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擅闯火器监的方大人和那些京兆府衙差，说到底，也是因为烂柯寺的案子。
衍公，咱家今日出宫，乃是带着王上口谕来的，大王有旨，特命您亲自审理此案。”
公孙律略沉吟了一下，随后向王宫的方向遥望拱手施礼，“臣领旨。”
青冥老太监似笑非笑的继续道：“择日不如撞日，刚好趁着今日证人都在，衍公乃法学大家，想来必会明辨出个是非曲折，还祁愿个公道。八壹中文網
早点有了结果，咱家也好回宫禀明陛下。不知衍公意下如何？”
既然是秦王有旨，公孙律自然点头应允，没有拒绝。
只是对青冥老太监的用词颇有些意外。
方淮的双眼冒着金星，如同被一柄重锤砸在了脑袋上，双耳嗡嗡作响。
满心满眼都是老太监刚刚的那句看似无心的“还祁愿个公道……”
看来，案子还尚未审理，陛下便开始心向祁愿了。
这已经几乎不是什么暗示了，而是在赤、裸裸的明示！
方淮略带绝望的悄悄看向了公孙律，这位刚正不阿的法学大家，以期望可以在他的脸上看到些类似于愤怒等等可以令自己安心的东西。
但很可惜，衍公的表情依旧如常，并没有任何的变化。
“既如此，那便开始吧。”
公孙律一甩袖子，转身回了县衙大堂的案台后，准备在今天将这些乱七八糟的公案一次性了结清楚。
“九王子殿下到！”
众人待要落座，便听到外面再次响起了一道声音，一身厚厚裘皮的金官儿蹦跳着冲进大堂，一眼便看到了祁愿，眼睛中满是欢喜。
在他的身后，还跟着两个表情木讷的精壮汉子，没有披甲，身上也没有武器，他们虽然动作迟缓，却透着股莫名的危险气息。
估计又是两个被老秦王从王宫之中派遣出来的高手。
公孙律和青冥老太监连忙过来和九王子见礼，小家伙现如今作为老秦王的唯一继承人，这段时间被宫里调教的很好，礼仪中正，言谈举止自然大方，虽然年纪尚幼，但亲切和煦中却已经带有淡淡的上位者威严。
“父王让我来听审，只许带眼睛和耳朵，不许带嘴巴。”
金官儿坐下后，笑着对众人解释了一句，而后便冲着祁愿调皮的偷偷眨眼，小声道：“听说你被人冤枉了，所以我特意过来看看。”
祁愿心领神会的点了点头。
“衍公，火器监的事不提，烂柯寺血案其实并不复杂。”
才刚刚寒暄客套完，方淮便立马跳了出来，迫不及待的抢先道：“当日，巡城的军士在发现烂柯寺着火后，立即赶去救火，却撞到一个半个秃头的怪和尚匆匆跑出，军士追赶，那怪和尚便大声嚷嚷着放火的不是他，而是一个姓祁的……”
公孙律淡淡的问道：“那和尚现在何处？”
“禀衍公，在县牢。”
方淮施了一礼，解释道：“前些日子，曾见过那个怪和尚的巡城军士在街上刚好又撞到了他，于是便将其就地擒拿，送到了县牢，经下官亲自审问后，他对烂柯寺的事供认不讳，但却说主谋乃是祁愿，杀人放火者皆是祁愿所为。
下官得衍公令，侦办此案，无奈下只能带人到火器监准备问个清楚，却没想到……”
说到这里时，方淮惨然一笑，仿佛是在无声的控诉京兆府衙差那十几条无辜惨死的性命。
“祁愿，对此你有何话说？”
公孙律在耐心听完后，将头转向了祁愿。
“回衍公，烂柯寺我确实去过，但却是去那寻人的，从
未见过所谓的怪和尚。”
祁愿站出来拱了拱手，解释道：“祁家经营一间铁匠铺，
距离那烂柯寺并不算远，仅十几条街之隔，文狸太子谋反时，曾有几个小乞丐帮忙躲避太子卫率的追击，那荒废的烂柯寺正是小乞丐们的栖身之处。
这一点，九王子殿下可以证明。
我从地窖出来后，便去烂柯寺寻那几个小乞丐，找到后便离开了，从不曾见过什么怪和尚。”
“哦？”
公孙律的眼皮挑了挑，目光落在了方淮的身上。
“衍公，这祁愿分明是在抵赖！”
事已至此，方淮觉得自己已经没什么退路了，如果不能
借此机会扳倒祁愿，那之前所有的努力将全部付之东流，甚至搞不好还会引火烧身！
“可怜那八具焦尸，其中还有五个孩童，俱是死状凄惨，有的连完整的尸体都凑不出来，如此惨案，岂是他轻飘飘的一句‘没见过’便能抵赖过去的？请大人明鉴！为那八名无辜的受害者讨回公道！”
祁愿忍不住翻了个白眼，“方大人，咱俩没什么仇吧？你犯得着这样冤枉我？虽然人嘴两张皮，但你也不能逮什么说什么啊，像粪门似的，一个劲的往外喷粪，还连干带汤的……”
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说的如此恶心，方淮一瞬间便觉得气血往头上涌，额头上的青筋一蹦一蹦的。
“你……你！竖子无礼！衍公，您都听到了吧，这厮满口污言秽语，实在是……有辱斯文！”
金官儿哪里听过这样充满了市井气的脏话，见到方淮那跳脚的样子便只觉得好笑，但又不好意思笑出声，只能低着头苦苦忍耐，嘴里发出一些憋笑的怪声。
公孙律皱了皱眉，虽然不满，却还是没有说什么，只用眼神严厉的警告了祁愿。
祁愿无奈的摊了摊手道：“衍公，非是我不讲斯文，实在是这姓方的欺人太甚。他知道我曾在东篱酒肆说书，于是便派人强占了人家的产业，现在还不惜将命案按在我的头上，实在是恨我入骨，想要将我置于死地啊……”
“哦？东篱酒肆？强占产业？那是怎么一回事？”
青冥老太监颇有些好奇的问道。
祁愿道：“我先前曾让家里的二叔陪着东篱酒肆赵掌柜的遗孀来县衙鸣冤，听说衍公已经接下了这桩案子，不妨将那赵黄氏传进来，一问便知。”
公孙律略思索了片刻，并没有拒绝，沉声道：“来人，带赵黄氏等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