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原郡。平原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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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时,在平原城的北城门护城河外,站立着一群神色各异,衣着华丽、考究之人,目光不时眺望南来官道。
“陶县尊,卫将军快到了吧?”
这些人,正是以平原令陶丘洪为首的平原县官吏。
其中,不乏平原郡守府的吏员及平原一带的名士。
比如刘敦、王烈、祢衡等。
他们得知被天子拜为卫将军,封为济南侯的陶应要来平原,或主动、或相约,纷纷等在城门口迎接。
若非与陶应不熟悉,他们会像代理平原郡太守的孙观一样,不说二十里外相迎,至少也会相迎十里。
青州已被陶应以黄巾流寇猖獗为由,暂时军管,青州人人皆知。
这意味着,眼下的青州,山高皇帝远,刘宏管不到,青州刺史赵琰也无力管,那就只有陶应这个“外来户”说了算。
毕竟,都是平原郡的“有识之士”,此时不积极表现,拍陶应的马屁,以后从哪里找机会上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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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看陶子林的际遇,誉满洛阳,也没见有人表举他出仕;却被陶应一句话,便表举为平原令!”
“陶子林的确有才,我也通文墨!”
“做不了县令,我可以暂时屈就县丞!”
……
众人此时的心态,陶丘洪不用去揣摩,都了若指掌。
陶丘洪眺望着远处已隐隐扬起尘烟的官道,一对眸子里,神情充满复杂,里面有抗拒、怀疑,还有一丝丝的期待。
“依孙府君的消息,估摸着,济南侯很快就能到!”
陶丘洪慢悠悠地回了众人一句。
心思又默默转向即将到来的、他陶丘洪的“贵人”陶应身上。
“济南侯,你到底是一个忠厚干练的辅国良臣,还是一个刁巧伶俐的乱国奸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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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对于陶丘洪的回应,众人皆左耳进,右耳出,根本没有放心上。
或者说,众人出声问陶丘洪,就是多此一举。
众人都清楚,陶丘洪所掌握的信息,并不比他们多多少,之所以出言相问,只是为打发心中的寂寥而已。
当然,也是替陶丘洪这个新任的平原令刷刷存在感。
“卫将军兵强马壮,所向披靡,此时莅临平原,定是已将入寇冀州的乌桓叛军剿灭!”
“区区五万乌桓叛军算什么,盘踞青州的数十万黄巾流寇,不也被济南侯以摧枯拉朽之势剿灭!”
“我听说,陶将军尚未加冠,不仅诗文冠绝天下,而且带兵打仗很勇猛,很有谋略!”
“济南侯是‘仁人君子’徐州刺史陶恭祖的儿子,名门出身,的确是显赫!”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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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着身后传来的各种阿谀奉承之声,陶丘洪暗暗摇头。
“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古今如是,概无例外!”
对这些人的议论,陶丘洪只是一笑了之。
“哈哈哈……”
突然,一阵爽朗的大笑声在人群中响彻了起来。
原本小声议论的众人,齐齐皱起眉头,纷纷循声望去。
却见是一个年纪不过十六七岁,身子修长挺拔,相貌也算俊朗的青年,正站在离众人几步之遥的地方,瞅着众人肆无忌惮地狂笑,眸子里满含鄙夷与不屑。
“祢衡!”
————
徐州。彭城国。张氏府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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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昭目光熠熠地盯着儿子张承,示意他说出赵昱错了的理由。
“因为,若赵从事挂印辞遁,定会恶了陶使君。”
“而一旦与陶使君结恶,就是与卫将军、济南侯陶府君结了恶!”
“以卫将军的年龄,未来定能位列三公,如此一来,赵从事将再无出头之日!”
提到陶应,十岁的张承,眼里冒出热切的火花。
“卫将军尚未加冠,已是济南侯,孩儿定要如卫将军一般,拜将封侯,出人头地!”
张承崇拜陶应,张昭很理解,目光蕴含慈爱,欣慰地点点头,以示鼓励。
任何人心中都会有一个信仰的目标,或者崇拜的偶像。
对于十岁的张承来说,陶应就是他的人生标杆。
不过,此时张昭心中却有些为难,甚至隐隐有些后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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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若早知陶应能有今日成就,我张昭,也不至于两次三番拒绝陶恭祖的征辟啊!”
张昭神情的不停变化,小张承第一时间就捕捉到了,心中一动,脆生生问张昭因何不定。
“阿爹,您心中是不是有难以决断之事?”
张承的询问,让张昭陡然一怔,瞅着儿子看了半晌,方点点头。
“我儿察言观色,洞察入微,这很难得!”
但凡儿子张承有所优点展露,张昭会第一时间夸赞。
同样,若发觉张承有不足之处,张昭也会直言不讳指出。
“棋道精修的是运筹帷幄、纵横捭阖、洞察入微、胸怀全局;同样,这也适用于军略、政务!”
“希望我儿将此优点用于正道,莫效小人,揣摩人心,谄上媚下!”
张昭育儿有自己的一套经验,深知过犹不及的道理,一般都是点到为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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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爹心中确有一事,不知是否做错了,一时难断!”
张承嘴巴大张,瞅着张昭,一脸的不可思议。
“居然,也有让阿爹不能决断之事!”
在张承的心中,他父亲张昭,恐怕是大汉最聪明的人,绝不会有事能够难住他。
今时张昭的表现,在张承的记忆中,破天荒头一回。
“能否请阿爹说说,让孩儿评判一番?”
张昭一愣,继而眼前一亮。
没有犹豫,张昭立即说出自己的困惑,期待地望着儿子张承,看他如何评判。
“阿爹没错!阿爹又错了!”
这是什么话,到底有没有错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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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承的回答,让张昭一时莫不着头脑。
“你说说看,哪里没错,哪里又错了!”
张承也不打磕绊,张口便指出张昭的错、对来。
“阿爹之前拒绝陶使君没有错。”
“因为,当初陶氏初来徐州,使君垂垂老矣,寿命必不长久!”
“且使君二子,无论陶商、陶应,给世人的表现,皆是庸人之资!”
“若阿爹入幕这样的陶氏,必堕一世英名,恐被世人笑话阿爹识人不明!”
确实,陶应改变之前,别说乱世争雄天下,就是盛世和陶谦一般,做一个守户之犬都没资格,自然不会被人看好。
瞅着侃侃而谈的儿子张承,张昭的目光愈发的璀璨。
虽然张承说的这个道理,张昭一早就知道,正因为出于这个顾虑,他才拒绝了陶谦的征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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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这番见解,却是出自只有十岁的张承,这般见识,就有些让张昭震惊了。
“我张昭十岁时,绝无我儿这般见谛!”
强抑制住心中的激荡,张昭继续鼓励儿子说出下一半话。
“那我儿再说说,阿爹又错在哪里了?”
张承见父亲张昭并没有否定他的话,心中又自信了几分。
“阿爹现在因为济南侯而顾虑陶使君,就错了!”
“此时,阿爹当自荐于济南侯陶府君帐下,而非受徐州刺史陶使君征辟!”
张承语落,张昭目光中精芒猛然迸射,心中震颤不已。
“有子如此,夫复何求焉!”
这一刻,张昭既有勘破迷雾的欣悦,又有得“麒麟儿”的感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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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儿勇壮刚毅,忠诚正直,能甄识人物,未来定可拜将封侯,光大我张氏门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