霎时间,所有人都震惊无比地怔住了。
担忧的神色犹如涨水一般缓缓地爬上了众人的脸。
第一个做出反应的,是秦观锐,他猛地抬起头,上前一步靠近了萧臻:“锦王殿下,您说……您说静汐她怎么了?”
“是我没有照顾好她,竟叫她受了奸人陷害,她,中毒了。”萧臻的脸上满是愧疚。
“怎么会中毒?好好的怎么就会中毒了?是谁要害她?到底发生了什么?”秦江不免也紧张起来。
若是静汐有什么三长两短,他们侯府还能和锦王攀得上关系了吗?
此时,也已有下人快步往后院跑去,要将这个消息告诉白婉。
萧臻皱起眉头:“是靖王的人,想害得人原本是我,静汐是替我受了灾,他们在糕点里下了毒,我却把糕点赏给了静汐,平白让她受了苦。”
“靖……”秦江的嘴巴瞬间瞪大,话都只说了一半,就不敢再说下去了。
那可是靖王!
是君,岂能他一个臣子妄议的?
不过此时,秦江等人却也都几分相信了萧臻的话。
瑾王和靖王早已针锋相对多年,暗中使点手段,也不是什么新鲜事儿。
只是下毒这种事儿,可是要震怒天颜的。
萧臻突然再度弯腰行礼:“岳父大人,不宜多言,还请您一定要救救本宫的爱妃!”
“好好,我们这就去救她!”秦江张口便答应了下来。
他扭头便要往后院走,可才刚一回头,白婉已经一瘸一拐地在下人的搀扶下走出来了。
她身后的丫鬟手里,正捧着那件所有人都想要的波斯贡品——千山雪莲。
秦江的神色有一瞬间的担忧,他急忙上前,抓住了白婉的手。
语气之中带着安慰,又带着几分威慑地开口说道:“静汐中毒了,她现在急需千山雪莲救命,锦王亲自登门求药,我们不能不救。”
白婉道:“我自然是听说了,所以才急着送出来,锦王殿下,这就是波斯的千山雪莲了,麻烦您带回去给静汐,可一定要将她救下来,我求求您了。”
白婉身后的丫鬟,立即就要将千山雪莲送到萧臻的手上。
突然,秦观铭站出来道:“等等,如果这株千山雪莲给了静汐,那朝久怎么办?”
秦观铭从未表现出过对秦朝久有多特殊,此时却是他第一个开口站出来,替秦朝久说话。
这倒是让秦朝久颇有些意外。
秦观锐反应过来,立即附和道:“是啊,如果都拿去给静汐妹妹了,那朝久妹妹怎么办?能不能一个人一半?”
一瞬间,所有人好像都找到了最完美的解决办法,齐齐看向了萧臻。
萧臻摇头:“大夫说了,她中毒很沈,一半的天山雪莲怕是只能勉强保住她的性命,恐怕,她往后就要在床上度过,再也无法站起来了。”
“那……那……可如何是好?”白婉担忧无措地抖着手。
一时间,所有人都安静了下来。
在听见秦静汐中毒,需要千山雪莲的小喜后,秦江和白婉夫妇二人,毫不迟疑地就要将千山雪莲送过去。
甚至,连多看一眼秦朝久都不曾,更像是忘了她的存在,忘了她也需要这株天山雪莲来调理身体。
若不是秦观锐突然开口,只怕现在,萧臻已经带着千山雪莲离开了。
秦朝久心中刚刚燃起来的那一点父母亲情,在此刻,又重新沉落下去,再也燃不出半点光亮了。
父母亲情这东西,果然是世界上最奢侈的东西。
没有就是没有,求也求不来。
周围的空气,都在安静中变得越发压抑了起来,可秦朝久却没有开口的打算。
她就是想亲眼看看,她的父母和兄长们究竟会怎么做。
这几个月来,白婉一次次地往北沐王府门前跑,给她送各种吃的、穿的、用的,几位兄长也总是寻着各种新奇的小东西过来给她。
在这件事之前,她从未想过要原谅他们,要再一次试着去和他们做回父女兄妹。
可昨日,一身狼狈的秦江带着受了伤的秦观铭和秦观锐出现在她面前时,她还是动了心思。
做一次人,她也如何能不期望被世人所歌颂的血脉亲情呢?
