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翦正在气头上,没搭理这些各怀鬼胎的妃嫔,只冷冷盯着宁贵人:“你还么要说?”
没直接杖毙、夷族,已经是他仁慈了!
事已至此,宁贵人不嚷嚷自己是清白的,她看着容翦,满眼的恐惧,依然咬着牙他对视:“皇上你被妖妃蛊惑,残害忠良,谋……”
她话没完,安顺急匆匆跑进来:“皇上、皇上……温嫔娘娘高热惊厥……”
容翦面色一变,抬脚就往外走,宁贵人哪里肯罢休,她上去就抱着容翦的腿,还冲满殿的其他妃嫔大喊:“你们就眼睁睁看着皇上被妖妃蛊惑,然后把你们一个个都杀掉吗?温窈就是沙利王的阴谋,送进宫迷惑皇上,扰乱我大梁的,今天是我,明天就会是你们!”
本来听到温窈不好了,容翦就很急,被宁贵人抱住腿,他更是怒不可遏,又听她如此胡言乱语,他哪里还能忍,一脚踹开她,眼睛里除了森森杀意,无旁的:“你好祈祷温嫔没事,她若有事,朕活剐了你!”
宁贵人其实已经豁出去了,就是死要让所人都知道温窈是个祸害,皇上被妖妃蛊惑,对上容翦这双地狱阎罗般的眸子,她突然就怕了。
直到容翦出了偏殿,殿内都没分毫动静。
不止宁贵人,其他人也都被容翦刚刚的样子吓得屏住了呼吸。
等回过神时,宁贵人整个人都瘫在了地上,外面宫人得了安总管的吩咐,冲进来把宁贵人拖了出去。
殿内的几位妃嫔,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对死亡的恐惧。
宁贵人的今天,会是她的明天吗?
哪怕,她并没有打算谋害温嫔?
这个问题没人敢说出口,自然也无人回答,可答案已经在各人心底生根。
这个可能性,实在……太大了。
如温嫔真的容不下她们,就刚刚皇上的态度来看,那她们真的就只有死路一条啊!
常贵人最扛不住,腿一软便重重跌回了椅子上,发出砰一声闷响。
没多会儿,其他人也各自白着脸坐下。
寝殿里这会儿已经快翻天了。
容翦进来的时候太医已经在给温窈施针了,她面色依然很痛苦。
拧着眉,嘴巴咬得很紧,下唇都咬出血了,南巧正焦急地在一旁喊她张嘴不要咬自个……
看着她唇缝溢出的血迹,容翦心都疼碎了,他大步走过去,把温窈搂在怀里,很小心地捏着她的嘴,生生把她嘴巴捏开,为防止她再咬自己,把自己手伸过去给她咬着。
温窈难受的很,昏迷了都还被怪兽追,她也没客气,直接一口咬在了容翦手上。
一下就给他咬出血了。
众人一看皇上龙体受损,可不吓坏了,可再看皇上紧张温嫔娘娘全然顾不上自个的样子,谁都没敢开口。
施过针后,情况总算稳定下来,虽然人还昏睡着没有醒来的迹象,至少不抽搐,面色也平缓了许多,瞧着没刚刚那么痛苦了,所人都在心底松了一口气。
刚刚皇上的样子,他们可真的怕天子一怒,怪罪他们诊治不利看护不利。
容翦一颗心全在温窈身上,连口出恶语的宁贵人都暂时顾不上了,更遑论旁的。
温窈情况平稳下来,他没走,就在床边守着。
太医想过来帮皇上处理一下手上的伤,看皇上的样子又不敢开口,后只好把药留下,把这份重任交给了安公公。
太医不敢,安顺也不敢啊!
安顺跟了皇上这么久,这点事还能摸不清楚?
