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万的身体恢复还算不错,在新宅的这几天,章琅白天都早早起床,买回些早餐后就又消失不见,只有太阳西陲才会再带些吃的回来。秦万托他在集市上买了几本书,用作这几日消遣,然后就开始享受着这有吃有喝的快乐时光。这睿国的文字与秦万现代的文字同源,只是繁体,简体混合,而且还有些看不懂的符号,这让秦万想起日本语的假名,不过好在这些文字不多,并不影响阅读。章琅买回的睿国主流的书籍,很类似于秦万在现代看过的一些四书五经的东西,只是内容并不完全一样。这些书写的颇为晦涩难懂,好在秦万在现代时对传统文化颇感兴趣,那些诗词歌赋,古文经典都读了不少,所以读起这些书来也不算太费劲。看过这些书籍以及通过这些天的观察,秦万渐渐清晰这个世界貌似是一个与自己前世所在的世界是一个平行的宇宙,虽然发展快慢不同,但是却在很多方面十分相似,这让他不禁感慨:也许文化这东西,终究还是会殊途同归,只是有曲有直,有慢有快罢了。这日傍晚,秦万一边吃着章琅买来的锅盔一边问道:“我说水桶兄,你每天跟上班似的早起晚归的,都是去哪啊,你知道你这样子让我有种你在包养我的错觉。”
章琅一脸困惑的表情问道:“我上谁?包养你为何意?”
秦万摆摆手道:“哎,井蛙不可语海,夏虫不可语冰,凡夫不可语道。与尔等交流,甚是头痛啊。”
章琅撇了他一眼道:“你骂谁蛤蟆呢?我出去自然是办大事儿,你以为领班儿的活那么好干的么?没有我运筹帷幄,就凭你这脑子早就饿死街边了……”秦万忙拱手道:“那我先谢谢水桶兄了,对了,你上次说我们不去做马倌了,难不成你又有新主意了?”
“嗯,实话实说,我救你那天,也刚落脚京城没几天,所以咱们属于同是天涯沦落人。我们上次替王爷家的公子解围之事,足够我们近来吃穿不愁了,但是如果真的想在这京城有那么一席之地,我们还得有自己的价值。”
章琅时刻不忘强调是自己救了秦万,虽然他啥也没做,但是他知道洗脑需要每时每刻……“所以我这几天一直四处打探这京城中的风声。这京城看似平静,实则暗流涌动,那天我们偶然碰到的那些围攻公子之人绝非偶然出现的。现在我还看不清楚这里面的诸多可能,但是如果我们能够帮助王爷查出此中真相,自然少不了我们的好处。”
说道此处,章琅眼前浮现出一张张一百两的银票。秦万见他目光呆滞,口水横流,忙掐住章琅人中穴道:“你先清醒些,真相还没大白,你别自己先没了。”
章琅从美梦中惊醒,有些失落地说道:“如何,我的计划高明吧。”
“这不是计划,这是废话。”
秦万不屑一顾,觉得章琅想要做的就是天方夜谭的事儿。二人正七嘴八舌地聊着,却见内院里忽然进来一人。此时天色已近昏暗,夕阳余晖下的庭院恰如蒙上一层金色华盖,来者并未进屋,只在门外开口问道:“岁佟恩人可在屋内?”
见有人称呼自己恩人,章琅如弹簧狗一般从坐塌上一跃而起,一溜烟地向门口跑去。来者不是别人,正是那日在市场上与公子一起被困的另外一名少年。因为感恩秦万二人相救,便以恩人相称呼。其实那日只有秦万出来帮忙,只不过章琅第一时间出现在公子面前,非常自然地抢了戏。章琅到门前来了个急刹车,然后整了整衣襟,缓缓推门而出。“您是?”
章琅明知故问道。“恩人真是贵人多忘事,我是八王府公子的贴身随从,我叫云桐。”
来者躬身一礼,缓缓言道:“我家公子感激二位恩人上次出手相救,想于明日在府上后花园设宴答谢二位,不知二位恩人是否方便?”
