便是来访的各将官们,依照严亦飞的模式学样练兵,对严亦飞来说,也更有好处。
一旦众人以自己做为标准,那么也同样会增强他们军队的战斗力,为严亦飞减轻压力,毕竟即使以扩军后的石城军,现在也无力抗衡建奴全师而来的攻势。
同时,他们如果按自己定的标准来练兵,以自己军队的发展速度,他们也只得亦步亦趋、有样学样,而自己的军队却是在不断的进步和完善的,如此众人依旧会远远的被自己石城军甩在后面。
要论扩军和样板生产,严亦飞在这个时代不惧任何人。因此叶向高等人一提议,严亦飞便是欣然同意,这样众人更高看了他一眼。
应叶向高、孙承宗,卢象升等人的强烈要求,这几日的第一项参观安排,便是从石城军如何选兵一直到如何操练,如此可以让兄弟部队对石城军系统有一个完整的了解。
按照首辅叶向高的要求,事后严亦飞还要上交一份公文给兵部,再由兵部散发到天下各军去,传九边奉以为式。这也是叶向高向天启皇帝进言的结果。
访问团参观的第一站,便是位于黄骨岛堡西侧的旧演武场的招兵点,随行的人群中,卢象升也默默的伴在叶向高的身旁。
此次到达黄骨岛堡,他极为低调,可能是因为在文官中他官职最低的原因,经常半天不说一句话,与往常的骄人锐气形成鲜明的对比。
但不说话不代表他没在思考,在参观的过程中,他不时凝神细观周边,又不时在思索些什么,然后吩咐身旁一个书童快笔记录。
在严亦飞的印象当中,卢象升是个政治能力一塌糊涂,但却颇有临阵决断才能的人物,或许是受到石城岛这如此优越的系统所影响,卢象升不再像是初中进士那般锋芒毕露,他终于意识到那句人外有人、天外有天是什么意思,因此也变得深沉了许多,只是经常一个人躲得远远的,默默思考什么。
黄骨岛堡城西旧演武场人头涌动的盛况,让叶向高等人看得惊讶无比,此次招兵由范思达的参谋司与各军千总,把总联合进行。
此时招兵的是李泽坤的丙千总部,这是一个老牌千总部,一部的兵力超过千人,内中还有许多老兵军官,因此需要的新兵人员不多。
但此时汇合在这里报名的人恐怕有数千人,黑压压的人流排了好几条长龙,那些如潮的排队人群似乎只关心什么时候论到自己报名,对身旁各官各将的到来根本顾不上扭头去看一眼。
此等盛况,几乎整个黄骨岛堡所有的适龄男青年都来了,这让旁边观看的各官各将心思各异。
在明末,因为武人的地位极低,就是正三品的守备之流的中高级军官,在正七品的县令面前,都得长跪不起,如此就更不要说普通大兵的地位了,他们的受尊敬和受欢迎的程度,恐怕都不如一些妓女来的更高。
因此在大明别处招兵,除了一些吃不饱饭随时可能饿死流民,或是城市中无地无产的二流子,愿意为了一口吃食而拿饷当兵外,哪有什么身家清白的儿郎愿意入伍?但在这里,想要参军入伍的人却有如过江之鲫一般。这种强烈反差对比,看得来访各人都是感慨不己。
各官各将中,也有人猜测严亦飞会不会为了面子而找人做假,但看眼前的情形,似乎又不可能做假。
驻步观看一会,各官各将的第一感觉,就是石城军的招兵条件可用苛刻来形容,往往在十个报名的壮丁中,都不一定能有一人当选成战兵,因为这石城军选兵,可是有好几道程序的。
其中以纯朴、强壮为第一。还有一个奇怪的招兵条件,有家口者可优先入伍。另外有特长者,从小习武或是会骑马者,虽也可优先入伍,却也不是一定能入选,很多在外人看来强悍勇武者,便相继落选。
有些被淘汰的人,放在大明其余各营来看,一定是无可挑剔的战兵甚至是家丁的人选,但在这里,却是被负责征兵的军官弃之如敝屣,看得各人可惜不已。
久经沙场的几位将官都可以看出,某些有武力的落选者,看那身材样貌与言谈举止,一定都是当过战兵的,难道他们是为了石城军优越的分田待遇和高额的饷银偷偷背井离乡跑来报名的?