可皇上龙体尊贵,他只能把药留下,等会儿觑机朝皇上请示。
这一等就等了一下午。
傍晚时,温窈终于醒了。
虽然只醒了一会儿,发热也还没退,好歹人是清醒的,容翦紧绷的神经终于放松了些。
瞧着温主子吃了药又睡了,安顺觑准这个机会上前,小声道:“皇上,奴才给您擦下药罢。”
容翦淡淡扫了一眼手上已经结痂的伤处,淡淡道:“不用。”
安顺迟疑了下:“这不成啊,皇……”
那句‘皇上万金躯’的话刚到嘴边,瞧着皇上已经不悦皱起的眉头,马上就变成了:“皇上还要守着温主子,总得自己好好的不是,明儿温主子醒来,看到皇上手上伤了没处理,可不心疼么。”
容翦:“……”
他眉心动了动,心道心疼也不错。
安顺像是他肚里蛔虫一样,马上又道:“而且,若是温主子知道皇上手上的伤是她昏睡时不小心弄伤的,温主子得多自责呀……”
容翦:“…………”
他看了看自己的手,又看了看小脸通红,在药力下睡得正沉的温窈,片刻后,把右手往后一伸。
没说么,只淡淡嗯了一声。
安顺顿时大喜,忙给他上药。
其实伤的不算严重,只两处破了皮,一圈青紫的牙印,瞧着点骇人。
他一边上药,一边在心里啧啧,温主子瞧着柔柔弱弱,竟然也能咬这么狠。
皇上是能忍,竟然让温主子咬了那么久,愣是眉头都没皱一下。
安顺就这么叽叽咕咕着,给上完了药。
原本他以为温主子情况稳定了,皇上定然不会太过担心,结,皇上晚膳没吃,连觉都不睡,就在床前守着。
可把安顺给急坏了。
他思来想去,正要搬出‘温主子醒来会心疼’的言论来,话还没出口,就被皇上赶了出去。
皇上开了口,安顺也不好硬劝,只好一步三回头地退了出去。
今儿十六,银盘的月亮挂在夜空,又圆又亮。
安顺抬头瞧着天上的月亮,在心里叹了口气,希望温主子明儿一睁眼就好好的罢。
末了,他蹙起眉头,很是奇怪地想,怎么感觉温主子打从进宫后,就多病多灾的呢?
是下毒,又是落水。
虽都没酿成大祸,可一件比一件凶险。
他眨了眨眼,半晌后,朝殿内看了一眼,又看了看天上的月亮,一张脸皱成包子样,是他想多了么?
温窈情况其实不算特别凶险,只是因为事发突然,水又是真的凉,她又受了点惊吓,主要是还气了一通,便反应大了些。
好在这几个月以来,都有认真调养身体,日子过得松快,身子骨还算点底子,到了半夜高热便退了大半,到后半夜的时候,还醒过来喝了一次水。
温窈迷迷糊糊喝完水,才发现喂她喝水守夜的人是容翦。
她看着容翦,又朝殿内扫了一眼,没看到其他人,不免惊疑:“你守夜啊?宫人呢?”
因为出了一身的虚汗,头发都贴在了额头上,脸都是病态的白,看上去很是狼狈,很虚弱,容翦喂她喝完水,给她盖好被子取了一直在炭盆上温着的热帕子,给她擦脸。
“嗯,”容翦看着她,轻声道:“朕不放心。”
温窈其实并没太清醒,她眨了眨眼,直勾勾盯着容翦。
视线随着他的动作而动,看着他洗帕子,拧帕子,给她擦脸,洗拧再擦……
“不困啊?”她哑着嗓子问。
容翦手贴了贴她的额头:“还难受么?”
温窈:“……”
片刻后她摇了摇头:“好多了。”
下午时因为着急,气血攻心,容翦眼睛里全是血丝,这会儿还没消下去呢,他看着还些迷瞪的温窈,扯起嘴角笑了笑:“嗯,那就好,快睡罢。”
温窈很累,还很乏,脑子都是昏沉的,她是很努力才没直接闭上眼睡过去,因为不大清醒,她也没多说什么,只往里挪了挪,对容翦道:“别坐那儿了,快过来睡。”
容翦只犹豫了片刻,就脱了衣服钻进被子里。
在他脱衣服的时候,温窈就已经扛不住闭上了眼,不过没睡熟,还留了一根神经给容翦。
在容翦抱过来的时候,她下意识挣了挣,拧着眉头咕哝:“别抱了……脏……”
出了那么多汗,她自己都受不了自己,要不是实在提不起劲打不起精神,她都想洗个澡。
容翦是清楚她的脾气。
别看平日里懒洋洋的,却爱干净得很。
时候折腾完,都好晚了,她眼睛都睁不开,还非嚷嚷着要洗一洗,不洗就闹,好多时候都是他给她擦洗的。
不过今天不能洗。
他一把人搂在怀里,轻轻在她耳边安抚:“不脏,睡罢。”
温窈又挣了挣,她本意是让他别搂着自己,都是汗,虽然昏沉,不是一点儿理智全无。
容翦想了想,骗她:“刚刚擦洗过了,真的不脏。”
温窈是真的累了,没再挣,直接睡了过去。
见她安生睡了,容翦又把被子拉了拉,没敢搂太紧怕她不舒服。
因着春闱正在进行,前朝事多,翌日一早,容翦醒过来,便宣了太医问诊,确定无事,他才去上朝。
等他下了朝匆匆赶回来,温窈都还睡着没醒。
“没醒?”
