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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28 他可以,但她不行(1 / 1)

次日,初一当晚,崔璟召集了麾下心腹部将及谋士,入帐中议事。

众人到时,只见帐内坐着的不止大都督一人,还有一位青袍少女。

这青袍少女是哪位,众人心中很有分辨,但还是等自家大都督从中正式引见后,才齐齐施礼。

常岁宁含笑向他们颔首示意:“诸位,幸会。”

此刻她所见有十余人,其中四十岁往上的,约有六七个,而其中四人,皆是她熟悉的面孔。

这是她昔日旧部。

旧部安在,并得崔璟这般重视信任,他们虽不再年轻,但仍在最前方保卫着大盛山河,常岁宁心下之触动,难以言表。

众人也颇觉触动,有生之年,能见到大都督身边出现一位年轻女郎,实在罕见。

前年,大都督于京中芙蓉花宴上求娶被拒之事,玄策军上下,无人不晓。

今日得见正主,大家难免心情激荡。

是以,众人此刻眼中的重点便在此,默认这位常刺史的出现,十之八九是自家大都督的炫耀之举,此举大致可命名为【是的,她的确来看我了,军中所传并非谣言】——

但很快,众人即发现,他们想得太过肤浅单一了。

他们围坐帐内,各自说起接下来的应战之策,有人提议守株待兔,敌不动我不动;也有人提议当设法联合各处兵力,主动进攻,先发制人。

崔璟静听之下多是点头,待众人言毕,他看向一旁的常岁宁:“敢问常刺史是何见解?”

常岁宁看向众人:“不知诸位可曾想过兵不血刃之法?”

众人大多面露怔然或意外之色。

他们倒不是觉得这位常刺史不该参与进来,到底是自家大都督主动询问对方是何见解的。

再者,这位常刺史虽只是个年少女郎,但如今却是大盛最亮眼的那颗将星,漂亮到无可挑剔的战绩摆在那里,纵然大都督不开口,他们当中也有人好奇这位常刺史的看法。

总而言之,这位的意见,是很值得一听的。

让他们真正意外的是,对方竟然开口便是“兵不血刃”四字——

这位横空出世的少年将才,除了那将星转世的传闻之外,让人印象最深刻的便是她的杀伐与“狂妄”。

须知她才在黄水洋上,杀尽了来犯的倭军,纵是面临异族,如此斩草除根的打法,也让人多少感到有些畏忌……

而此刻问起她的见解,她却道兵不血刃?

短暂的意外后,有谋士点头:“自是想过的,只是……”

不战而屈人之兵,是身为谋者,最能体现自身价值的不二选择。

但想要实施并且取得成功,却也是最难的。兵不血刃之法,受太多条件局限,更多时候是不得不战。

另外两名谋士也跟着摇头,其中一人看向常岁宁,有些惭愧地请教道:“常刺史可是已有良计?”

“尚无具体良计。”常岁宁看向他们:“我并无远超诸位的眼界与智计,只是恰巧掌握了一些情报,才觉此法或可一议。”

“究竟是否可行,还需依仗诸位的意见与判断。”

那风光威名加身的少女,出乎他们意料的谦逊有礼,目光中有着坦然与尊重。

她言毕,即让身侧的一名娘子军奉上她口中提到的情报,交给他们过目。

事实上,常岁宁起初并未打算出现在此处,她只欲将所得情报及自己的想法告知崔璟,再由崔璟与他的部下们商议,她则学一学从前崔璟对待她时的做派,做个只在背后帮忙而不抢风头的人,以免有“鸠占鹊巢”的嫌疑——

但那鹊,不,那崔令安却不肯答应,拿出了双重标准来——他可以在背后,但她不行。

在崔璟看来,她提供的一切,情报也好,智谋也罢,只当由她亲自示于众人之前,而无他代劳的道理。

常岁宁让郝浣分下去的那些情报,看得出已经过整理,但仍然称得上繁多,众人单是看完,便花费了近两刻钟之久。

而越是往下看,他们便越是惊奇……其中大多是康定山家中及其麾下心腹部将的构成,列明了这些人的出处,性情,以及各自分属的派别等等。

战时,搜集敌方重要人员情报,固然不足为奇,但这么短的时日内,得到如此繁多而详细的情报,却一点也不常见。

有谋士试着问:“请恕在下冒昧,不知这些情报,常刺史是从何处得来?可信程度有几分?”

