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71年3月29日,凌晨两点,玩家休息区。
「哈……哈……」
第九届忌妒派对,编号七十七号玩家──玛莉.托马斯,目前正濒临生死存亡的关头,面临她人生最大的危机。
玛莉仓皇地跑着,满脸都是血,因恐惧而流出的眼泪让她的视线一片模糊,只能靠模糊的轮廓,分辨这里是走廊的哪一侧、旁边有几扇门、哪里有逃生出口。
「啊啊啊!」
她摔了一跤,整个人摔在地毯上,脚原本就受伤的她,因为这一跤变得更糟。玛莉完全站不起来,她的脚早就严重受损,走路一拐一拐的,跌倒后根本没办法撑起自己的身子。
「快啊!玛莉!妳必须站起来!」
她在心里这么告诉自己,身体却不如预期,两只手抓着地毯的绒毛,狼狈地拖着双脚、在地上爬行。
玛莉的求生意志十分惊人,她靠这样缓慢的爬行前进了几公尺,好不容易看见能够联络柜台的电话。她死命撑起身子,用手把电话从矮柜上打下来,拿起话筒,按下拨号键。
嘟──嘟──
等待的时间非常漫长,玛莉把话筒拿在耳边,余光瞄到漆黑的走廊尽头闪过人影,她吓得叫出声,连忙捂住自己的嘴巴。
一双白色的球鞋踩在地毯上,缓缓朝玛莉这里走来。
「您好,这里是柜台的服务中心,很高兴为您服务。」
发现人朝这里走来,玛莉彻底失去理智,对话筒大喊:「救…救命!有玩家杀人了!救命啊!!」
「请问您在哪个楼层呢?」
「六…我在六……!?」
下一秒,话筒传来宣告死亡的寂静,发现电话断讯的玛莉叫了一声,急忙回头,一名身穿灰色外套的人已经站在她身后,冷冷地看着自己。
「啊……啊啊啊啊啊……!」
玛莉的身子抖得像台发电机,她爬到那个人旁边,抓住他的脚,沙哑地哭喊:「求求您不要杀我!!放过我!我家还有五个小孩!我不能就这样死啊啊!」
不理会玛莉的叫喊,她的头发被灰衣人揪住,整个人被单手拎了起来。玛莉想挣扎,但每动一下,头皮就会被扯得又痛又麻。
灰衣人把她抓到面前,玛莉也在这时发现,灰衣人的外套帽子拉得很低,看不清楚长相,隐约能看见帽子下的金色短发。
玛莉说家里还有五个孩子,对于这份说词,灰衣人裂嘴一笑,只回应一个字:
「so?」
◇◆◆◇
2171年3月29日,中午十二点,玩家休息区。
午餐时间,杰森和柠檬在餐厅吃饭,杰森已经习惯餐厅高级华丽的服务,不管哪一餐,他永远都吃牛肉面。
柠檬不太能理解牛肉面的美味之处,她喜欢甜食,也不会到每餐都吃甜点的地步。杰森曾说,如果有个宗教叫「糖教」,柠檬绝对是里面的信徒;现在柠檬相信,如果有个类似糖教的宗教──「牛肉面教」,杰森绝对是教宗等级的人物。
今天已经29号,距离游戏开始的4月1日没剩几天,就算他们已经打破几天前的尴尬,会说一点话,杰森依然不答应陪柠檬去忌妒派对。
柠檬不强迫杰森,她大概是妥协,或想到了其他方法,总之,她绝对不会去强迫这个机器人去做不喜欢的事。
「小柠檬。」
杰森已经吃完牛肉面,正在喝饮料。
「妳不觉得今天的人很少吗?」
「少?」
「平常吃饭都要占位子,今天竟然有很多空位。」杰森瞄了瞄四周,「而且,大家也比平常安静。」
其实早在之前,柠檬就发现今天的餐厅气氛很紧绷,大家变得不爱说话,多选择单独行动,好像和别人说话就会被杀掉,警戒心一个比一个强,玩家们都摆着一张不安的脸。
原本以为是忌妒派对快要开始,大家因此感到紧张,现在想想,这反应有点太超过了。
柠檬问:「难道发生了什么事?」
杰森耸肩,「谁知道。」
相较于其他人,柠檬和杰森看起来从容许多。尽管很久没动武,杰森对自己的身手依然很有自信,能应付任何突发状况;至于柠檬,她永远都很冷静,忌妒派对不足以动摇她。
「柠檬、杰森。」
突然有人朝他们这桌走来,是住在隔壁房的那位苍白少女──水母,自从被谢颐欺负后,她经常和他们两人行动,不知不觉就变熟人了。
柠檬问她:「怎么了?」
「那…那个,你们有看到梓柔吗?」
就算是熟人,水母跟他们说话还是会结巴,声音依然和蚊子一样小,她天生就不擅长与人交际。
「赖梓柔?」
杰森皱眉。这段时间除了水母,那天在餐厅认识的赖梓柔也会和他们吃饭,水母因此和赖梓柔变成不错的朋友,两人常常在玩家休息区散步聊天。
杰森反问柠檬:「妳有看到她吗?」
柠檬摇了摇头。
「奇怪,梓柔怎么可能不来吃午餐。」
