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能知道我在哪儿？”她语带困惑。
林琦抬手整理袖扣,看着她，视线不躲不闪。
“不知道。”
“别想骗我！”乔悦紧盯着他的眼睛，斩钉截铁道：“我有一双智慧的眼,能洞悉一切！”
林琦手上力道失度，直接把袖扣拽了下来，低眸看被扯下的袖扣。
动作停顿了顿,精巧的袖扣在他指间灵活翻转,来回把玩。
他低着头，淡声问：“你看出什么了？”
乔悦故作高深状，默了片刻，突然伸手抓他领带：“你在跟我套近乎！说吧，为什么突然跟我套近乎？什么目的？”
林琦被她动作带着身体微微前倾,抬眸对上她的视线,手里把玩的袖扣“啪嗒”一声掉到了地上。
她抬了抬下巴,一副开屏孔雀的傲慢样。见他被自己吓到，忽地笑了，得逞般松开了他。
担心他生气,乔悦缩坐回去，朝他甜腻腻地笑着。故意软了声调,声音像是芡了蜜般：“我逗你的。”
林琦的喉结一滚，敛眸。
对她的玩笑没给反应。
“没意思。”乔悦嘟囔了声。
食物上桌,乔悦招呼一直站在林琦身侧待命的张弛坐下一起吃。林琦点了头张弛才坐下，拘束得很。
林琦一口没吃,全程看乔悦在大快朵颐。
乔悦吃饱了,一脸满足地捧了捧脸,结账的时候理所当然地抬手往林琦的方向一指：“他请客！”
店家哈哈笑,说：“你们这小俩口感情可真好！”
乔悦愣了愣,转头看林琦。
他没否认，让张驰把账结了，起身往外走。
乔悦追了过去，面朝着他倒退着走，笑问：“为什么不解释？”
“没必要。”
乔悦笑得更欢了：“你知道我问的是什么？”
他步子一顿，低眸看她。
乔悦歪着脑袋往他身后看了看，见张驰还没出来，伸手抓牢他的手。
漂亮的眼睛在阳光下闪闪发亮：“跟我一起逃跑吧！”
话音落，她紧紧拉着他，撒开腿往前狂奔。
林琦像是被鬼迷了心窍般，停止了思考，跟着她跑。
她边跑边频频回头看，飞扬的发扫过他的脖子，触感很温柔，有点痒。她一直在咯咯咯笑着，不时抬眸看他。
拉着他拐过转弯处，笑声清脆：“林琦，你不要总是一板一眼的。偶尔也要做点破格的事，这样活得才比较有意思。”
林琦的视线一直缠在她身上，她的一颦一笑、一举一动，分毫不差，尽收眼底。
她步子渐缓，盯着某一处，似乎是发现了什么有趣的东西。停了下来，抓着他的手松开了。
林琦在她松手的那一瞬，下意识把手往前伸，想再次抓住她的手。
指尖轻擦过她的手背，滑脱了。
他的视线转向自己的指尖，手指蜷了蜷，收回手。看着她单薄的后背，有些失落。
乔悦蹲到了地上，在一堆小石子里翻了翻，捡起一小块深红色的碎砖。
林琦在后面拉她的衣领，像小时候阻拦她玩泥巴一样抓着她往后拽。
“脏。”
乔悦挣扎着摆脱了他的束缚，朝面前脱了墙皮的一处指了指：“你看这里！”
林琦一手撑住了膝盖，俯身往她所指的地方看。
脱了墙皮的地方有灰黑色的水泥露了出来，粗糙水泥面上有砖划过的痕迹，留下了字。
“我喜欢鲁明博。”
“艾则麦提，我爱你。”
乔悦读了其中两条，一脸兴奋地说：“看！我们发现了什么不得了的小秘密了！”
林琦低下头，正好撞见她仰起脑袋看自己。贴面距离，她毛茸茸的脑袋看起来很好摸。
于是他鬼使神差地伸出手，在她头顶上按着，轻轻揉了揉。
乔悦稍愣怔，很机灵地反应过来，歪着脑袋配合着在他掌心蹭了蹭。
“喵～”扬着尾音，调皮极了。
林琦看着她，嘴角弯了弯，把手收了回来。
乔悦的视线转向那面墙，抓着碎砖的手抬起，在墙上一笔一画地写上自己的名字，嘴里跟着慢悠悠念：“乔——悦——”
她写完了，一脸欣赏地看着自己的作品，嘴里“啧啧啧”了几声：“这谁写的字啊？怎么就那么好看呢！”
自我陶醉完了，她回过头，把手里的碎砖往后递了递：“好了，换你了。”
“不要。”林琦嫌脏，一口拒绝。
“留个念嘛！”乔悦拉他的手。
把碎砖强行塞进他手里，抓住他的手往墙上伸。
林琦没抗拒，任由她摆弄。看着她抓着他的手，开始写第一个字：“林——”
林字才写了半边，张驰追来了。
乔悦听见脚步声往来时的方向看，果断抛弃了手里的碎砖。迅速站起身，抓着林琦的手继续他们的逃跑计划。
林琦跟着她跑，这次他扣紧了她的手，不会再轻易松开了。
张弛没能反应过来他们这是玩儿的哪一出，脚下速度明显慢了下来。
往前又跑了一阵，前面是一个公交站台，正巧有公交车停靠在站台边。
“上车！”乔悦说。
林琦听从她的指挥，跟着她往公交车上跑。
公交车的门在他们身后合上，车缓缓前行，张驰被他们甩掉了。
