随口问了句。
长卿和长谦听到表舅舅关心阿姊,有些争醋的意味,都窜上前来,笑眯眯地说着新年祝词要花钱,眼睛亮晶晶的。
郑璞见状立马递上两个过来,江策接过,微笑着发给了两个小家伙。
然后任由两个小家伙去找江城,继续和白二爷谈天说地起来。
白二爷一家看见江城也没有理会,江城亦心虚,不好上去碰一鼻子灰,看到两个小家伙过来说祝词,顿时高兴极了,立马让侍从拿出两个来。
两个小家伙拿到花钱立马就跑了,但江城还是觉得高兴,小舅子找自己了嘿嘿。
以后求霜儿原谅指日可待!
作客回府后,长卿兴冲冲地抱着一堆花钱跑到山茶阁,将花钱全部扔到了美人榻上,熟练地翻身上去盘膝而坐,面带喜色地看着霜儿阿姊。
“阿姊!你看!这些花钱都是我今日得的!”
白露霜早就过了那般年纪,但还是很配合长卿,接过他递过来看的一封封花钱。
“阿姊!你看!这是王爷表舅舅给的……这是他的弟弟表舅舅给的,这是亲舅舅和外大父给的,说是长卿照顾阿姊,奖励长卿的两个金珠子!”
长卿一一细数着,白露霜一一接过,在打开江策的那一封花钱的时候,里面的两枚金叶子落了下来,上面还刻着字。
她的眼中忽然闪出一丝贪念,这是江策碰过的……
意识到自己不对劲的白露霜连忙摇了摇头,自己在想些什么,像个奇怪的人一样,心中再怎么敬佩江策的君子气魄,也不该想着把他碰过的东西收藏起来啊!
她连忙将金叶子放回花钱之中,还给了长卿。
长卿还在那里兴奋地数着。
白露霜眼神都柔和下来,看着弟弟数完后才摸了摸他的头,“长卿可要把这些都藏好了,不能乱花,以后缺银两时才能救急。金珠子比金锭子还贵重,也要好好藏起来。”
长卿知道金珠子那般贵重后,连忙把金珠子放进了荷包之中,怕一不小心弄丢了。
然后才点点头,“嗯!我要寸好多好多金子,然后给霜儿阿姊当嫁妆!”
白露霜愣住了,然后羞红了脸嗔怪道,“呸!胡说什么呢?”
长卿却一脸疑惑,“长卿没有胡说,难道阿姊以后不嫁人了吗?”
白露霜没有如此厚的脸皮跟弟弟讨论未来的婚嫁之事,于是起身将弟弟赶出门外。
长卿被赶出来后,苦笑着看着山茶阁的门,这才蹦蹦跳跳地去找五叔玩了。
等到一个礼拜后,白府宴请,白露霜身子早就好得差不多了,再想躲懒也不行。
舒氏早早就让人带着新衣服去山茶阁让白露霜换上。
白露霜换好红色的新装后,照了照镜子,整个人比起前几日来都精神了许多,精气神十足。
最近几日可谓是大补特补,看起来没之前那么瘦弱,舒氏心里舒服极了,孙女终于结实了点,热切地就拉过霜儿。
白露霜不知道大母怎么想的,还没行完礼就被大母拽到身边。
“大母,您那么早喊霜儿过来做什么?”
舒氏笑眯眯地拉着白露霜的手,“今日你就待在大母身边,哪儿也别去,近日你都没有出门呢。”
最近舒氏陪着白老爷子四处做客,撒出去了不少金瓜子,现在心疼得很,想要把那些金瓜子给赚回来,到时候不少夫人来她这,免不了也要送点花钱给霜儿。
白露霜那还不知道大母的心思,心中暗叹一口气,大母还是这么幼稚,都被大公给宠坏了,上一世的这时候,大母哪会看得上这些小孩子家家的玩意儿。
于是她发自内心地笑起来,附和答应。
她能想象得到,光是看到自己收花钱,大母都能笑得合不拢嘴。
日头越来越高,客人们也逐渐一一到来,白府也渐渐热闹起来。
清云王府的人来得最早,因为太王妃算是舒氏的长辈,于是舒氏便带着一群晚辈跟着到府门迎接。
前几日白府的人也去拜过年了,只不过当时白露霜还没好全,只有她一个人没有去。
眼看着太王妃进了暖阁坐下,舒氏使了个眼色,让白露霜上前去说贺词。
白露霜立马乖乖地上前去了。
“祝太王妃福如东海、万事如意!”
“好,好,快起来,霜儿,许久未见,怎么越发好看了?”太王妃连忙把白露霜扶起来关切地问道,“前些日子听说你身子不适,这会可好了?”
白露霜羞涩地点了点头。
小女娘病了几天,太王妃立马就猜到了是怎么回事儿,心中欢喜,立马递出了一大包花钱。
白露霜乖巧地道了声谢,然后又去江二夫人拜年。
“祝舅大母越来越美,容比嫦娥。”
很快就到了江策,江策今日身着浅灰色宝象纹的袄袍,白露霜不敢抬头看他,找好方向就施施然行了一礼。
“祝表舅舅身强体壮,步步高升。”
江策神色不变,照例给了她花钱,勉励了几句。
白露霜接过花钱,看了一眼江城,因为暖阁里客人很多,为了面子,她对着江城的方向行了一礼,语气也淡了几分。
江城知道小女娘还在生他的气,笑了笑,递了早早准备好的花钱过去,“这是表舅舅领到俸禄后的头一年,无论大小,只要给我拜年,都有花钱。”
这话一出,屋内的女眷们都笑了起来,江城风流倜傥,向来都是极受异性欢迎的。
白露霜抿了抿嘴,强忍着转身就走的冲动,接过花钱,对着江茗菡两姊妹笑了笑,退到母亲身边。
江策兄弟二人只是来给舒氏请安的,见了面寒暄了几句,也不坐下,转身直接去了竹影楼。
江城离开后,白露霜少了几分窥视,心情轻松了不少。
趁着在休息的间隙,跑到无人的厢房里,好奇地从怀里掏出了江策给她的花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