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悦往主动送上门挑事的三位面前一横,打定了主意不愿轻易放走他们。
吴刚被她的话呛住了，一时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收场。站在原地看着她，两手揣进校服兜里,没动。
被乔悦掰过手指的平头小跟班已经吃过了苦头，两方僵持对峙间他下意识往后退，完全不想淌这趟浑水。
他就是个纸老虎,也就一张嘴最厉害。真要出了事,他一向脚底抹油，溜得最快。
不过这会儿他也不能真跑，众目睽睽下被一个小女生吓成这样。这要传出去，以后他在这学校可就再也抬不起头了。
退了几步后停了下来，静悄悄躲在吴刚身后。前一刻仗势欺人的气焰半点不见了踪影,此刻只想做一块人肉背景板。
另一位跟班平时就是给吴刚跑跑腿,不是冒尖的性格,一直不动声色地站在旁边看着。
谁都不出声的时候教室里非常安静，就连书页翻动的声音都没有。
不知是谁不小心动了一下椅子。
“嘎吱——”很尖锐的凳脚擦过地面的摩挲声。
视线包围圈里的乔悦听到这声让人头皮发麻的动静，偏了一下头。
抬手,把松了的发带拉了下来。
黑绸般的发散落在身后。
吴刚饶有兴致地近距离看着她。
乔悦甩了甩身后的长发，低下头,把发带咬进嘴里。
两只手往后拢，细白的手指在乌黑的发间灵活卷绕了几圈,长发挽成髻。
一手固定住发髻，一手抓住嘴里叼着的发带。
左右交错缠发带,拉住活结两端,绑紧。
掀起眼皮看着吴刚,目光带着锐利的钩。
“一人做事一人当,”乔悦再次出声激他,“是男人就单挑。”
乔悦正面杠的举动完全在吴刚的意料之外。
印象里，乔悦虽然偶尔性子硬了些，可一直都是个很怕麻烦的人，大抵是不愿意把这类事闹大的。
吴刚看着她，稍缓了会儿神。转头看了眼她的桌子，明白了她的用意。
杀鸡儆猴，骨子里是个带刺的。
吴刚偏就好她这口烈的，被她这么一激，对她的兴趣反倒更浓了。
局面弄的这么难看，吴刚盘算着要再激她，估计落不下什么好果子。
这时候也只有松松口了。
吴刚打定了主意，态度有所收敛：“行了，闹归闹，我哪儿还能真跟你动手啊？这不摆明欺负你嘛。”
嬉皮笑脸地说着软话，试图混过去：“都是气头上的话别当真，你给哥哥我让个道。小姑娘嘛，是得哄一哄。放学后哥请你吃点好的，咱们这也就算是一吃泯恩仇了。”
乔悦不接他的话，嘴角勾起一抹淡嘲的笑。
吴刚见她不动，啧了一声：“小妞脾气挺大。”
“得！你不动，我动。”他转身，打算从教室后门出去。右手从口袋抽了出来，朝身后随意摆了摆：“让着你。”
乔悦快行两步跟上他，转身侧切过去。一把抓住他抬起的右手，臂部顶在他的腰上。
抓握施力上举，对方块头大，重力下压的时候转肩，脚下同步滑移了半寸。
“噗通——”
一个一米八几的大高个，在空中囫囵甩飞，被她直接撂翻在地。
乔悦的过肩摔是林琦手把手教的，身手利落，动作处理得非常干净漂亮。
摔飞了吴刚，乔悦一手压住肩活动着胳膊。
盯了一眼之前被她掰过手指的平头小跟班，算是无声地警告。
平头小跟班看着地上揉着屁股哀嚎的吴刚不自觉咽了咽口水，迅速往后退，一脸警惕地靠站在了后面的黑板边。
乔悦见他没有轻举妄动，这才回过身。居高临下地看着躺在地上的吴刚，继续之前的话题。