容翦神色有些凝重,走到床边看了看。
见她脸上总算了几分血色,只是睡得沉,不是哪里不对劲,这才放心。
不过这样睡着,只喝药和参汤能行么?
正迟疑着要不要喊醒她起来吃点东西再继续睡,温窈便睁开了眼。
初一睁开眼,她头还点晕,看容翦都是重影的,还在她眼前一直晃啊晃啊,晃得她更晕了。
她皱着眉不满地嘟囔:“容翦你晃么啊!”
殿内候着的安顺、秋文、南巧全都被她这话给惊得屏住了呼吸。
容翦?
容翦!
怎么能直呼皇上名讳?
其他人被吓得不轻,容翦却很高兴。
以往就听她在心里嘀嘀咕咕地时候‘容翦容翦’的喊他,这还是第一次听她这么喊他的名字呢。
就是嗓音还是哑的,气息也些虚弱。
他轻轻嗯了一声,摸了摸她的脸:“哪里不舒服?”
容翦本就是火炉,体温高,手掌又干燥温热,温窈便本能地往他手心蹭了蹭,闭着眼拧着眉小声嘀咕:“眼晕。”
感觉她体温正常了些,不那么热了,容翦吩咐宫人:“把药膳端来。”
而后对温窈道:“起来吃点东西?”
温窈是有点饿了,她点了点头,没动。
膳食一直都备着的,就怕主子醒了要吃的,很快秋文南巧就把饭菜端了过来。
容翦把人抱起来,叠了软枕放在她身后让她靠在床头,然后把放了补药的粥端过来,亲手喂她吃。
这粥虽然补品放得多,跟美味一点儿都不搭边,还带着药草味,吃得温窈很不开心,吃了半碗,她就吃不下了。
“烧鸡吗?”她看着容翦,很恳切地问。
容翦:“嗯?”
温窈:“我要吃烧鸡。”这粥太难喝了!
容翦一怔,听清楚她心里的哀怨,正色道:“太医说了,这几日饮食宜清淡些。”
温窈更不高兴了,在心里叽叽咕咕个不停,清楚,这个时候她再要,没人会给她,她只能退而求其次:“酱黄瓜呢?给点酱黄瓜罢?”这粥真的太难喝了!
殿内其他人都要听哭了。
温主子这是遭的哪门子的罪啊,想吃烧鸡吃不成就换酱黄瓜么?
南巧眼睛都红了,在心里暗暗发誓,等主子好了,她一定天天给主子做烧鸡吃!
——后来她真的这么做了,把温窈吃到想吐,狠狠说了她一顿,才消停,然这都是后话。
酱黄瓜三个字,刺的不止宫人的心,容翦心尖都抽了一下。
他把勺子放下,吩咐宫人:“去熬鸽子汤,清淡些。”
秋文应了一声,马上就转身出去。
她也觉得光喝粥不行,主子本来就不爱喝粥,还是药粥!
容翦放下碗,要给温窈擦嘴角的时候,抬眼就看到她吞了吞口水。
容翦:“………………”
他苛待她么?
怎么感觉好像饿很久了?