她也想体验一次,被父母爱、被兄长爱的感受。
可愧疚,并不是爱。
从白婉和秦江毫不犹豫地说要将千山雪莲拿去救治秦静汐,多一个眼神都没有给她的时候。
她就明白了。
他们之前所做的一切,不过是因为得知了当年真相,而产生的迟来的那么一点愧疚罢了。
终于,秦江说话了。
他先是清了清喉咙,显然是做了一番心理建设的。
他看着秦朝久道:“朝久,你别怪父亲,你妹妹现在危在旦夕,只有天山雪莲才能救她的命,我们没得选择。”
“那我呢?”秦朝久问。
从前的她,是不会问这句话的。
因为不在意,因为知道答案。
也或许是做人做得久了,她竟也对莫须有的东西,产生了妄想和期待。
秦江的脸色沉了沉,有些话他无法说出口。
他在权衡,在考虑。
若是北沐王在的话,只怕会一怒之下要了整个永昌侯府百余人的性命。
可北沐王不在。
他没有说出口的话,白婉说了出来。
白婉“扑通”一声跪在地上,断腿的痛令她当即叫出声来,脸上大颗大颗的汗滴落,她面色瞬间惨白一片。
可尽管如此,别人拉她起来,她也仍旧坚持地跪在地上。
“朝久,母亲知道对不起你,可你妹妹她要死了,你不能见死不救,你一定要救救她!没有了千山雪莲,你只是失去一个孩子,但你自己还能活,可你妹妹,她要活不下去了!”
“朝久,母亲求你,求你大发慈悲,把千山雪莲让给她好不好?她……她是我养了十七年的孩子啊,我含辛茹苦养育她,教育她,我……母亲真的不能眼睁睁地看着她去死,朝久,母亲求你了!”
白婉的眼泪大颗大颗地往下掉。
不知是伤心难过,还是疼痛难忍。
可秦朝久的脸上却没有半分动容。
只是她的内心,远不如她脸上表现出来的那么平静。
“母亲,你跪在这里,求我放弃我自己孩子的性命,去救你的孩子,你的养女,是吗?”
秦朝久的声音依旧平静,可语气中的失望早已浸透了每一个字。
身后的竹节忍不住抹了眼泪,都要心疼死了。
“母亲!”
“母亲!”
门外,两个声音几乎同时响起。
是秦观锦搀扶着秦静汐来了。
秦静汐冲过去,拉着白婉的胳膊用力往期拉:“母亲您这是做什么?母亲您快起来,您怎么能跪妹妹,您快起来啊,您为了女儿受苦了,母亲!”
白婉在看见秦静汐后,一把搂住了秦静汐:“你怎么过来了,你不是中毒了吗?你还好吗?”
“母亲我没事,大夫说了,就算没有天山雪莲,我也还能活半个月,没有关系的母亲,女儿这辈子都不曾在您面前尽过孝,剩下这半个月的时间,女儿都要在您和父亲的身边,侍奉您二老。”
“不要胡说,我不许你说这些丧气话,我一定不会让你有事的。”
“可是母亲……呜呜……”
秦静汐跪坐在地上,扑在白婉的怀里,和白婉哭成了一团。
萧臻一脸关切的上前,蹲下身子,手掌落在秦静汐的肩膀上:“爱妃,你的身子这么弱,你现在不该来的。”
此时,秦静汐却是非常虚弱,她脸色病态的苍白,眼底发青,唇色暗紫,俨然是中毒之相。
秦观锦硬是把白婉从地上拉了起来,他脸色难看地望向秦朝久:“你怎么能让母亲跪你?你可知这行为一旦传出去,免不了也被人说你大逆不道!”
秦朝久淡淡地看向秦观锦:“不是我让母亲跪的,是母亲执意要跪。”
秦观锦皱起眉头:“你若答应了母亲的请求,母亲又岂会跪你?罢了,你既然这般绝情,多说无益。”
秦观锦转过头,对秦江拱了拱手道:“父亲,我刚刚在门外已经听见了圣旨,皇上说这株天上雪莲是您和弟弟们找回来的,所以是赐予了父亲您,您想给谁都是您的全力,任何人都无法干涉您。”
“父亲,您要给谁?”
是给秦朝久还是给秦静汐?
哪里还有悬念,秦江早都已经做好了决定,他要救他的养女,他要保住锦王这颗大树。
秦江看了秦朝久一眼,开口道:“朝久你也别怪父亲,静汐苦尽甘来才得意做了锦王侧妃,我不能眼睁睁地看着她死。这株千山雪莲,为父要拿来给静汐入药。”
白婉眼睛上还带着泪珠,她紧紧抓着秦静汐的手,心也悬了起来,却是不敢再去看秦朝久。
秦朝久的目光转向秦观铭,秦观铭同样别开了目光。
她又看向了秦观锐,秦观锐嘴唇动了动,艰难地说道:“朝久妹妹,孩子还可以再怀的……”
所有人的意见和态度,她都明白了。
终究,她还是那个被舍弃的。
一直如此。
永昌侯府众人,心底真正偏爱的那个人,一直都是秦静汐。
她点了点头,目光早已清冷一片,她缓缓说道:“千山雪莲是父亲和二哥三哥找回来的,自然是你们说了算,你们既然已经决定要给锦王侧妃,我也没有理由反对,不过是希望,你们不要再后悔。”
话落,秦朝久转身往外走。
就在秦朝久转身的瞬间,一道黑影“唰”地一下出现在了众人的面前。
清泉也从门口的方向铁青着一张脸,大步走来,与那暗卫并肩站在了一起。
清泉冰冷的声音,与他的主子如出一辙:“禀永昌侯,锦王殿下,在你们将千山雪莲给锦王侧妃之前,还有一件事情的真相,你们需要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