“因要保证提供情报者的安危,故而从何处得来,请恕我不便详细言明。”

少女并未给出答案,但也直接而坦白。

那谋士犹豫了一瞬,也理解地点头。

常岁宁接着道:“但我能向诸位保证的是,此十中之八九,皆为真实可信的消息。”

这些情报大多是登泰楼养在营州和东北部的暗桩提供,他们深扎营州经营多年,但常岁宁无法向这些人解释她手下情报组织的存在,也不想让它有暴露的可能。

情报组织的存在,一贯越暗越好越安全。

这时,崔璟正色道:“我信常刺史所赠情报无误。”

听得这“赠”之一字,众人大多有所思索,是了,这位常刺史是赠予者,是好心相助他们的一方。

且大都督都已经开口了,他们也不必再试图质疑。

信任主帅的决策与判断,是他们玄策军上下历来存有的首要共识。

也有少数几個人,有些忧心自家大都督会不会被私心冲昏了头,但到底只是少数,未敢当面说出口。

于是众人根据这些情报,开始认真商议兵不血刃之策的可行性有几分。

在战事中,情报的重要程度不言而喻,有了情报,看似滴水不漏的敌军布防,便有了可突破之处。看似无坚不摧的敌人,也有了可加以利用的弱点。

所谓上战伐谋,首先要知晓对方所谋,次之伐交,也要知晓对方所交。一切上上兵法,皆与“知彼”二字密不可分,知己知彼者,注定领占先机,拥有更多胜算。

但并非所有的情报都能被善加利用,想要将情报转化为制敌之策,往往需要苦心钻研,实施的过程中,亦会受到诸多具体情形局限。

“诸位将军的提议固然皆可一试……”一名谋士犹豫着道:“但若想有足够成算,却总归还少了一位内应。”

兵谋之事,非一人可成。

尤其是主动谋之,想要从康定山内部攻破的话,便最好能有可用之人作为内应。

这内应之人,固然可以试着去找,或游说,或软硬兼施,使对方为他们所用……具体人选则需要仔细斟酌选择,至于能否成功,还需试了之后才能知道。

这需要一些时间来经营渗透,他们不缺这个耐心,但他们担心康定山和靺鞨没有耐心等下去,在此之前对方即有动兵的可能。

已有谋士准备从那情报名单上择选可突破之人时,常岁宁开口说道:“我有一内应人选,可以一试。但如何发挥此人最大的用处,还需听一听崔大都督和诸位的看法。”

立即有谋士一喜,忙问:“不知常刺史口中所指何人?可在这情报名单之上?”

常岁宁点头:“康定山第八子,康丛。”

帐中静了一静,旋即响起倍觉意外的声音。

“康八子……如何能成为我军内应?”

“常刺史与此人莫非是旧识?”

总不能,这些情报,皆是此人提供?

但,不应该啊……

常岁宁一笑:“来幽州的路上,刚结下的一桩善缘。”

有谋士垂首重新细看手中情报,手指一行行点到有关康丛的那几行情报之上——

康定山第八子,康丛,又名木生,生母乃一胡姬,传言身世存疑,不为其父所喜,多遭排挤,性好强,不安于现状……

康丛是在除夕的前一晚,回到了此时康定山所据的蓟州。

他手臂受了箭伤,伤口只在途中简单地处理过,又因一路疾奔归来,待见到父亲康定山时,已是疲惫虚弱不堪之态。

但他仍第一时间下跪请罪,刺杀朝廷使臣的任务失败,他试图请求父亲谅解。

父亲无声却汹涌的怒气,和几名兄长的奚落嘲讽,让跪在那里的康丛始终未敢抬头。

直到他听到父亲终于开口:“洪郴死了?”

