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悦在学校偶尔还是会看到那个“漂亮小姐姐”。
因为亲眼见过对方打人的样子,知道小姐姐发狠的样子很凶残。
想起自己以前一口一个“姐姐你真漂亮”地追在人家后面献殷勤，担心会挨揍。现在跟那个漂亮小姐姐迎面相逢，乔悦都是遁走状态。
转眼入秋。
天朗气清的好时节,学校组织秋游。
年纪偏小的学生服从性普遍较差，为方便出游期间统一管理，校方决定由高年级组的学生带队低年级组的学生。
按学号分配,两两组和。
乔悦被班主任拉着小手站到了漂亮小姐姐面前,眼睛登时一亮。虽然有点害怕，不过能跟小姐姐分在一组，她还是觉得很高兴。
撞上小姐姐低头冷淡看她的视线，她下意识缩了缩脖子，眨巴着大眼睛对小姐姐讨好地笑。
小姐姐垂下眼睫没给她回应,明显不想搭理她。
乔悦有点失望,抿着唇站到了小姐姐身边,只敢偷偷地看。
学生列队陆续上车。
乔悦坐在了靠窗位置，小姐姐坐在她外侧。
一上车，小姐姐就靠在了椅背上,塞上耳机闭上眼，对乔悦热情的视线不予理会。
载满学生的大巴车井然有序的一辆接一辆往前开。
开出了市区,开上了林荫小道。
斑驳的光影游移，小姐姐的脸在柔光下漂亮得像幅画。乔悦一手撑住小脸,歪着脑袋非常满足的近距离欣赏小姐姐精致的侧颜。
被暖融融的阳光晒困了，乔悦掩唇,猫似的打了个哈欠。
长卷绵密的睫毛在流光下一扇一扇的来回挣扎了数次,眼皮慢慢耷拉下来。閤上眼,不知不觉间睡着了。
林琦一直是浅睡状态,朦胧间感觉肩上有个毛茸茸热乎乎的小东西靠了过来。
他微微睁眼侧头看,入目是一团黑色绸软的发丝。
是身边的小孩睡着把他当成枕头了。
林琦抬手，想把枕在他身上的小脑袋推开。视线勾过那团毛茸茸含笑的嘴角，悬在半空的手滞了片刻。
抬起的手往回收，指尖按住耳机音量键把音乐声调高了些。
重新闭上眼，靠在椅背上继续睡。
**
到达目的地的时候乔悦还在做梦。
脑袋一直靠着的地方突然之间空了，她往下一坠，手撑住了身边空了的椅座。
意识模糊间睁开了惺忪的睡眼。
揉了揉眼睛，她的视线转向了过道，脑子有点空白。
负责带队的高年级组班主任正站在车门外逐一清点下车的学生人数。
乔悦稍缓了会儿神，慢半拍记起自己在出游的大巴车上。
坐在她身边的小姐姐不见了。
车内看了一圈，没看到小姐姐的踪影。
乔悦探头往车窗外看，正巧看到小姐姐从她这一侧过去。
小姐姐低着头把耳机线扯了下来，收进书包里。拉上拉链，单手紧了紧挂在肩头的书包。
抬起头恰巧撞上乔悦的视线，步子停了一下。
短暂交集了片刻，小姐姐冷淡撇卡视线，顺着人流的方向继续往前走。
没时间发愣了，乔悦看着小姐姐离开的方向迅速起身。背起装着便当和水壶的小书包匆忙下车，一溜小跑跟了过去。
乔悦见过小姐姐揍人后，现在是彻底怂了。不太敢跟小姐姐主动搭话，也不敢靠太近，就连打量小姐姐的神情都是偷偷摸摸的。
不过小姐姐一直都没什么表情，连个眼神都懒得再给她，仿佛她就是空气。
在山脚下列队，两两并行往山上爬了挺长一段路。
体力不支的部分学生互相搀扶着，气喘吁吁，被远远地甩在了大部队后头。
都累了。
领队的老师停了下来，往队尾看了看，催着后面的学生步子迈得快些。
见学生们实在走不动了，领队老师索性跟校长商量了一下，在周围直接择了一块视野挺好的空地，组织大家原地休息。
