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上班不久,言畅就给主任肖丽发了一封邮件,然后她拉开椅子,从座位上起身,在部门里所有人各异的目光中坦然走进肖丽的办公室。
“主任,”言畅站在肖丽的办公桌前,对她礼貌而平静地说:“我刚给您发了一封邮件。”
“我想辞职。”
肖丽握着鼠标打算查看一下她发了什么邮件的手指微顿,抬起头来看向言畅。
言畅面容沉着而冷静,一点都不像因为一时冲动而做出的决定。
肖丽略微沉吟了下,委婉地开口说:“你要不要先休息几天?再考虑考虑……”
言畅嘴唇抿直,回绝了肖丽的提议:“不用的主任,我已经想好了。”
肖丽低叹,说:“言畅,你不能拿别人的错误来惩罚自己。你有多喜欢这份工作,我是看在眼里的,我也从心底欣赏你对工作的态度,永远不卑不亢,你是个正直善良的姑娘,其实……没必要去理会网络上的某些言论的……”
“这样吧,”肖丽对言畅说:“这封辞职信我就当没有收到,”她说着就当着言畅的面把言畅发给她的邮件给删了,“我给你放个长假,你去好好地散心,等你觉得什么时候想通了可以回来工作了,就回来。”
“我说实话,”肖丽笑着看着言畅:“你是一个好记者,我不愿意放你走。”
“行啦,”肖丽挑挑眉,从座位上起身,向言畅伸出手,亲切温暖的像个姐姐一样,对言畅温和地说:“我希望我欣赏的言记者,不管遇到多大的风雨,心中的光永远不灭。”
“期待你回来的那一天。”
言畅看着肖丽伸出来的手,咬住下唇,几秒后轻轻地握上去,“谢谢你,主任。”
言畅从肖丽的办公室出来后回到自己的座位上,把接下来的工作计划都告诉了俞则,嘱咐他一定要做好,然后又敲了潘文婷,告诉她一定要听俞则的话,有事就找俞则。
等她把事情都交代完,又接完来自沈越斌和沈沧海担心她的电话后,也到了中午吃饭的时间,俞则和潘文婷喊她一起去吃饭,言畅说让他们去,不用管她。
俞则又问:“那你要不要吃点什么,我给你打包带回来。”
“不用。”言畅甚至朝他笑了笑,“你带着文婷去吃就好。”
俞则知道言畅心情不好,也不想多打扰她,于是就和潘文婷一起去了餐厅,其他的人也都下班去吃饭了,偌大的办公区里只剩下她一个人。
言畅站起来,拎着包往外走去。
在走到门口时,她停下脚步,抿着唇转过身,又看了一眼这方空间。
几秒后,言畅的身影消失在拐角处。
一直站在门口默默目送言畅离开的肖丽这才无奈地叹了口气。
言畅从电视台出去后就把手机关了机,她现在不想被任何人找,只想自己呆着。
她开着车去了父母的墓地,在他们的墓碑前无助又难受地哭了一场。
这么多年,每次走不下去的时候,她就会告诉自己再坚持一下,也许只要她再往前跨一步,事情就会出现转机。
可她坚持了这么久,在寻找真相的路上奔波了这么长时间,却始终看不到光。
她不想让生前一身正气向来明辨是非的父亲死后还要永远背负着这种骂名。
她只是想要一个真相而已,为什么这么难。
本来从早上就阴沉的天气在下午更加的暗黄,甚至还起了风。
冬季的寒风吹过来,就像是刀子在脸上刮一样生疼。
言畅坐在父母的墓碑前,脑袋靠在墓碑上,迎着烈风,在墓地里呆了整整一下午。
傍晚,在夜幕就要悄悄降临的时候,闭着眼睛的言畅突然感觉到脸上一凉。
她睁开微微红肿的眼睛,仰头望着依旧阴沉沉的天空,发现已经开始下雪了。
雪花不断地簌簌飘下来,落到她的头上、脸上,甚至脖颈里。
凉冷的触感刺激的她更加清醒,言畅的身体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冷颤。
司以深早上回了部队后就进行了一整天的外出拉练,到了下午才回去,等他拿到手机的时候发现有将近一百条电话还有好几十条短信。
除了司以潇的轰炸,还有杜诺然宋歌、温之行时玖甚至其他好多朋友的电话和短信。
司以深不解又疑惑地皱眉,打开了司以潇的一条短信,瞬间就明白了为什么大家都在找他。
现在几乎全国的人都知道了言畅是九年前吸毒出车祸去世的言必行的女儿。
