谈生意？
鸨母脸上的表情变得愈发古怪起来。
找她有什么生意好谈的？她这是花楼，做的什么买卖大家心里都有数，这么大的阵仗，带这么多人来，这哪里像是来做生意，来找茬的还差不多。
鸨母心里不管怎么想的，面上都使劲绷住了。
其实不仅是鸨母，旁边同样拘谨呆着的淡嫣听到慕文瑶的来意的时候，表情也有些古怪。
慕文瑶抬手指了指两边的凳子，示意两个人都坐下聊。
鸨母和淡嫣俩迟疑了下，还是顺从着坐下去。
锦春和锦绣两个婢女身形板正的站在慕文瑶的身后，把她的气势更是衬的足足的。
慕文瑶慢条斯理的整理了一下衣袖，然后对着两个人露出一个和善的微笑。
“我以往有听闻，万仙楼中的女子都是诗书礼乐的教养起来的，不知这传闻可真？”
慕文瑶率先问了万仙楼的鸨母，鸨母本来还有些的紧张和古怪，但是听到慕文瑶这么问，她这万仙楼的招牌是怎么样都不能砸了。
她当即立刻回应，“回夫人，我们楼里的姑娘确实都是这般精心教养出来的，各个都出挑的很，甭管是弹琴作画，还是吟诗作赋，那肯定都是没问题的，我们楼里姑娘和旁的那些可不一样的。”
“我可都是把人当自己亲姐妹亲闺女的疼着宠着，花了大价钱教养出来的，没点子出挑的本事，那肯定是不可能出阁见人的，您别说点哪个肯定都包您满意！”
万仙楼的鸨母说着，还骄傲的挺了挺胸脯，眼神略带几分得意的撇向旁边的淡嫣。
万仙楼的鸨母有这个骄傲的资格。
这个时代，可不是谁都有大的背景和这么多的财富请得起会读书的先生过来教养这么大一群女子，还是青楼当中的女子。
淡嫣敛眸。
坐在这里她依旧有些焦灼不安，但是在发现慕文瑶面对万仙楼的鸨母也是问这些读书识字问题的时候，她隐约察觉到了一点什么。
相比和万仙楼的这个老对手别苗头，反而是慕文瑶现在的表现和话语里透露出来隐晦的那点意思更让她在意。
淡嫣不自觉的就去琢磨着为什么，这一次他冷静下来，仔细的思考这个问题。
慕文瑶点头，“那这么说，你们楼里的姑娘都识字了，丫鬟也如此？”
鸨母没得到淡嫣的反应也没什么，听到慕文瑶的问题，她仿佛是得到了某种鼓励，又挺着胸脯自信道，“自然如此，别的不说，能站出来的这些丫鬟们，也都是我们精心教养过的，识字肯定是不成问题的。”
万仙楼凭什么独霸整个上阳郡第一花楼的位置这么多年？这跟她们花了大力气教养楼里的各种女子可是有不小的关系的。
所有女子俱是才貌俱佳，还色艺双绝，各有所长，而所有丫鬟都能做到行止有度，规矩严明，这就是很多花楼踮着脚尖都够不到的做法。
慕文瑶又点头，眼神中透露出满意的意思。
这可真是太好了！
意外之喜。
“如今这万仙楼规模也不小了，我瞧着口中姑娘和丫鬟一起，应当也有几十号人了吧。”
慕文瑶再瞧着万仙楼的鸨母的时候，眼神越发像是在看着一颗绿油油的韭菜。
就差拿刀开始收割了。
鸨母本来还十分骄傲，话几乎就要脱口而出，但是又一下子感觉到了一些不对劲。
她总感觉现在对面的那位夫人看她的眼神怪怪的，让鸨母都有一种莫名瘆得慌的感觉。
鸨母的背后冒起一层白毛汗，本来就要脱口而出的数字硬生生被她咽了回去，转而变成了一句含糊的话，“嗯，是有一些。”
慕文瑶满意。
她转而看向一直都十分沉默的淡嫣，“刚才在外面的时候就想问你，你们楼中应该也有些识字的女子，大概有多少人？”
被慕文瑶问到的淡嫣这一次心里不再像刚才在外面的时候那样紧张，只是在回答之前，她还是在脑海里把那句话过了许多遍，没有从话里面找出任何漏洞和可能被利用的东西。