两人面对面，气喘吁吁地看着对方。
乔悦笑，林琦也跟着笑。
通体都是酣畅淋漓之感。
“最后上来的两位，记得自觉投币！”司机大声提醒他们。
乔悦这才反应过来，想松手拿钱包。
林琦没看她，抓着她的那只手紧了紧，不愿意松开。
乔悦不明所以地看了他一眼，单手从包里翻出钱包，问司机：“师傅，一共多少钱？”
他们都是第一次坐公交，对行情不清楚。目光在车内同步游走，半是探究半是新奇地打量。
座都是满的，过道里站的人不少。一眼望过去，缓缓前行的公交车像一个大型的可移动沙丁鱼罐头。
林琦转开视线看向车外，曲指掩了一下鼻，对这样的环境觉得不适。
“两块。”司机说。
乔悦抽出钱包里一张数额最小的五十，给司机递过去：“给！”
司机转头看，朝投币机指了指：“自助投币，不找零！”
乔悦顺着他的指向看过去，这才发现那里有一个可以投钱的透明盒子。
把手里的钱塞了进去。
“姑娘，你这票子太大。”司机看这么大票子进了投币箱，替她心疼，真诚提议：“要不一会儿有其他乘客上车，我让他们把车钱给你吧，能回本多少是多少嘛。”
乔悦把钱包塞回包里，笑了：“谢谢师傅，不用麻烦了，就当请您喝个水。”
司机对她回了个笑。
林琦的视线转向那个待人热情的司机，缓了两秒，拉着乔悦往后走。
车广播正用维语和普通话轮番报站。
乔悦被他拉着挤进人群，往后门的方向跌跌撞撞地才走了没几步，就撞到了人。
她赶紧道歉。
林琦就跟听不到她说话似的，头都没回，继续拉着她往后拖。
实在是太晃了，她站不稳，更不想挪步。乔悦的小脾气有点上头，一把拉住了头顶一个空着的拉环，把他往回拽。
“就站这！”
她有些不明白林琦突然发什么疯，后面人这么多还往后钻，明明他就很讨厌跟别人的身体有接触。
林琦停了下来，回过头没什么表情地看着她。
乔悦扭过脸不理他。
车子开的不稳，靠站停下的时候他被惯性带着往前迈了几步，顺势站回了乔悦身边。
又涌了一波人上来，林琦回头看了看，想出去。
问乔悦：“我们不下去吗？”
估计是知道自己刚刚的行为有点不合适，担心她生气，在征询她的意见。
乔悦方才被他拉扯的过程中腰不知磕了哪儿，有点疼。还在闹别扭，想把手从他掌心抽出来，试了两下，没能挣脱。对他鼓了鼓腮帮子，以表示自己对他刚刚的野蛮行为很不满。
“你下你的啊，我又没拦着你。”她挺凶地说。
他们自小就这样，在一起开心是一瞬间的事，争吵也是一瞬间的事。多数时候的争吵都是乔悦一个人在暴走，林琦总是沉默应对。
这次也一样，林琦没接话，默不作声地把视线转开了，等着她这阵脾气能缓过去。
又一波人涌上了车，下车的只有零星几个，车更挤了。
才往前开没多久，就遇上了堵车。
时间一点一点在虚耗。
林琦在人群中被推搡着，心底的暴躁一阵比一阵强烈，很想发脾气。
乔悦大概是感觉到他的情绪了，抓着他的那只手动了一下，拇指指腹贴着他的手背轻轻揉了揉。
林琦低头看她的手，她的大拇指翘了起来，往自己的方向指了指。
他抬眸，看向她。
乔悦对他歪了歪脑袋，琉璃般剔透的眼珠缓慢对焦，给他做了个搞怪的斗鸡眼。
自己先乐了，笑着问他：“是不是很好笑？”
林琦抿唇，轻“嗯”了一声。
她在哄他。
很奇怪，那股焦灼感突然就没了。
乔悦感觉衣摆被人抓住了，她低下头。
一个约莫六七岁的小女孩站在她身边，仰起小脑袋正看着她。对她笑，缺了一颗小虎牙，模样可爱极了。
小女孩叽里咕噜不知道在对她说什么，乔悦没能听明白，正打算弯腰问，小女孩的妈妈轻轻拍了拍小女孩的肩，鼓励她：“说普通话，勇敢一点。”
“姐姐，你好漂亮呀，我很喜欢你。”小女孩大着胆子重复了一遍刚刚说的话。
林琦偏过头，看向那个小女孩。
乔悦恍然大悟的“啊”了一声，很开心地对小女孩笑，弯下腰，尽量压低身体平视她。软着声对她道谢，跟她说话：“小妹妹，你说的是什么语言呀？真好听！”
小女孩看着有些不好意思，挺腼腆地答：“哈萨克语。”
乔悦点了点头，问她：“那你教教姐姐好不好？”
“好啊，姐姐你想学什么？”小女孩问。
“就……”乔悦想了想，问：“我喜欢你，用哈萨克语该怎么说？”
林琦的视线转向她。
“mensenijaksikoremin。”
“马斯一……什么？”
“mensenijaksikoremin。”
“马斯一……马斯可瑞么？”
周围的人被乔悦别脚的口音逗笑了。
林琦敛眸，压着嘴角，微不可察地露了个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