“打赢我，你出去。”乔悦的话一顿，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
抬起眼，目光笔直地看向前一天放学那会儿被她亲眼看到往她桌面上第一个用修正液写字的女生。
本在悠闲看好戏的那个女生一秒收住笑，记起昨天在乔悦桌上写字的时候，乔悦就站在教室窗外看着她。
当时没觉得有什么大不了的，这会儿看了乔悦这么一出有仇必报的大戏。她心下一怵，担心也会被报复。
故作镇定地转头在笔袋里翻了翻，失手打落了笔袋，惊慌失措地弯腰捡笔。
偷偷抬头观察乔悦的反应，正巧对上乔悦的视线。
乔悦没什么情绪地挑了挑唇，对那个一脸受到惊吓的女生微微一笑：“打不赢，出了这个门，你敢再招惹我一下试试？”
这话显然不是只针对吴刚说的。
捡笔的女生动作停了一下，两只手瞬间收拢，把地上散作一团的文具用品胡乱捧了捧，放回课桌上。
低埋着头看课桌上倒放着的英语书，不敢再往乔悦的方向看。
吴刚从地上爬了起来，用手背蹭了一下流血的鼻子。
“这次不算，你偷袭。”他嘴硬道，“我不跟你们女人一般见识，识相的就给我让……”
“我们女人？”乔悦被戳了痛处，眉目间温度骤降。
“咔哒”掰了一下指骨，挥拳直击吴刚腹部。丝毫没有拖沓的动作，侧身曲肘上抬。使了全力，照着他的下颚狠狠撞过去。
k.o！
在一教室凝固的视线里，吴刚咬到舌头嘴角也挂了血，又直挺挺躺回了地上。
之后约十分钟的时间，吴刚全程被乔悦当成沙包泄愤。
在场的没人敢上前劝说拉架，就连吴刚的两个小跟班都想随时抛弃他们的刚哥跑路。
中途有班委想去找老师，被乔悦盯着看了一眼，很识趣地坐了回去。
这间教室离办公室很远，就算闹出了能掀了房顶的动静，没人去通风也惊动不了老师。
更何况时间还很早，到校的学生和老师还不多。
乔悦揍人揍累了，直起身，撩开额前散下的碎发。
眼角余光往窗外一扫，对上一双正观望的眼。
是班上最爱打小报告的一个瘦弱男生，平时对老师谄媚的模样太讨嫌，有个外号叫“王公公”。
见乔悦看了过去，王公公挺惊慌地抬手顶了顶架在鼻梁上的厚重眼镜，扭头跑了。
乔悦看着没了人影的窗外，料定他是去找老师了。
强压下脾气，一把推开了被她揪住领口的吴刚：“消失。”
吴刚已经被揍到说不出话了，被两个小跟班搀着一瘸一拐地往外走。
乔悦的视线往四面扫了一圈，又改了主意，叫住了他们。
吴刚的腿一哆嗦，僵硬在原地。
一只眼睛还肿着，可怜巴巴地耷拉着眼皮，像是下一秒就要哭了。
乔悦没为难他们。
让他们把东倒西歪的桌椅归位，给了个眼神，默许他们离开。
**
乔悦的班主任姓贾，为人随和，很能跟学生们打成一片。
教室乱成一锅粥那会儿，贾老师正一个人坐在办公室里享受清晨的愉快时光。
泡上热茶，翘起二郎腿，咬了口皮薄馅足的包子。塞上耳机调大音乐声，竖起一根手指打节拍，摇头晃脑地自嗨。
王公公咋咋唬唬地冲进办公室，气息还没能调匀，就开始断断续续转述教室里发生的事。
贾老师立马把音乐关了，扯下耳机竖着耳朵听，尽听气音了。隐约听了个大概，自我消化后得出的意思大抵是：有高年级的小混混跑他的班上闹事，这会儿已经打起来了。
吴刚这名他常听到，校园里出了名的螃蟹，横着走。未免自己班上的孩子吃亏，贾老师立马放下热乎乎的大包子，一溜小跑冲去了教室。
临近教室门前，听到了朗朗的读书声。