淡嫣抬眼就看到了慕文瑶看向她们的时候，那双平和不带什么歧视和高高在上的眼睛。
被这双眼睛看着，淡嫣是真的从她的眼神中感觉到了那种平和。
这是自从她进了这个深坑以后，少有见到了最大的这么平和不带任何其他意味的眼神了。
淡嫣的心里动了动，终究她说了个实数，“是，楼中识字的女子有十个。”
十个，也是她花了大力气才培养出来的，说不上精通，只能说是识字罢了。
慕文瑶也点点头，很好，够用了。
万仙楼这些女子少说有五十个，加上淡嫣那边十个人，总共得有六十，这么多人，做基础工作是完全足够了的。
至于后续，就看个人工作能力然后再升迁就好了。
人才问题一下子就宽泛不少。
慕文瑶心里满意了，她大手一挥，终于开口说明了自己这一次的来意。
“很好，那现在来谈一下我们的交易吧。”
“我出价一人五百两的价格，从你们手上把这些识字的人都买下来。”
慕文瑶笑眯眯的看着眼前的鸨母和淡嫣。
鸨母和淡嫣俩一下子被慕文瑶这番话说的都懵了。
什玩意儿？她们没听错？
鸨母整个愣在原地呆了好一阵，然后脸色就一下子开启发青发绿，变的十足难看，她努力维持都维持不住一个笑。
淡嫣也笑不出来，但是她没有像鸨母那般脸色那么难看，也同样是拧着眉看着慕文瑶。
买人？为什么？她要这么多人做什么？还非得是识字的女子？
鸨母脸上硬生生挤出一个十足难看的假笑，险些没被慕文瑶的一番话惊的跳起来。
“这位夫人，您说笑了。”
鸨母这话几乎都是从牙缝里面挤出来的，如果不是眼前这位夫人一看就不凡，还是带着那么大一队兵过来的，她恐怕恨不得现在立刻就抄起扫帚把人扫地出门。
五百两？
别说五百两了，对鸨母来说，她楼里的姑娘们便是千两也不卖的！
丫鬟还勉强可以考虑下。
要知道，她培养一个读书识字文采斐然的姑娘出来，那可都是花了大心血和力气的，那都是她真金白银堆出来的。
便是千两，在她这楼里，也多的是世家公子，富商土豪愿意为了某个姑娘一掷千金的。
便是万金一人的请回去，她都还要考虑考虑呢。
五百两？
对鸨母来说简直就是个笑话。
慕文瑶脸上的笑容微敛，语气认真道，“我可不是在说笑，这话我是认真的，五百两一个人，我要把人带回去。”
她的话语中并没有给两个人拒绝的机会，基本上就是一个通知的意思放在这里了。
淡嫣察觉到了这一点，心里微微开始发冷。
她的目光看到站在门口不远处那群身强体壮的精兵，终于意识到这位夫人明明就是早有准备而来的。
这些人，恐怕就是为了这个时候！
鸨母脸上的笑是彻底的维持不住了。
她的脸色沉了下去，手帕已经在手里面揪扯成团。
“这位夫人也未免太过霸道了一些，那我也直说了，这楼里的姑娘别说五百两，就是一千两那也是不卖的！”
鸨母的语气也冷硬起来。
相比旁边的淡嫣，鸨母其实有底气的多。
她能开得起万仙楼，请的出会读书识字的先生过来教导姑娘们，背后自然是有人的。
靠山不硬，她怎么做到在上阳这么多年不倒？
她就不信了，她不放人，眼前的这位还能硬抢不成？
这上阳郡还没乱到那种没王法的地步呢。
慕文瑶脸上的笑彻底收敛了去。
她面色淡淡的看着眼前的鸨母，看着鸨母时仿佛在看着什么物件一般。
“我不是在跟你商量，我是在通知你，你楼里这些姑娘我看上了，我今日就要带走。”
“你是以为我不敢强硬带人走？你在等你背后的人出手？”
慕文瑶看着鸨母，忽然轻嗤出声，“他们最好也敢出手，要不然我还真瞧不起他们。”