章琅此时满脸已经笑成一朵菊花,像个老鸨子一样热情拱身一礼回道:“有空,有空。公子客气了,我与书童承蒙公子不弃,能为王府尽些微薄之力,何等荣幸,那日举手之劳,全因公子是洪福齐天之人,那些泼皮算是早明事理,遁逃而去,否则定会被公子与二位少侠捉去官府。他们跑的够快,算他们运气……”章琅毫不吝惜地拍着马屁,将来者那白皙俊俏的脸由微红说到发绿,实在扛不住地拱手打断:“恩人谬赞,那明日午时,在下会带人来接二位。这里有公子留下的二百两纹银,两位恩人可以用来置办些必需之物。”
说罢从怀中取出两袋银子,恭恭敬敬地递给章琅。此时秦万也已经恭迎出来,垂手站在章琅身后,嘴角沾着半块锅盔,头上绿巾被夕阳映的格外耀眼。前几日离开那个布店之后,章琅还是在另一家店的衣架上扒了人家一个刚挂上的绿马甲,给秦万也买了一个绿头巾,虽然这个朝代看似不在乎这种颜色的使用,但是秦万却真心不想把绿色带头上,无奈以前包头的头巾的确脏了,他伤口也快好了,也就暂时凑合换上了。章琅见到银票,脸上的菊花开得更盛,几乎毫不犹豫地接到手中说道:“公子对在下二人恩重如山,简直可与日月同辉,在下必将为公子和王爷奋斗终身,鞠躬尽瘁,死而后已……”这云桐虽然一直跟在公子身边,听惯了马屁,但是像章琅这般不要脸地硬拍的,他还是第一次遇到,心里顿感着实有些招架不住,无奈对方毕竟于前几日舍身相救公子与自己,心里也念对方为恩人,所以也不好多说些什么,只好找个推辞以便尽快离开,于是拱手道:“二位恩人,今日天色不早了,在下就先行告退了。明日午时,再来登门恭请二位去公子府上小聚。”
说完就如放学的孩子一般,撒丫子就要走。身后传来章琅三个加号的甜蜜声音:“少侠,我买了好吃的锅盔,要不要吃上几口。”
“恩人留步……”云桐告别老鸨子章琅,转身就跑。闲言少叙,一夜无话。第二日一早,章琅便起身开始沐浴更衣,这厮不知从哪里找来两个帮忙的“临时工”,在中厅里弄了一个大水桶,在这儿烧水洗澡,一顿忙活过后,将中厅弄得像个水世界一样。秦万被门外吵得睡不着觉,不得不早起。哪知出门一脚踩在水上,一个跟头差点磕掉一颗门牙。他揉揉睡眼,此刻惊吓已经将睡意完全驱散,只剩下一股怒气。秦万忍不住怒骂道:“闹鬼了,昨夜发大水了么?”
“大早上怎么跟个斗鸡一样呢,瞎嚷嚷什么,我这刚洗了个澡,你用我的水接着洗吧。”
章琅一边往自己脸上拍着粉,一边指着大水桶说道。秦万顺着章琅指的方向看去,只见那桶中油汪汪泛着光,桶壁上挂着厚厚一层污垢,桶边两个仆人一人拿着毛巾,一人拿着刷子,呆呆看着秦万痛苦的脸庞。秦万只觉得嗓子一甜,胸腔一紧,昨晚的锅盔都吐在了桶里。桶边的两个“临时工”依然一脸呆呆地看着秦万,就像意料中的模样。“我说你真是名副其实的‘脏水桶’,前几天你不刚刚去了浴池,怎么还这么脏,我的妈啊,还我接着你的水洗,我洗完伤口都得感染!”
秦万的伤其实已经痊愈,今天就可以摘掉那醒目的绿头巾,他本想也好好洗个澡,再去拜会公子殿下,只是没想到章琅这桶水让他对洗澡突然产生了心里阴影。章琅停下扑粉的手,有些不满地尖声道:“你这孩子就缺少吃苦耐劳的优良品德,罢了罢了,我这水本来还想晚上我自己用呢,你都给我吐脏了,来人啊,把这桶连这水都扔了吧。给我书童换个新桶,新烧些水,伺候着他洗漱。”
章琅那说话的气势仿佛自己就是公子。那两个一直杵在桶边的木头人,此刻总算“活了”过来,俯首应道:“是!属下这就去办。”
二人架着那洗澡桶离去后,秦万一脸狐疑的问道:“我说水桶兄,您这是哪找来的两个人啊,要不是能呼吸我以为是假人呢。”
“时间紧迫,大早上能找到的人有限,正巧这二人下了夜班,我就找来了。”
章琅此时已经画完了妆,准备选件合身的衣服,这衣服是昨晚得了二百两银子之后,从新宅旁那个裁缝店的“模特”身上直接扒下来的。那裁缝店是新店开张,为了打出些口碑,老板下血本做了几个衣服样式挂在架子上(也就是秦万说的模特上),当时天已经渐黑,老板本想打烊,谁知道来了两个土财主一样的顾客,二话不说就把几个衣服样子全高价买走了。老板虽然有些心疼,但是看到手上白花花的银子,还是忍不住将咧开得已经麻痹的嘴揉了揉。只是秦万奇怪自己这兄弟为啥总是那么心急,买衣服有点现代人的性格,很少订做,直接就扒人家衣服穿,实在是个怪人。秦万颇感奇怪,继续问道:“值夜班?难道是更夫?”
“不不不,你差点儿的同行,夜香工!”
秦万今日已经知道“夜香工”为何意,心想怪不得那两人看到那么恶心的洗澡水都能不动声色。忽然又似乎想起了什么,问道:“这么早,商店也没开门,那你这洗澡的木桶……”“你总算聪明一回!”
章琅满意地拿兰花指点了点秦万的胸脯。秦万又觉嗓子一甜,胸口一紧。好在这次他勉强压住内心的翻腾,强忍着继续说道:“你不会是在拉粪的桶里洗的澡吧……”“是啊。”
“……”“我说你这人怎么这么迂腐?这桶都是新的,用来拉粪就是粪桶,用来洗澡就是洗澡桶,中午就要面见公子,你看看你这些天受伤,也不太好清洗,这早上浴池又不开门,我这是好心帮你在公子面前留个好印象,你知道我找这两个人多麻烦,人家这桶本来是有用的,我是花了大价钱才连人带桶地雇佣了半天呢。”
“……”半个时辰之后,秦万坐在新的“粪桶里”,心情十分复杂的清洗着自己的身体。他拒绝了章琅为他擦背的请求,也强烈要求把水桶搬到自己屋子里洗,他觉得跟这个男人同处一室怎么感觉有那么一点点危险呢,可是自己又说不好危险在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