想到最后见到洪郴中箭坠马,遭敌军围追而上的情形,康丛判断着道:“应当是……”

“他死了,你为何能安然无恙地回来?”

听得父亲此问,康丛猛然抬头,对上了一双沉冷而满含审视的眸光。

“为父怎不知,你的本领,何时竟在洪郴之上了?”

康丛无法回答。

的确,他不是凭借自己的本领回来的,是那常岁宁放了他……但他可以说吗?他如何解释对方的举动?谁会相信那常岁宁只是在“大发善心”?

他这一路只顾着逃命回来,饥寒交迫,伤势痛楚……让他无暇去准备一个完美的说辞。

或者说,他轻易也想不到,一个儿子,需要为他的劫后余生,向他的父亲编造出一个完美的说辞。

“是我那几名近随拼死相护,才让我侥幸逃脱,当时……”

康丛话刚说到一半,就被一拳打倒在地。

“你这废物,还敢遮遮掩掩!”

已年满二十五岁的康四郎君,这一拳几乎用了最大的力气。

康四满脸怒气与恨意:“你当父亲不知吗,我舅舅的部从昨日便早你一步回来了,他亲眼所见,是你在阵前耍弄威风,不听劝阻,执意听信了那魏叔易的说辞,由此中计,才害死了舅舅!害得此次任务失败!”

他母亲是洪家女,他口中的舅舅便是洪郴。

“不是的……我的确中过魏叔易的奸计,不慎被对方挟持,但洪将军并未答应交换,之后是因他们有了援军……”

康四一脚将要爬坐起来的康丛再次踹倒在地:“遮掩不成便想狡辩!有援军又如何?若不是伱中计被他们拖延了时间,还愁杀不了他们吗!”

康四似乎犹不解恨,一脚接着一脚踢下去:“……你这扫把星死便死了,横竖对康家也无用,但你却还要连累我舅舅!”

康丛倒在地上抱着头,染了血的牙关都在发颤。

没有人试图阻止,他余光内看到的,是那些兄长们或嫌恶或看戏的眼神。

“够了。”康定山终于皱着眉呵斥一声。

有一名武将走了进来,在康定山耳边低声说了句:“节使,八郎君带回来的马,似乎来自耽罗。”

耽罗盛产的除了柑橘,还有良驹。

耽罗马匹,多年前由室韦马匹传入,一代代改良之下,却仍旧保留了室韦马匹的部分外形特征。

常岁宁自倭国折返后,耽罗星主赠了她数十匹这样的好马。

“我们军中可没有来自耽罗的马匹……”康定山看着艰难起身的康丛,声音沉缓地道:“你不单有本领逃脱,还有本领抢来如此良驹脱身,实是让我刮目相看。”

“父亲,说不定他已经被收买了!”康四咬牙切齿地道。

“父亲……我没有!”康丛大惊失色,顾不得流血的口鼻,抬手起誓道:“儿子可以对天起誓,绝不曾背叛父亲和康家!”

康定山定定地看了他片刻后,转头对那名武将道:“将那匹马杀了,给将士们分食。”

刹那间,康丛周身倏然升起无尽寒意。

那匹马是一匹难得一见的好马,若没有那匹马,他只怕都没有机会活着回来……

他自幼得到的皆是冷眼与欺凌,说来或许可笑,他对那匹护送他回来,陪伴他死里逃生的马,竟是称得上感激的。

他想留住这匹马,很想。

可他能开口吗?

父亲想杀的,真的只是那匹马吗?

恍惚间,康丛似乎听到了那匹已经力竭的马匹惨叫着无力倒下的声响,他浑身颤栗着,再也支撑不住,昏死了过去。

等他再醒来时,已是三日之后。

见他醒来,他的母亲月氏伏在床沿边放声哭了起来。

很快有下人端来汤药,一并送来的还有一碟煮熟过的肉。

“这是什么?”月氏不解地问。

侍女小声答道:“这是节使大人让人赐给八郎君的马肉……说是等八郎君醒后,便要第一时间送到八郎君面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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