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府里的人呢?”温宁看向洪伯问道。
洪伯一脸灰败:“满门抄斩,一个不留。若非侯爷当初把老奴的卖身契还回来,恐怕今日连老奴也难逃一死。”
侯府上下几十条命,只剩下他一个破败残躯。洪伯还是将侯府收拾过后,才去接的萧宴卿,生怕他看到侯府里血流成河的样子失去理智。
“满门抄斩不是只斩家门中人么?为什么连府中奴仆都不放过?!”温宁失声道,她原本还庆幸萧宴卿家里就他一个人,所谓满门抄斩不过是脱裤子放屁而已。
“哪有这么简单,所谓卖身契,便已经算是侯爷的所有物了,只是可惜了这些忠仆,伺候了侯爷这么多年。”洪伯眼角有些红,叹了口气。
温宁不知道这些,事实上死的人再多她也没有什么真实感,于她而言只是一个数字,一句描述罢了。
她和这个世界,仍旧存在壁障。
唯有眼前这个人,可能是她活下去的关键线索。
温宁低下头看向萧宴卿,哪怕听到这些他也没有任何反应。
这显然不对劲。
温宁拍了拍萧宴卿的肩膀,试探着缓道:“侯爷?”
没有反应。
温宁下意识看向洪伯,却发现洪伯也在看着自己。
“怎么回事?”
异口同声。
“我怎么知道怎么回事!快把人扶进去躺下啊!”温宁几欲抓狂。
但她理智还在,不至于压榨一个老人家。
两人一同手忙脚乱的把洪伯抬到床上躺着,又给他收拾干净——事实上洪伯一个人足够,反而是温宁上去帮倒忙才变得混乱起来。
“小姐,您去一旁歇着吧,老奴来就好了。”洪伯看着萧宴卿身上因为摩擦乱的不成样几乎遮不住身子的衣裳,无奈的说道。
温宁讪讪收回手:“抱歉,洪伯你力气好大啊。”
她由衷赞道,看起来一点也不像个老人家。
果然男主身边就不存在普通人。
洪伯摸了一下萧宴卿的额头,皱着眉头道:“老奴随着老侯爷和侯爷上过战场,如今年纪大了,伺候好侯爷还是没什么问题的。”
他松了口气:“没什么大碍,只是侯爷如今身子弱,在烈日下晒的久,加上气急攻心,才昏了过去。”
气急攻心?
温宁趴在桌上看着萧宴卿的侧颜,回想了一下宫门口的情形,当时萧宴卿的表情是什么样子来着?好像挺淡定的,不像是气急攻心的样子啊。
“可否请小姐照看一下王爷,老奴去熬些药。”洪伯有些不好意思的说道。
温宁算是王府的客人,本该以座上客之礼相待。如今王府里没有人,不但没有礼遇,还得劳烦温宁伺候人,洪伯心里愧疚无比。
“您放心去吧,我看着他不会有事的。”温宁拍着胸脯打包票,笑容真挚。
洪伯很欣慰。
“侯爷没有看错人。”
温宁一头雾水的看着洪伯往后院过去,坐到床头打量着萧宴卿的脸。
看着看着,她就不知不觉伸出了魔爪,一寸一寸描摹这张脸的细节。
真是完美的脸,也只有男主能拥有了吧。
正当温宁沉迷于此,外头传来敲门声。
平稳,但有些急促。
温宁回过神来,一脸讳莫如深的收回自己的爪子。
你在想什么?!
敲门声没停。
一个有些高调的女子声音从外头传来:“有人在吗?”
穿透性颇有些强,温宁在内屋,都听的很清楚。
床上的萧宴卿眉头微微蹙起。
温宁只好起身,翻出一块面纱绑在脸上,气冲冲的往外走。
奇了怪了,她倒是要看看什么人这种时候跑来镇南侯府触霉头。
她一把拔出门栓,那门瞬间就被外头的人推开来了。
说明外头的人一直都在敲门,而且力气还不小。
随之而来的是一道劲风。
温宁被吓了一跳,退了两步,面纱掀起好在没掉下来。
她定睛一看,险些没被闪瞎眼。
一个丫鬟打扮的人,气势凌人的站在门口,身边跟着七八个下人。
闪瞎眼的并不是人,而是金子。
这个丫鬟身上穿金戴银的,全身上下简直写着“我很有钱”四个大字。
“您是哪家小姐?”温宁怯生生的问道。
她如今遮着脸,也不是什么丞相府大小姐,倒也不必摆着之前的架子。
时事造人啊。
她抬起头,只能看见丫鬟两个黑黢黢的鼻孔,以及随之而来的声音。
“我是长公主身边的贴身丫鬟,连理,奉命来见萧宴卿,他人呢?”语气那是相当的不客气。
如今萧宴卿被贬为庶民,这些人的称呼变得还真够快。
长公主是谁她没听说过,不过听起来,身份就很尊贵。
温宁能屈能伸:“侯爷病了,不能见客,连理姑娘请回吧。”
连理奉命而来怎么可能空手而归:“被长公主看上是萧宴卿几世修来的福气,如今他沦落至此,谁也救不了他。长公主说了,若是萧宴卿愿意当她豢养的小倌,她可以向圣上求情对萧宴卿从轻发落!你若是识相,让他快些出来与我回公主府。”
短短几句,暴露了巨大的信息量。
温宁了解了。
趁着男主落魄落井下石,显然又是一个恶毒女配。
不知为何,温宁对这位未曾谋面的长公主生出了几分惺惺相惜的心情。
女配何苦为难女配啊!
“可是……”
温宁意味深长的正想让连理回去暗示一下她那位主子,就被连理十分粗暴的推了一下。
嘶——力气真大!
“可是什么可是,他今天就算是死了,也得让我抬回去!”说着,连理就要越过温宁往府里头走。
温宁踉跄一步,视线看向连理身后的大街,忽然一愣,叫道:“侯爷!”
众人闻言,齐刷刷的转了过去。
说时迟那时快,温宁把门一关,插上门栓。
外头的连理察觉中计,恼羞成怒转过身来,乍然吃了闭门羹。
顿时怒从心来,骂骂咧咧:“臭丫头!敢算计我,你给我等着!”
门咚咚的响了好几声,纹丝不动。
温宁在台阶上坐了好一会,敲门声弱了,等到彻底消失,才起身拍了拍屁股往里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