等人聚齐后分工合作。
低年级的学生站在一旁候着，由各班班主任清点人数。
高年级的学生一个接一个排着队领野餐布，拿到野餐布的高年级学生带着各自负责照顾的年纪比较小的学弟学妹们，选了观景不错的位置，把餐布铺开。
已经就位的学生面朝着景致宜人的方向一起坐下，边聊天边互相分享各自携带的美食。
年岁不大的孩子很容易就混熟了，野餐布错落，闲话声里气氛渐渐融洽起来。
乔悦目视着漂亮小姐姐领了野餐布，视线追着小姐姐的身影转向了最边角的位子。远离了人群，小姐姐把手里的野餐布抖开，捋平整，坐了下来。
把肩头的书包放下，稍抬了一下眼，看向她。
乔悦一厢情愿地把这道短暂停留的目光当成了是在召唤她，很开心地跑过去，在小姐姐身边坐下。
看小姐姐喝水，她也跟着动作笨拙地拧开水杯，两只手抱住杯身乖巧喝水。
看小姐姐拿出了便当，乔悦有样学样，把水杯拧好放到一边，拉开书包拉链，也把便当拿了出来。
乔悦上小学后第一次跟新同学一起出游，乔妍特意亲手为她精心准备了便当。
是个双层的便当盒，上面是做成可爱小熊形状的寿司，下面一层有隔板，放着切好的水果和花形漂亮的手工糕点。
乔悦转过脸挺好奇地看小姐姐便当盒里装着的食材，看到了她很喜欢的玉子烧。
食物做的很精细，金黄诱人。
她盯着那几块好看的金黄色，不自觉吞了吞口水。
林琦刚拿起叉子，眼角余光一扫，注意到身边的小孩在眼馋自己手里的食物。
毛茸茸的小脑袋靠了过来，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他手里的便当盒。
林琦动作停顿了两秒，扭过脸，想无视掉身边这道渴望的目光。
叉子继续往便当盒里伸，那颗小脑袋靠得更近了。
他的叉子扎在了玉子烧上，眼皮底下一双水光潋滟的大眼睛抬了起来，眨了眨，蓄着碎光。
巴巴地看着他。
“……”林琦看着她的眼睛，抿了一下唇。
侧过身，往边上挪开了些，拉开距离，把玉子烧从便当盒里扎了起来。
身边的小孩立马爬了过来，一双眼很专注地看着他手里的食物，满脸都是“你的东西看起来好好吃哦，能不能分我一口”的渴望表情。
实在没办法忽略掉这道过分热烈的视线，林琦偏过头看她，把手里的食物放回了餐盒里。
小孩仰起脸迎上他的视线，默然对视了片刻。
捧着自己的便当盒伸到他面前，一脸期待地看着他，问：“要交换便当吗？”
林琦看着她，没动。想着如果拒绝的话，这道目光是不是就一直黏在他身上了？
“我妈妈做的东西可好吃了。”小孩捧着便当盒往上举了举，在卖力推销：“要不，你先尝尝？”
林琦把手里的便当盒朝她那侧递了过去，想说“我不吃了”。张嘴还没来得及发声，嘴里就被强行塞了一个圆滚滚的寿司。
他很抗拒吃别人给的食物。
寿司含在嘴里吐也不是，咽也不是，两难之际瞬间皱了眉。
小孩歪着脑袋，笑眼弯弯地看着他，问：“好吃吗？”
被食物塞满了嘴，林琦跟只仓鼠似的鼓着腮帮子盯着她看了会儿，艰难地开始咀嚼。
嚼着嚼着渐渐嚼出了味儿，慢慢咽了下去。
这个寿司的味道好像没想象中的那么糟糕。
小孩把手里的便当盒放到了他面前，自作主张道：“你不说话我就当你同意了哦。”八壹中文網
林琦自然没说话，因为压根就不知道对这让人无语的小孩有什么话好说的。
把手里的便当盒放到了餐布上，挺郁闷地拧开杯子喝水。
