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密宗中有一尊神祇，名孔雀明王。
大孔雀明王呈一面四臂之相，手持莲花、俱缘果、吉祥果、孔雀尾，身下跨乘一头金色孔雀王。
其所持四物中，莲花代表敬爱。俱缘果代表调伏。吉祥果表增益。孔雀尾表息灾。
此明王为毗卢遮那如来之等流身，具有摄取、折伏二德，故有二种座：白莲座表示摄取慈悲之本誓；青莲座表示降伏之意……”
臭味扑鼻，空气混浊的咸阳地牢中，四戒和尚的声音幽幽响起，向公孙律讲述了一个孔雀明王的故事。
“祁愿施主所言说的西游释厄传中，言说佛祖曾被孔雀一口吞下，后破腹而出，于是便将其奉为佛母，成为了我佛家的护教法王，说的便是这尊法王的故事……”
“你是说？”公孙律的神情微动，有些惊讶的看着四戒和尚。
和尚露出了一副弥勒佛似的憨态笑容，笑眯眯的道：“祁施主与我佛有缘，贫僧有意度他入我空门，成为护教僧。”
“那你可能是打错算盘了，祁家子我曾见过，绝不是那种轻易便任人摆布的性格。”
公孙律摇了摇头，似笑非笑的道：“况且，从他口中的西游释厄传来看，对你佛门，恐怕他没什么好印象。”
虽然嘴上口口声声喊着西天极乐净地，但唐僧西行的路，越是靠近灵山，那些妖怪却越是凶残嚣张！
怎能看这都不像是一个赞佛的人所能编纂出来的故事……
“佛有亿万万法身，自然便有亿万万种形象，是美是丑，是善是恶，是忠是奸……一切都是虚妄，乃梦幻泡影一般，佛就是佛，从来都会因为世人的喜好和赞毁而变化，贫僧相信，祁施主早晚都会明白这一点。”
四戒和尚说这话时，面露微笑，再不见半点刚刚和那狱卒破口大骂时的无赖泼皮样子，声音轻柔舒缓间，竟似有梵音回荡，宛如一个真正的得道高僧一般。
一瞬间，一扫阴霾，似乎竟连阴冷潮湿的监牢都变暖了几分。
公孙律沉默了片刻，虽然心中对四戒和尚的说法并不认同，但也并未直面反驳什么，只是禁不住提醒道。
“前日早朝，陛下决议成立火器监，隶属王宫直接统辖，祁愿获封火器监的监正，你的愿望，恐怕没那么容易达成。”
四戒和尚脸上的表情不变，道：“事在人为。”
公孙律冷笑道：“希望你们不要重蹈‘靖王旧事’便好。”
说完，公孙律也不再停留，叫来了狱卒开门，径直离开了咸阳县大牢。
四戒和尚双手合十，念了声佛号，重新缩回了角落。
……
“前朝靖王廿八年，禅远寺一个名叫慧灵的和尚，入宫为太后举办佛事，结果借诵经之名，与太后有染，淫祸宫闱。
靖王是个孝子，不忍苛责母亲，只能为尊者讳，为亲者隐，采取了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办法。
可没想到靖王越是忍让，那慧灵和尚便越是变本加厉，仗着太后的宠爱，为佛门大肆攫取利益，寺庙的利钱生意，几乎遍布了整个秦国，咸阳附近几乎三成的土地，全部落到了佛门的手中。
最为过分的是，佛门竟然开始将手伸向了朝堂。
不仅设立了大量的佛官，就连许多公卿大臣，都成为了佛门的弟子，渐渐有了结党营私之嫌。
当时甚至流传出来这样一句话：不信佛者，不得为官！
秦靖桓王在忍无可忍之下，终于挥起了屠刀，兴起了大型的灭佛事件。
无数的寺庙被烧毁。
无数的和尚被打入奴籍，在矿山上为奴为婢，劳作至死。
无数的僧侣被发往边疆为奴军……
短短几年，便有足足数十万人为此而丧命。
此后，靖王在位的近三十载中，再没有发过一张度牒。
这便是大名鼎鼎的‘靖王灭佛’！”
瑞侯府。
大堂上，祁愿的面前放着一杯热茶，旁边的西邪先生正在口若悬河的讲述着前朝旧事。八壹中文網
不愧是小说家的人，一桩灭佛旧事被他讲解的精彩纷呈，足足半个时辰，嘴巴就没合上过，嘴角的白沫子若隐若现，那个叫慧灵的花和尚和王后的闺中秘史被他说了个底掉，绘声绘色的仿佛他亲眼见到了一般。
“喝茶，喝茶……”
祁愿有些尴尬的劝饮，也好让西邪先生能够趁机歇一歇。
这个时候的茶很没有人性，不是用泡的，而是用冲煮的！
没错，就是把茶叶捣成粉末，然后用小刷子刷进锅里大火煮，再添点盐巴、生姜、野葱等等乱七八糟的东西，听说还有放羊油的……反正不像是喝茶，而像是做菜。
祁愿很不习惯那股刷锅水一样味道的所谓茶汤，所以就只能一个劲的劝西邪先生多喝一点。
“您的意思是说，有了这个前车之鉴，佛门并不敢把事情闹大，真的把我怎么样？”
“必然不敢！”
西邪先生端起茶碗轻啜了一口，一道暖流下肚，感觉全身都暖洋洋的，细细品味着茶汤在味蕾上的变化，半晌才满意的点点头，道。
“瑞侯的爵位，本就是陛下与朝臣博弈的结果，这不单是一份功勋，更是陛下的脸面！只要你抱紧了瑞侯府的大腿，那群秃驴必不敢将你如何！”
西邪先生放下茶碗，眉开眼笑道：“更何况，你现如今也是一衙之主官，统领一堂公廨，所谓官不如管，这种情况下，他们就更拿你没办法了。”
这倒也是。
现如今的祁愿已经成为了正五品的官身，在吏部造了册的。
只要他愿意，随时都能把火器监的那两千甲士调出一部分来保护自己的安全，节符在手，到时候侯府就变成了类似于火器监和所谓白虎节堂一样的地方，谁闯谁死！
说来也怪自己，西邪先生之前已经明确的提醒过他，说佛门盯上了自己。
可祁愿却并没有把这件事放在心上，更没有将它和烂柯寺，四戒和尚联系到一起。
难道说是因为四戒和尚那一半剃度，一半俗家的造型太有迷惑性了，根本就不像是个和尚？
要不是西邪先生跑过来告诉了祁愿四戒和尚的来历，乃是乌鸣寺无我大师的弟子，恐怕祁愿到现在还会被蒙在鼓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