能供养起万仙楼的，不肖想也知道，多半是哪个世家私底下置办了这种见不得人得产业。
毕竟世家清高要脸，手中产业和什么有关都不能和这种不太干净的产业沾边，要不然绝对会成为世家当中的笑柄。
鸨母倚仗着她背后的人，等着人出手，但是慕文瑶知道，对方绝对是不敢的，就算知道慕文瑶要做什么，也不会有人敢过来拦着。
第一是不敢暴露自己和万仙楼的关系，怕丢了世家最重要的脸面。
第二就是，世家现在和林尧的关系紧张，而林尧却又掌握上阳郡最大的兵权，他们最是会审时度势，最多嘴上说几句，动手是不可能真动手的。
所以，今天谁来都不可能挡得住慕文瑶。
鸨母瞧见慕文瑶这种笃定和有恃无恐，心底本来的笃定也一下子开始动摇慌乱起来。
她不禁开始怀疑，这个夫人到底是什么来头，为什么这么嚣张？
慕文瑶成为林家主母并没有多久，很少有外人见过她的模样，鸨母不认识也正常。
淡嫣也有同样的疑问。
慕文瑶抬了抬下巴，自然有人立刻把外面车上堆的几箱银子搬了下来。
几个箱子放在院子里，看上去份量也相当足了。
“银子我就先放这了，该说的我都说明白了，现在把身契都交出来吧，省得我还要派人去搜了。”
慕文瑶眼神平静的看着鸨母，她这种平静的眼神却让鸨母浑身都开始有些冷。
她咬着牙，几乎控制不住自己的愤怒和颤抖，“你们简直欺人太甚！哪有你们这样做生意的，当这幽州是你自己的不成，这幽州还有王法吗？这事，我定要去府衙告你们！”
就算她背后的人不能出手，幽州现在可没完全乱呢，还是有主事的。
她就不相信，上头那些主事的能眼睁睁看着城里有这种人横行霸道！
鸨母以为慕文瑶多少会收敛一些，却没成想在她说完这话以后，看到的却是慕文瑶越发古怪的眼神。
慕文瑶自己都险些没绷住。
这算什么？
告状告到本人头上来了？
慕文瑶忽然沉默着不知道说点什么。
糟了，这搞的她好不容易营造起来呢压迫氛围都要没了。
还锦绣看出这点古怪，立刻上前，她嘴角扬着轻蔑的笑，看着鸨母的眼神都仿佛是在看着什么好笑的玩意儿。
她一开口，语气也是轻蔑嘲讽的，“这幽州说是我夫人家的也没差了，林家的幽州，那林家的法就是这幽州的法，你站在这幽州的地盘上，倒是连主子都认不出来，还真是好大的威风和口气！”
鸨母的眼睛瞬间瞪大，眼珠子险些掉出来。
她看着气定神闲的慕文瑶，浑身再次颤抖，这次不是气的，而是因为恐惧。
林家……难道这位就是林家的新任夫人！
不仅是鸨母，连淡嫣的瞳孔都有一瞬间的收缩。
如果真的是这位夫人……那她们真的是一点挣扎的余地都没有了。
难怪她这么气定神闲，难怪她这么有恃无恐，上来就是直接通知。
以慕文瑶的这个身份来说，别说她说的是买，就算是真的直接让人白送，也没人敢有什么怨言的。
一切的原因就是锦绣说的，她们所在的可是林家做主的土地！
慕文瑶在心里给反应机敏的锦绣点了个赞。
这一下就把她营造的气氛整个又拉回来，而且还又拔高不少气势。
慕文瑶暗自微抬下巴，让自己的气势显得更足。
“好了，废话也都少说两句，身契，非要我派人去搜可实在不好看，我毕竟不是什么不讲理的人，我是来做生意的，还是和气一点。”
慕文瑶一边说着，一边盯着鸨母，手指在身边的桌子上敲了敲，催促的意味和压迫感都十分明显。
鸨母的心都在滴血，但是现在她却再不敢对慕文瑶说出任何一个不敬的字眼。
她硬是挤出一个难看的笑，“我这就……这就去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