小孩悄咪咪又看了他一眼，见他没反应，迅速拿走他的便当盒。像是担心他会反悔，手脚并用，光速爬远了。
林琦看着她爬到了野餐布的最边角位置，一手护紧了怀里抱着的便当盒，低着头拿起叉子扎了一块玉子烧送到嘴边，咬了一大口。
一双漂亮的眼很满足地眯了起来。
林琦看着她馋嘴的模样，没由来地想起了近来常在他家附近乱窜的小野猫。喵呜呜叫着，为了口吃的蹭他一裤腿的毛，怎么都赶不走。
虽然很麻烦，不过也不算讨厌。
没动她的便当，林琦错开视线看着近处栖在枝头的一只彩蝶，继续安静喝水。
**
在户外活动了一圈。
林琦从人群里退了出来。
水喝多了，去找卫生间。
身后跟小尾巴一样一直尾随着他的小孩很快跟了过来。
他渐渐不再那么排斥被小尾巴跟着了，偶尔还会回头看一眼，看看她能不能跟上自己的步子。
一前一后走到了公用卫生间前，林琦故意停了一下。
等身后的小尾巴跟上了自己，他才转身往男厕走。
眼角余光瞥见洗手台的镜子里小尾巴震惊到忘了要走路的傻样，林琦没忍住，弯起嘴角笑了。
上完厕所出来，林琦站在洗手台前仔细洗干净手，拧好水龙头在镜子前站了会儿。
擦手的间隙看着镜子里那个小尾巴从厕所出来了，林琦低下眉眼把纸巾扔到脚边的垃圾桶里。转过身，越过小尾巴慢慢往回走。
小尾巴转过头看，赶紧踮起脚去洗手。担心自己跟不上他，边把手上的水渍胡乱往衣服上蹭，边动作匆忙地跑出去追他。
林琦刻意放缓了脚步，听到身后奔跑的脚步声渐近。小尾巴忽地惊呼出声，接着是“噗通——”一声闷响，安静了片刻，耳边是堪比按了扩音器般的哭声。
林琦停了下来，回过头看摔趴在地上的小尾巴。
她的鞋带松了，跑得太着急踩到了自己的鞋带，这才摔趴了。
林琦看着她撅起屁股跟毛毛虫似的从地上慢腾腾地坐了起来，一边哭一边在系鞋带。
小手抓着两根鞋带，卖力拧在一起，胡乱纠扯，往外一拉，瞬间松开。
“……”看来是不会系鞋带。
小尾巴抬起头看着他，一双漂亮的眼里汪着泪，蒙纱的玻璃珠般。
瘪了瘪嘴，超委屈的模样，哼哼唧唧地向他求助：“姐姐帮我系。”
林琦定在原地看了她片刻，只想叹气。
都已经给了这么明显的暗示了，还在叫他姐姐？
这小孩是石头脑袋吗？
见他不动，坐在地上的小尾巴又开始哭了。也不知道是不是故意的，哭声的音量在持续往上飙升。
林琦被她的哭声震的头疼，很不情愿地折了回去，站到她面前。
不冷不热的“喂”了一声。
视线对上她仰起的小脸，吓唬她：“再哭就不管你了。”
她果然很乖地闭上了嘴巴，两只小手捂住嘴不再发出声音。大眼睛眨了眨，乖巧看着他。
还真是收放自如。
林琦被她打败了，蹲了下来，伸手把她的小脚往前拉，动作利落地给她系鞋带。
“我叫乔悦。”小尾巴捂着嘴的手松开了，吸了吸鼻子，自我介绍道：“小名是悦悦，不叫‘喂’。”
林琦拉着鞋带两端系紧，掀起眼皮看她。
小尾巴一手撑住地，屁股从地面上抬了起来。挪着小碎步蹲着凑近，把手拢在嘴边压低声音，神秘兮兮地问：“姐姐，你为什么要去男厕所呀？”
林琦目视着她脏兮兮的小手，微微皱眉，纠正她：“哥哥。”
小尾巴挺茫然地看着他：“什么哥哥？”
“是哥哥。”林琦说。
小尾巴歪着脑袋，一脸认真地在消化他这两声“哥哥”的意思。
突然瞪大了眼睛，石化在原地：“……”
看来是终于想明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