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就知道言子卿肚子里有墨水,只是竟然连行军布阵都有如此心得是祝南星没有想到的。
她一边喝茶一边听客商们的谈论,丝毫没注意有个人已经摸到了自己身边。
直到肩膀被重重地拍了一下,才回过神来。
“姑奶奶,原来你在这里,真是叫我好找。”
花蝴蝶景飞刚一坐下,就大口大口地灌着茶水。
喝完还不算,连同面前的小点心一个接着一个地往口中送去。
祝南星看他吃吃喝喝起来没个够,就伸手抢下了茶碗道。
“别光顾着吃,让你办的事情怎么样了?”
景飞咽下嘴里最后一口吃食,拍着胸脯道。
“我干活您就放一百个心,消息已经散出去了,就是接下来得格外小心蝉衣阁的人来砍。”
祝南星一脑袋的黑线,也算是完成了其中一件。
“那先生的消息呢?”
景飞有些不知道怎么回答。
“我听从军中来镇子上采买的一个哥们儿说,那位先生确实不在营中,最后一次见他时,身边跟着两个男人,一个有些驼背,另一个长得好像个山药蛋子。”
祝南星听的一脑袋雾水:按说言子卿身边应该是司墨跟着才对,那看来这两个男人八成就是将其劫走的人。
景飞嘬着牙花子寻思。
“不过我昨天跟踪那帮蒙鞑人时,远远看着与他们交易的人,似乎身形就不怎么挺拔。”
祝南星好不容易得到一丝线索,忙问。
“那他身边有没有一个面容清俊,书生模样的先生?”
“好像没有...”景飞摇摇头:“不过如果那个罗锅真的就是绑架那位先生的人,只怕现在都已经落入蝉衣阁手上了。”
祝南星最后一点希望也因此破灭。
她暗暗捏紧自己的衣角,思索着应对的办法。
刚刚那群客商关于萧肃如何对付蒙鞑的谈论,倒是给了她一个思路。
既然知道了蝉衣阁阁主的行踪,或许她也可以来个擒贼先擒王。
时间已经紧迫到无法仔细判断计划的可行性,祝南星只知道再这么耽搁下去,言子卿的命就危险了。
这一把,她必须要赌。
客店后院。
言子卿接过司墨递过来的帕子,擦拭着手上黏腻的鲜血。
蒙鞑首领的那个高大个儿此时已经只剩下了喘息的力气,嘴里还骂骂咧咧个不停。
“白面小儿...背后偷袭算...算什么本事...敢不敢跟老子真刀真枪地干一场!”
言子卿连眼皮都没抬,掌风削去了绑住他的绳索。
高大个儿颤颤巍巍地起身,朝着言子卿一个蛮力就撞了过来。
马上就要将人捏在手里时,却突然眼前一花,喉间一紧仰面被打在了地上。
眼前是言子卿那张没有表情的假面,只见他薄唇轻启。
“我给过机会了,可你不中用。”
高大个儿被掐地满脸绛紫,蒙鞑人彪悍的性子是他们从不轻易服输,但像这般被蚂蚁一样捏死,却是他们无论如何都不能接受的。
“你...有种...杀了我吧...”
言子卿却突然手一松,放开了他。
“我再问一遍,是什么人暗中接应你们偷到盘陵?又有什么计划?”
高大个儿剧烈地咳嗽,猛地吐向言子卿。
“老子也再回答你一遍...要杀就杀,用不着那么多废话!”
即便有面具挡着,言子卿仍然能感受到那口水的恶心。
他好像并不在意他瞧见自己的模样,索性将面具拿了下来,就在高大个儿面前,自顾地擦着。
高大个儿见到言子卿的真容,眯着眼瞧了半天。
瞬间脸上变化了颜色。
“是...是你!?你竟然...没死!?”
言子卿冷笑:“你们可汗被生擒尚且能忍辱偷生,我又怎么会轻易离开人世?”
高大个儿好像见了鬼一样:“不可能,绝对不可能,你怎么会...”
他说着,又看了看言子卿擦手的帕子,上面赫然绣着太子中军的印记。
“怪不得此番与天朝作战我蒙鞑处处落了下风,原来背后出谋划策之人...是你...”
言子卿原本想趁他震惊之余,口风松脱,问出内鬼是什么人,可见梅透从外面回来,好像带了很重要的消息。
“阁主...”
言子卿抬手:“出去说。”
两人一边走回客房,梅透一边将探查到的消息一五一十地报告给言子卿。
“暗卫确实最近发了悬赏令,要拿阁主的性命,我们之前遇到的那伙黑衣女人,应当就是其中之一,他们既然已经失手,相信很快下一批人就会到来,阁主需格外小心。”
言子卿不屑一顾,如今无论朝廷还是江湖,能轻易要了他性命的人只怕还没生出来呢。
“她的消息呢?”
如果那黑衣女人说的是真的,那么下一个接悬赏令的会不会是她?
梅透摇摇头:“没有夫人的消息。”
言子卿正要叮嘱他再多加查探,就见房门口的地上不知何时多了几只死虫。
他稍一沉思,让梅透先下去,自己只身一人推开了客房的门。
屋中没有点灯,只有月光如水,从窗户边上倾泻进来,好像为房间蒙上了一层轻纱。
言子卿一步一步走向灯台,从桌上取了火折子就要点上,在烛光亮起来的一瞬间,一枚极细的亮光穿火而过,钉在了他的穴位上。
“呃...”
他闷哼一声,就觉得颈间一凉,一把匕首抵住了自己的喉咙。
“这匕首上面淬了毒,想要活命就别声张。”
祝南星以薄纱覆面,冷冷地威胁道。
言子卿口鼻中都是她身上冷栀花的香气,听得那朝思暮想的声音,即便是威胁也格外动听。
他轻轻点头,言轻语弱:“你想杀我?”
祝南星将匕首稍稍拿远了些:“我并无恶意,只是你的属下拿了我最重要的人,迫不得已才与阁主以这种方式见面。”
“重要的人?”
言子卿怕是以为自己听错了,一字一句地问道。
“我蝉衣阁向来恩怨分明,不知姑娘说的那个人,是谁?”
祝南星也不隐瞒:“贵阁的军师,当今太子的先生,言子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