不但如此,这些放在其他营中,尽可以称之为精锐战士的人,石城军竟然不屑一
顾,残酷无情地将他们淘汰。
对于那些“好兵”的落选,便是叶向高、孙承宗等人,也感到很奇怪,于是便招严亦飞到身前询问。
面对众人的询问,严亦飞只是简单地说了几句:“各位大人,这野外作战,讲究堂堂正正布阵列队,以万千人合为其一,单打独斗的功夫,就算再厉害,在堂堂之阵面前,也是百无一用。因此我石城军选兵,只用那些乡野老实之人,刚才那些有些武勇而落选之人,或是油滑,或是伶俐,此些人等,平日好勇斗狠,不服管教,临阵则贪生怕死,甚至倒执矢戈,动荡军心,姑此等人选入军伍,有百害无一利耳!”.
见众人都被自己的话吸引,严亦飞继续补充道:“我大明各军,一遇建奴往往一击而溃,用一句话来形容这些旧兵,那就是:积骄玩,无斗志!如此便是兵痞兵油充斥之故!此些人等,便是再有武勇,末将也会一个不留!空有一万兵痞,其战力也不如三千精锐。”
严亦飞的话说得很直接,在场各将神情各异,叶向高闻言倒只是点头,其实他心里听的不是很不明白,毕竟他是纯粹文官出身,对兵事不是很懂。
不过对于严亦飞说过的话,满桂、赵率教、曹文诏等人都是深有感触,其实他们早已经深深体会到兵痞兵油对军队的危害,只是不能向严亦飞一样,一言说出其中的关键。
卢象升的脸上,此时也露出若有所思的神情,只有袁崇焕在那边露出不以为然的神色。
看众人神情各异,严亦飞不知道方才自己说的话会对各人有什么触动。此时的大明,已经开始出现军阀化的苗头,各军头讲究的就是兵多,声势浩大,如此,手上的本钱才厚,好向朝廷要饷银。
为了拉来兵员,良莠不齐也在所难免,便如二十年后,左良玉部号称有兵百万,
然而左良玉降清以后,经多尔兖核查,其部有战斗力的战兵却不到三万,其余都是些老弱病残或是地痞流氓充数的。
但因为这种浩大的声势,也给左良玉带去了向各方炫耀的资本,左良玉的所作所为,再是天怒人怨,大明朝廷也丝毫不敢动他分毫。
或许对于很多明末的将官而言,兵精不
精不要紧,兵多就好,有兵就有饷,有饷自己便有了上下其手的空间,也有了壮大自己声势的资本。
在一旁一直沉默的卢象升,忽然出言问了一句:“下官敢问严将军,为何贵军招收兵员,应募之人如潮?严将军可否为下官解惑?”
这个问题也是其他人也很关切的,听卢象升这样一问,不约而同的,他们目光都是投向了严亦飞。就连一向高傲的袁崇焕,此时也同样注目在严亦飞身上。
严亦飞略一沉吟,说道:“我石城军辖区,向来以战兵为贵,末将许可,只需当选战兵,皆可许以最优厚的条件,故而应召者如潮。”
卢象升抚须微笑道:“下官听闻,将军还有被挑选上战兵后,新兵家属可分取田地五十亩,同时分给耕牛农具等物的政策。”
严亦飞看了他一眼道:“正是如此。”
卢象升沉吟道:“如此,严将军之石城军,便如初唐时府兵,本朝初兴时卫所之制。军中皆青壮良善,又有田亩之利在望,加之营伍森严,作战时便能如臂使指,相对余部骄玩之军,各方面皆是优越,故而能战无不胜。”
严亦飞不动声色道:“也可以这样说。”
卢象升闻言脸现兴奋之色,对身旁的书童吩咐道:“方才我与严将军之言,都尽数记下来。”
众人观之皆愕然,只是看着他身后的书童奋笔疾书。
孙承宗与毛文龙互视一眼,都看到对方眼中不悦的神情。好个初出茅庐的小后生,哪有这样肆无忌惮询探自己最优秀部下军中机密的?简直是最基本的官容体统都不要了。
不过随后二人愕然地看到关宁军那边的满桂、赵率教、金冠、甚至是祖大寿等人,也都是神情郑重,同样低声吩咐身旁幕僚记录什么。
再看另一边,曹文诏、曹变蛟叔侄三人,也同样在窃窃私语,一样吩咐身后幕僚奋笔疾书。年轻的曹变蛟,更是郑重的将一张写满小字的纸片揣入自己怀中。
随后一行人有些沉默,各人神情各异,不过脸上隐隐皆有兴奋之色,似乎获得了什么密籍宝藏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