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对啊？”沈岳山拿着员工信息表对了一番，“怎么少了三十二个人呢？”
保安也纳闷，一抬头却看到还有一个，“沈总，还有一个呢，正过来呢！”
沈岳山看看表，已经是八点四十了，远处还有一个人慢慢悠悠，闲庭信步地往厂子这里走着。
“那是谁？”
保安眯起眼，等人走近了，才说道：“那是生产部的副经理吧，叫潘家新。”
沈岳山听这名字，顿时想起来了。
那潘家新叼着烟，晃晃悠悠走到大门口，就在铁闸外站着，语气轻佻，“哎哟，沈老板，我是不是迟到了？”
沈岳山看着他。
“你是不是要扣我全勤奖？我好怕啊！”
潘家新从裤兜里掏出个信封，随手一飞，扔到地上，“我也不干了，不跟你混了。就你这还想学人办厂？还学人设计产品？你不倒闭谁倒闭？”
“我要跟你说拜拜了，我去跟莫志益，莫大经理混了。你就等着，看他的收音机怎么把你的怼得一台都卖不出去！”
沈岳山还盯着他，不说话。
“你说话呀？”潘家新走近了几步，“怕了？怕产品卖不出怕得不敢说话了？我跟你说沈岳山，一个月前我敢在车间里面骂你，一个月后我在厂门口一样敢骂你！毛头小子，什么玩意儿！我正式向你通告，全厂昨天一天，就有三十二个人，全部跟我飞了，全部辞职！”
沈岳山听着这话，就留下一句，“傻叉。”
一脚踩在那封离职信上，昂首阔步走进了厂子。
地上那信封是潘家新熬夜一晚上的心血，痛斥沈岳山如何不懂管理，如何待薄像自己这种老员工，飞扬收音机厂将会如何惨淡收场，败在他沈岳山的手上。
但信封都还没被拆开，就已经在地上被踩了一个脚印，潘家新感觉自己一拳打在棉花上，还荣获了一个“傻叉”的称号，满肚子气撒不出来。
“妈的，我要进厂子里，把他骂得狗血淋头！”
潘家新往里冲，却被两个保安一左一右拦住了。
“你们放开我！”潘家新挣扎着，“就这种明天就要破产，年年亏损，工资又发不出来的厂子，你还给他卖什么命！放我进去，我给你们五十块！”
但两个保安一起用力，把潘家新绊倒在地上，“我可去你大爷的，你要发财往远处滚，别碍着老子上班！”
潘家新还想发难，但见两个保安牛高马大站在面前，顿时怂了。
捡起信封，踉踉跄跄地往后走着，走几步还不忘回头骂一句，“你们就等着，等着到时候怎么跪下来哭着求我给你们安排工作！到时候你们哭破喉咙我都不会收留你们，呸！”
这个事很快传遍全厂，毕竟一天之内，三十二个人旷工，三十二个人辞职，这也是绝无仅有的事。
但沈岳山马上安排人力，填补了这三十二个人的空缺，完美衔接，这三十二个人本来都是游手好闲之辈，有他没他都一个样。
在沈岳山的日夜监工下，第一代缩小版的，集合磁带播放功能的收音机终于出产了。
沈岳山给这款起了个名字，叫“随身听”。
准确来说，它还算不得真正意义的随身听，个头也算不上少，也没有集成数码播放的功能，要听多点歌甚至还要随身带多几片磁带，但丝毫不影响它成为南城第一款，可携带的播放设备。
广告已经提前放出去了，“你想在工位上畅享音乐吗？你想在逛街时收听实时比赛吗？甚至你想在田间犁地时听听四大天王吗？来买飞扬随身听吧！只需要两块电池，畅听128小时！”
莫志益看到这广告语时，笑得几乎拍断大腿，“真他妈搞笑！我就没听说过，有人逛街还想着听收音机的！”
潘家新也在一旁附和，“这姓沈的，是真的一丁点都不懂啊！”
“我们抓紧生产！”莫志益大手一挥，“把我们的志益收音机量产出来，只要把飞扬的市场占下来，兄弟们我们就发财啦！”
“好！”
连上莫志益，一共三十三个人，吭哧吭哧地组装着收购回来的收音机零配件，准备和沈岳山大战一番。
飞扬收音机厂里，当这款产品出现在工人手上时，谁都说不准这东西究竟能不能卖得出去。
他们统一的感受是：新奇。
这东西太新奇了，听歌，听收音机，就应该是和看电视一个性质的东西，就应该在家里，插上电源，瘫坐在椅子上，悠哉悠哉地按下播放键，听听新闻，听听比赛。
哪有人想过能边逛街边听歌的？
所以大家都拿不准，这东西究竟好卖不好卖。
就连一向支持沈岳山的杨成硕也不敢说这东西卖得好，毕竟从来都没有过“音乐设备还能这么使用”的概念。
“上料！生产！”
测试完毕，随着一声令下，除了一个生产车间还生产着那款老式的大块头收音机外，全厂剩下的其他车间全力在生产着新款的随身听。
八月十七日，整个八月已经过半了，收音机厂还只是零零散散地卖了百来台老款收音机，账上一共六千元不到，还欠着八月的原料钱、房租水电，以及连上七月的人工费用。
八月十八日，随身听开始上货。
本来飞扬收音机厂就有自己的铺货渠道，所以新款上货，就是把货架上的老式收音机全部替换成这种随身听。
货是早上开始铺的，下午五点多，沈岳山就接到来自李文正的电话。
“飞扬的这款什么随身听，是你弄的？”
“怎样，效果还可以吧？”
“你听听。”李文正拧大了音量键，电话里顿时传来了张学友悠扬的歌声。
“总要在雨天，逃避某段从前，但雨点偏偏促使这样遇见
总要在雨天，人便挂念从前，在痛苦拥抱告别后从没再见”
“你买了？”沈岳山惊喜地问着。
“我能不买么！中午一回家，我老婆就千叮万嘱让我下班的时候给他买一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