水母的怀疑不是没道理,毕竟赖梓柔的食量超大,一天到晚在喊肚子饿,不可能会错过玩家休息区的午餐时间。
「她可能还在睡。」杰森说。
「不是不可能,可是……」
水母用手指戳了戳下巴,这是她思考时的习惯动作,「她的确睡很晚,但梓柔绝对不会错过午餐的。」
柠檬点了点头,「也是,她都把早餐睡掉了,如果再错过午餐,就必须饿到晚上。」
柠檬凭着对赖梓柔的了解,觉得她不是会让自己饿太久的人。
「去她的房间看过了吗?」杰森问水母。
「……没有,我们约好一起吃午餐,我直接在餐厅等她,可是她都没出现。」
这更奇怪了,与人有约,照理说不会随便放对方鸽子。
柠檬开口:「我们一起去她房间看看,反正我和杰森吃饱了。」
杰森和水母接受柠檬的提议,他们三人离开餐厅,搭电梯到六楼、左转,杰森、柠檬、水母来到15号房所在的走廊时,发现好几间的门都敞开着。
一群玩家休息区的机器人穿梭在各个房间之间,好像在搜查什么东西,不寻常的景象让三人愣在原地,走廊仿佛电视上的犯罪现场,弥漫着诡异的气氛。
「怎…怎么回事……?」
水母说出他们三人的心声,赖梓柔的15号房也是房门被敞开、机器人正在搜查的其中一间。
柠檬随便抓了一个机器人,问他怎么回事。
「大量的玩家失踪了。」
身穿白衬衫的男性机器人回答。
杰森挑眉,「失踪?」
「是的。几乎在同一时间,五十二名玩家全部不见踪影,我们正在搜查这五十二名玩家的房间,看有没有相关线索。」
机器人和三人说了声失陪后,便回到他的工作岗位,继续执行他的搜查任务。
「怎么会……梓柔她失踪了?」
胆小的水母抱住自己的身子,瑟瑟发抖,「死…死掉了吗?」
「不,机率不大。」
柠檬依然是那张面无表情的脸,十分冷静,「忌妒派对有一条很严格的规定:『玩家休息区绝对不可杀人,违者直接取消玩家资格』。」
「哼,怪不得餐厅人这么少,大家都一副看到鬼的样子。」
杰森翻了个华丽的巴洛克式白眼,直觉告诉他这件事很麻烦,能不干涉就别被牵连进去,毕竟和赖梓柔的交情还没好到这种地步。
薄情也好,冷血也罢,罗俊死后,他这个机器人已经习惯这样的生存方式,懒得和太多人类扯上关系。
不过,柠檬就不是这样想了。
这里是高宇维的玩家休息区,有人在主子的领地放肆,就算她想脱离神与畜,也终究有神与畜的身分,柠檬没有办法坐视不管。况且,就算今天的柠檬不是神与畜,被杰森称作「善良」的她,也有使命找出赖梓柔的下落。
「请问您是4号玩家──杰森先生吗?」
陌生的声音突然传来,三人同时回头,只见一名身穿黑色西装、打着铁灰色领带的男子朝他们走来。男子戴着银框眼镜,黑色俐落的短发,棱角分明的脸部轮廓,一副社会菁英的模样。
「顾尔?」
柠檬皱眉,以着只有自己能听见的音量,默默说出眼镜男的名字。
杰森的听觉比人类灵敏,自然听见柠檬刚才的话。柠檬似乎认识名叫顾尔的男子,却因为某些原因,没办法直接表现出他们认识。
名叫顾尔的男子走来,这家伙整整比杰森高半颗头,就因为这样,杰森对他的第一印象糟到不行,口气也不自觉很差。
「干嘛?」
顾尔摆着一张严肃的脸,突然伸手抓住杰森的手臂。
「请您来我的办公室一趟,我们需要单独谈谈。」
「啊?」
不只杰森,旁边的柠檬和水母都觉得莫名其妙。
「我拒绝!」
杰森甩开顾尔的手,蓝色的眼睛瞪着比他高半颗头的顾尔。
「我为什么要随便跟个西装大叔走?要玩办公室恋情请找别人!」
「杰森先生,如果您不配合,我就要采取更强硬的手段了。」
顾尔从口袋拿出一张名片,说:「我叫顾尔,是忌妒派对游戏运作的总负责人。麻烦杰森先生移驾到我的办公室。」
「总…总负责人?」
水母和杰森都露出非常惊讶的神色。究竟发生什么事,竟然要玩家休息区的大老板亲自出面?
虽然不知道发生什么,但杰森的直觉告诉他,自己已经陷入这场麻烦的事件中,不乖乖配合的话,情况只会变更糟,所以他翻了个华丽的、巴洛克式的、不耐烦到极致的超级大白眼。
「我自己会走。」
杰森警告顾尔不准再抓他的手,乖乖配合对方,跟着顾尔去他的办公室。
「水母,妳先回房间吧。」
柠檬在追上去前,和水母这么说。
「可…可是……」
「没事的。」
柠檬握着水母的手,露出一个让人安心的眼神。
「我马上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