他觉得奇怪，这动静实在不像学生口中描述的那么惊心动魄。步子缓了下来，回头看了眼尾随其后的学生，悄悄走到教室后门处探头往里看。
气氛一片祥和，完全看不出有打架斗殴的迹象。
除了……乔悦的桌面上有明显被修正液画过没清理干净的字迹。
贾老师定睛细看，发现乔悦撩开的校服衣袖上染了血渍。
一看她衣服上的血迹，贾老师急了。他是个很负责的老师，想着家长把孩子交到他手上，每个孩子都是他肩上背着的责任。
推开虚掩的后门进教室，担心吓到乔悦，贾老师没有惊动其他同学。走到乔悦桌边弯下腰，小声询问她的伤口情况。
乔悦经贾老师这么一提醒，这才发现自己的左臂划了道口子。许是刚刚打人的时候力道过猛刮到硬制物碰伤的，当时满腔的怒火，根本没察觉到疼。
她正缺这样一个理由哭一哭，看着自己流血的伤口，眼泪一下涌了出来。
贾老师见她哭得这么惨，还受了伤，又转头看了看她桌面上的字迹。怒火中烧，认定是自己的学生被小混混欺负了。
让乔悦的同桌带着乔悦去医务室包扎伤口，周围几个朝这处看的同学也被他叫了过来，一起清理乔悦桌上的字迹。
转头气急败坏地去高年级组，要找那个叫吴刚的小混混讨要说法。
**
在学校大闹了一场。
两个班的班主任把涉事的几个人叫进办公室轮番问了几圈，愣是没问出个所以然来。
吴刚已经知道乔悦不好惹了，被女生揍成了孙子，他也是没脸承认。梗着脖子咬牙死挺，警告旁人不许对外说。
无论老师怎么问，乔悦对早读前发生的事也一直是闭口不言。
亲眼目睹事发经过的班上同学见识过乔悦的厉害，更是担心没事惹一身骚。除了在老师面前表现欲极强的王公公上蹿下跳地活跃度很高，几乎没人再提及这事。就算是聊起这事，也都是背着老师，私底下偷偷把消息传来传去。
不过王公公绘声绘色描述的事发经过太不可思议，两位老师瞧着乔悦细胳膊细腿的模样，怎么都不相信一个看着很柔弱的小女生会有这样的爆发力。更何况乔悦在校期间各方面表现都很突出，从没惹过事。
实在查不清，也没人再追究，这事就凑合着混过去了。
老规矩，还是以罚吴刚写三千字检讨并全校通报批评收尾。
这个哑巴亏吴刚吞下了。
课间偶然和乔悦迎面相遇，吴刚瘸着一条腿去了楼梯间。惹不起躲得起，绕道走。
仅隔了一晚，乔悦从任谁都能踩一脚的“狐狸精”，变成了旁人眼中的“惹不起”。
这一天过得浑浑噩噩，乔悦全天都趴在课桌上看着窗外发呆。
眼睛酸了，就闭上眼睡觉。
放学铃响她还没睡醒，也没人敢叫她。
睁眼的时候窗外的天空已经是暗沉沉的状态了。
室内没开灯，昏黄的一点光割裂纵横重叠的树影。
满目的空荡感。
她垂下眼，试着动了一下被压麻的手指，酥骨的过电感让她瞬间清醒了不少。
缓慢直起身，这才发现原以为空了的教室里还有一个人。就安静坐在她身边，一动不动地看着她撩开的校服衣袖下包扎好的绷带。
乔悦在朦胧光影间看着他。
记起前一刻的梦境里，自己还在追着他的影子跑。马上就要叫住他了，可惜转眼她就被突然出现的方耀华往回拽，拖进暗处，碾碎在脚下。
梦境里的她毫无挣扎之力，眼睁睁看着林琦越走越远，消失在地平线间。
恍恍惚惚的，乔悦有一瞬感觉自己还在做梦，眼前的画面像是虚幻的假象。
见她的视线转了过来，林琦稍抬了一下眼，看着她逐渐泛泪的眼睛。
无声对视了片刻，他伸手，指尖在她伤口处轻轻点了点。
“谁干的？”他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