终究还是逃不过“有奶便是娘”这句粗俗却足够简单直白的真理啊……
仓廪实而知礼节。
只有先立身,后有余力时,才会考虑那些崇高的所谓道德和远见。八壹中文網
明明都快要饿死了,还大谈什么理想和信念,不大嘴巴抽你就已经算是人家很有道德了。
对于赖三来说,他只是想要一个可以看得到的光明前程。
只需要告诉他祁家人不是走了狗屎运才获得爵位的贫民小户,也没有混吃等死的打算。
跟着祁家人混,是有肉吃的,这便已经足够了。
至于伺候的是人还是畜生,他们其实并不在意。
眼看着赖三兴高采烈的脱去了衣裳,黝黑结实的身子就那样裸着立在冰天雪地里,他却丝毫不觉得寒冷。
当着所有下人的面,二叔一鞭子,又一鞭子的抽在赖三的脊梁上,即便牛皮鞭和肉身的接触啪啪作响,即便已经红肿,脊背上露出鲜血淋淋的鞭痕,这家伙却依旧是一副毫不在意的混不吝恶像。
军中行的是军法,不是杖责就是挨鞭子,赖三早就已经习惯了。
执家法的祁二叔手上已经留着力气了,虽然血刺呼啦的看起来挺唬人,但并没有真的伤到他的筋骨,这一节,赖三心知肚明。
“二爷,您下手重些,重些!这次是我赖三不长眼,犯了错就理应受罚!”
赖三咬着牙,忍着疼,大声的哀嚎着。
打自己是为了立威,为了杀鸡给猴看。
甭管疼不疼,都要大声的喊出来,否则吓不到猴的话,这顿鞭子不是白挨了?
才刚刚投诚,便开始站在主家的立场来考虑事情了,祁愿对于赖三的表现十分满意。
“你怎么看人受罚,还能笑的那么开心?难道说你喜欢这个调调?”小木鬼头鬼脑的问。
祁愿不想落下一个变态的名声,随口反驳道:“胡说八道,血刺呼啦的有什么好看的。”
小木对他的辩驳深表怀疑,心里暗暗决定以后最好不要被大哥抓到什么把柄,嘴上却小声提醒道:“刚刚在你说话的时候,马修来了,就站在门房那里,却没进门。”
“我知道他来了。”
祁愿淡淡道:“不然你以为我为什么会浪费那么多的口水?讲那么多狗屁不通的大道理?”
赖三这种人,只需要大棍子加银子就好了。
先抽一顿,再给两锭银子,时不时的再抽一顿,自然就会服服帖帖的了。
“也对,那些话他们确实听不懂。”小木点点头,嬉笑道:“我们以前要饭的时候,满脑子只有如何能把肚子填饱,如何能不被别人欺负,至于别的,全是在放屁。”
“以后不行啦。”
祁愿感叹道:“生而为人,总要干点人事才行,再不济,去欺负欺负外人,总是可着同胞欺负也太没出息了吧。”
小木思虑许久,深以为然的点点头,看样子颇为认同。
顿了顿,小木又疑惑道:“大哥,你说马修为什么走了?他在门口偷听完你说的话之后就走了,连门都没进。”
“不知道。”
祁愿摇了摇头,“可能是进来了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吧……但愿我的那些话他能够听得进去。”
……
马修漫无目的的走在咸阳城的大街上,身旁行人穿梭,耳边尽是嘈杂和贩卖的吆喝声。
祁愿那番话还在他的耳边不断回响着。
掠夺财富和创造财富……这里面真的有很大区别么?
生意从来只有两种。
赚钱的,和不赚钱的。
怎么能用好坏来区分?
马修在秦岭里面跟着师父修行了整整十年,无论寒暑,从不敢有一日懈怠,除却练就了这番难得的好身手之外,对于诸子百家也曾听老人念叨讲解过一些。
商家的人最为重利,只要有利可图,便自然横行无忌,孔方兄在手,神挡杀神,佛挡杀佛,即便是亲生父子在商场上一决雌雄的也并不是什么新鲜事,手段之狠辣,简直骇人听闻。
将自身的利益最大化,才是商道之根,怎么能和旁的扯上关系?
马修对此非常困惑。
祁愿的话,很明显和老师的教导起了很大的冲突。
行人如织,耳边满是喧嚣,马修不知不觉间竟来到了一座府宅前,回过神来后感觉有些眼熟,仔细一看才发现,竟然是京兆府推官“方淮”的府邸。
马修不明白自己怎么会不知不觉的走到这里,但既然来了,便干脆登门拜访,反正烂柯寺的事情,也该对上官有个交代了。
简单的整理了一下衣服,扣响府门,经门房通禀后,马修在方府的客厅中见到了方淮大人。
“方大人,学生马修拜见。”
“是马修啊……”
方淮今年四十余岁,相貌极为方正,天生便自带了些正义凛然的气质在身上。
“这里并非公廨,不必多礼,过来座。”
方淮笑吟吟的招呼马修坐下,并吩咐婢女去煮茶。
“烂柯寺一案,祁家怎么说?”
马修如实道:“祁家人言,与其无关。”
“无关?”
方淮的眉毛皱起,颇有深意的道:“未必吧……那日火起时,禁卫军的人明明听到了那个怪和尚曾大声喊过,说纵火之人,乃是一个姓祁的。”
马修摇了摇头,缓缓道:“恐同姓而已,不足为证。”
“不足为证?”
方淮的脸色有了些微妙的变化,直直的盯着马修又问道:“那怪和尚呢?究竟是谁放的火,他最清楚不过,你审讯了这么多日,难道他还是不肯招出祁愿那子,乃是此案的主犯?”
马修迟疑了一下,再次摇头道:“不曾。”
方淮腾的一下站了起来,眯起了眼睛,道:“我曾告诉过你,犯人狡猾,若不动刑,恐怕不会老实交代!难道说你将我的话忘到了耳后?”
既然心里已经下了决定,马修也就不再纠结,拱了拱手道,“学生必不敢忘记大人之言。”
方淮对马修那滚刀肉一样的态度有些不耐烦了,猛地一拍桌案,怒道。
“既然如此,那怪和尚为何还是不肯招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