仔细一想,还真是。
打从昨天中午她就没怎么吃饭,一直在吃药,喝参汤。
很快秋文就把鸽子汤炖好端了过来。
快炖虽比不上慢炖味道浓,到底比粥有食欲多了。
温窈本来饭量就不大,加上几顿没吃,虽然饿,胃口并不大,加上刚刚还喝了粥,只喝了半碗汤就饱了。
吃饱了就又开始犯迷糊,跟容翦还没说上两句话,就打起了瞌睡。
她都这样了,容翦没拉着她说话,给她盖好被子,就让她继续睡了。
退了热,胃口吃饭,瞧着精神可以,问题不算很大,容翦放心不少,便着手处理昨天没来得及处理的事。
温窈这一觉睡到中午,醒来时,总算没有那种浑浑噩噩脑袋发懵的昏沉。
头脑是清醒的,就是还不大能提起劲来。
见她终于清醒了,南巧差点没场哭出来。
温窈喝了两盏茶,嗓子没那么疼了,问南巧:“皇上呢?”
“刚刚礼部来人,”南巧回道:“现在在御书房。”
温窈点了点头,现在春闱正在进行时,前朝忙得很,她又问南巧:“竹星怎么样了?病了么?”
南巧看了看她:“没,竹星受了点惊吓,不过她皮实,倒是没发热,就是膝盖还肿着,现在还下不了地。”
温窈眉头拧了起来:“查到谁干的了么?”
南巧抬眼,主子对视,而后点头。
温窈惊讶,这么快!
“谁?”她面色微沉,嗓音也带了几分冷意。
南巧:“宁贵人。”
宁贵人?
温窈脸上现出几分茫然,宁贵人是谁?宫里还个宁贵人的吗?贵人不是只有苏贵人常贵人吗?
看主子这样,南巧提醒道:“就是以前华阳宫的宁婕妤。”
温窈这才对上了脸,原来是她。
可不对啊,她和她几乎没么来往,无冤无仇的,干嘛来害她?
瞧着主子满脸不解,南巧便把昨儿她昏睡后的经过细细给她说了一遍。
包括昨天下午在御花园东北角废弃宫殿的枯井里找到了给小宫女传假话的太监齐富的尸首——服毒自尽的。
他死时,怀里还揣着弹弓几枚鹅卵石,跟在洗风池旁边找到的鹅卵石一模一样。
温窈听完,一张脸都是青的。
生生给气的。
这个宁贵人是不是有病?
她都不用脑子想想的么,她们两人,既没私怨,又没有利益纠葛,她吃饱了撑的啊找她的麻烦?
温窈越想越气。
卫氏真的是心肠歹毒,这一招借刀杀人,恶毒极了!
宁贵人是又蠢又毒!
听南巧说,皇上要治她宁氏全族的罪,温窈都不觉得宁氏一族冤。
封建王朝,那可都是上下一体,同族共命运会连坐的,宁贵人做坏事前就没想象家人?
别说这个连坐的时代,就算是现代社会,做么事前,都还要想想家里人呢,宁贵人就蠢成这样,么都不顾?干出这种事?
越想,温窈越气。
主要,她什么都没做,被卫氏泼这么一大盆脏水,宁贵人这个又蠢有毒的还信了,这段时间,她不定怎么诅咒自己呢!
温窈快气死了。
她兀自气了好一会儿,突然想到了么:“没找到那个齐么的太监,皇上就传了宁贵人?问了两句话,就定了罪?”
南巧没想那么多,她这两日都快担心死了,听主子这么问,点了点头:“是,本来那小宫女就被吓得不轻,齐富又刻意伪装过,她辨认不出,宫里又大,一时找不到人,皇上便亲自去偏殿找各宫妃嫔问话,这事与其他人无关,皇上没问出什么,便让人传了宁贵人……”
说到这里,她声音压低了些:“宁贵人被揭穿真面目的时候,大骂她的贴身宫女书月背叛她,皇上么都没说,昨儿就杖毙了书月。”
温窈:“………………”
温窈不是特别能打得起精神,她依然觉得这事不对劲,蹊跷。
见主子一脸凝重,南巧多聪明啊,马上就猜到了她在想什么,她小小声问了一句:“主子,您是不是想到了么?”
温窈心里头有点乱,她没说话,只撑着额角,想了好一会儿,这才一脸疲累地问南巧:“宁贵人现在在哪儿?”
南巧以为主子是想知道皇上没有重罚宁贵人,忙回道:“现在被关在文山殿,禁卫军把守。”
温窈抿了抿嘴角,只迟疑了片刻,便掀开被子下床:“我去见见她。”
南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