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岳山全然没有和这陈兆杰探讨未来市场方向的兴致。
一是这年轻人自恃海归的身份，有点小狂；
二是关于vcd究竟是否未来方向这个问题，沈岳山掌握着正确答案。
“老何，”沈岳山问道：“邱柠怎么把这种人请了回来？”
“老沈，你别看他这样，这人在品牌营销方面还是有两把刷子的。”
“嗯。”沈岳山只是点点头，没多说什么。
一个员工的能力如何，说到底还是要看他做出了什么。
第二天，飞扬新厂经历了一次大变动。
掌机和随身听的工人被抽去一半，全部调到vcd生产大楼。
昨日还冷冷清清的楼房里，这一刻已经是人声嘈杂。
一车车的零配件从货梯放了上来，上线，组装，质检，测试。
vcd大楼的生产力开始全面发挥了。
一台台的vcd开始下线。
短短半个月，到一月下旬，已经产出来整整一万台。
飞扬所有的现金流都变成这些商品，水电、薪资、货款，全部都等着这批货的售出。
如果卖不出去，那这些堆在仓库里的就是废铜烂铁。
“老沈，快过年了。”何哲提道。
沈岳山翻开日历，离过年就剩半个月了，“二月九号过年啊。”
“一月底要发工资，二月初要过年……”何哲念叨着：“这个现金流……”
“行了行了，”沈岳山打断他，“越说头越大。”
“还有……”何哲说道：“我们没有广告费了，这vcd如果没广告，连知道的人都没多少，更别说卖了……”
到底还要多久？
沈岳山在屋里来回走着，脑海在不断的思索。
vcd的爆火是必然的，历史的进程不会改变，但是究竟是在哪个时间点？它的知名度又何时能从徽省传到南方？
“先做吧。如果再拖下去，可能vcd的业务都要停掉。”
“老沈，”何哲提到：“要不加大掌机的业务吧？”
要说整间飞扬的产品结构，收音机是老本行，随身听在华南有一席之地，vcd是未来的产品，掌机则是新锐市场。
“你也别说什么担心不担心之类的了。”何哲说道：“要再担心下去，厂子都要倒闭了。”
“做吧。”沈岳山仰躺在椅子上，闭目养神。
“好。”何哲点头，“我安排下去。”
虽然厂子的销售数据不会即时公布，但是仓库的库存就放在这里，况且每天早上拉出去的一车vcd，傍晚又会送回来，这些事所有员工都看在眼里。
更何况没有密不透风的墙，各式各样的传言已经在厂里流传开来。
沈岳山元旦前才勉强稳定住的军心，撑不了几天，便又重新涣散。
就连苗振兴都亲自到厂子里坐一趟。
苗振兴初来参加飞扬开业仪式时是兴致勃勃，但才过去短短三个月，此刻已是变得忧心忡忡。
“沈总，有消息说，飞扬厂子好像有点困难？”虽然在这小小的南城里身居高位多年，但苗振兴此刻也掩盖不住此时的担忧。
这是他从政这么多年，如此出格地为一家企业站台。
“是有点困难。”沈岳山点头但马上又转折道：“不过会过去的。”
“要多久？”苗振兴追问道。
“还不知道。短则一两个月，慢则……一两年。”
“！”苗振兴眉头瞬间皱起。
办公室里瞬间陷入沉默。
半晌，苗振兴才重新问起：“有没有什么办法？”
“要钱，把厂子运转下去。”
“这我知道。”
飞扬的新厂不能倒，这是两人的共识。
这影响的不只是飞扬本身，只要苗振兴和飞扬扯上了关系，那飞扬的生死还涉及南城的城市形象。
“我了解下厂子什么情况。”苗振兴提起。
“我带您看看。”沈岳山也没废话，拿上钥匙，带着他径直走到仓库大门前。
开锁，拉开铁门，光线瞬间涌入屋内，映入苗振兴眼里的是塞得满满当当，充满了整个仓库的vcd，宛如一面厚实的墙。
沈岳山说道：“卖不出去。”
简简单单的四个字，就是飞扬的近况。
“所以沈总你是判断失误了？”苗振兴看着如此多的库存问道。
“没有，”沈岳山摇头，“只是时候还没到。”
沉吟了好一阵，沈岳山开口道：“苗书记，我想贷款。”
按照飞扬现在的经营状况，要想银行批钱下来，难过登天。
谁都保不准这笔钱会不会随着飞扬的倒闭变成烂账。
但苗振兴没一口拒绝，而是看着这一仓库的vcd，问道：“这些东西真的能火？”
“对。”沈岳山很郑重地点点头。
接着取出一台新机，拆封，连电视，介绍道：“一台这样的机器，暂定售价在3000－4000，等技术成熟后还会再降。”
说完将光碟拿出来，“这种光盘一张才三十块，如果盗版的可以更便宜，能做到十块以下。”这是一张《唐伯虎点秋香》得碟片，沈岳山托人在徽省带回来的。
“这是cd吗？听歌的？”苗振兴询问着。
“不是，看电影的。”说罢，将碟片放了进去。
接着搬来两张靠椅，再把仓库的灯一关，绚丽的电视画面瞬间呈现出电影院的感觉。
“嘉乐影片发行有限公司”十个大字出现在荧幕前。
片头一过，周星驰拿着毛笔，蘸着酱油，一点点扫在了鸡翅上。
“烧鸡翼~我钟意食~”
……
两个人就坐在这仓库里，坐了一个半小时。
忘了黑暗的环境，冬日的冷风，从早上一直到中午。
一向以严肃板正著称的苗振兴在其中屡屡捧腹大笑。
电影完毕。
沈岳山打开大门，光亮照进来，苗振兴站起身。
“贷款的事……？”沈岳山问道。
“我回去想想办法吧。”苗振兴拍了拍身上的灰尘。
“沈总，我这一出面，可就回不了头啊。”
“放心，一定不让苗书记失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