也有无数人在骂她父亲的同时也在骂她,言语极其污秽不堪。
而言畅……消失了。
从司以潇给司以深发的一条条短信来看,司以潇甚至去电视台找过言畅,但就连和她经常一起工作的俞则和潘文婷都不知道她去了哪里,司以潇还专门去了言畅在的社会新闻部的主任肖丽那里问了言畅的行踪,但只得到了言畅暂时离开了电视台这个消息。
至于她去了哪里,没有人知道。
司以深立刻就向队长请了假从队里跑了出来。
他开着车直奔墓地而去,以司以深对言畅的了解,她肯定会去那里的。
司以深从队里出来的时候天色已经完全暗了下来,雪还在下,甚至越来越大,司以深在路上不断地给言畅打着电话,但她那边始终都是关机状态。
一直到司以深到达墓地都没有联系上言畅,他把车停下,攥着手机就直接往里面跑,上一次他们在这里碰到过,他知道她的父母在东侧那边,但也仅仅只是知道在东侧,具体在什么位置,司以深并不清楚。
所以他只能一排一排地找,可到最后他找到了她父母的墓碑,却没有见到言畅的身影。
司以深内心更加焦灼,他再三确定言畅并不在这里后才开车离开了墓地,在回去的路上司以深边思考言畅会去哪里,边四处找她,从家到高中学校,再到他们一起吃过的每一家餐厅,甚至那次他们一起去的公园他都去过了。
她都不在。
司以深坐进车里,搓了搓脸,担心又急躁的情绪在他的身体里横冲直撞,他找不到发泄口,只能烦闷地拍打了方向盘一下,然后喘着气趴在方向盘上,拧紧眉心,脑子里一片混乱。
等等……
司以深猛的坐起来。
还有一个地方。
他立刻发动车子,往前疾驰去。
司以深一路上都在心里祈祷言畅一定要在,一定要在那里。
二十分钟后他把车停下,飞快地跑进广场。
地上的雪已经积了一层,入目满是雪白色的景色。
因为下雪天冷的缘故,广场上几乎没有人,空荡荡的,司以深踩着雪跑步的声音就显得格外的清晰。
他径直跑到升国旗的场地那边,终于看到了她。
他找了一晚上的女人,此时此刻就安静地坐在看台上,如同一个雕塑,望着飘扬的国旗的方向,一动不动。
司以深用最大的速度跑到她面前,在她的身边站定。
言畅的身上落满了雪,就连她的头上和眉毛上都沾满了洁白的雪花。
如果没有坐太久,不会是现在这个样子。
司以深连忙抬起手来,帮她把脑袋上还有脸上的雪花轻抚掉,随后一把将冻的身体发僵发抖全身都快要没有知觉的言畅给抱进了怀里。
他深深地吐出一口气,把她抱在怀里后,他的心里终于踏实了一点。
“言畅,”司以深的声音很低,透露出他对她的心疼,安慰着她说:“没关系的,我还在。”
“所以,不要难过,或许之前你只能一个人踽踽独行,但从今以后,我会永远站在你身边陪着你。”
言畅混混沌沌的听着他在她耳边说话,没有做声。
她的身体特别的凉,几乎都要失去温度,司以深把她抱得更紧,怀里的女人身体完全不受控制地打着寒战,司以深低声问:“很冷是不是?”
言畅微微地点头,终于张开嘴,对他说了一句话。
司以深听到她因为寒冷嗓音不由自主地颤抖着对他说:“心里,特别冷。”
她的声音很轻很小,倘若不是司以深此时就抱着她,她几乎是附在他的耳边说的这句话,他都要听不清她的发声。
司以深的喉结滚动了下,嘴唇抿成直线,他把自己身上的外衣脱下来,直接裹住她,把她圈在怀里抱紧,“我带你回家,我们回家好不好?”
“家里暖和。”
言畅被司以深抱着上了车,他把车里的暖风开大,司以深在给言畅盖衣服的时候才看清楚她那双本来白皙莹滑的双手此时被冻的通红。
他二话不说就把他的双手捧在掌心,然后低头,放在嘴边帮她呵热气。
言畅望着他,抿着唇牵出一丝笑。
广场旁边有一条街全都是卖小吃的,司以深让言畅在车里等着他,他跑下去买了热腾腾的特色小吃回来,放在她的怀里,然后又要往她的手心塞了一杯热饮。
“抱着它,一会儿手就暖了。”
言畅听话地抱着热饮暖手,隔着他的衣服放在她腿上的小吃也暖着她的双腿,让她的身体慢慢地回了温。
在半路等红绿灯的时候,情绪缓解的差不多的言畅低垂着眼眸对司以深低声说:“抱歉,让你担心了。”
“我其实……”
她的话还没说完,司以深就倾身过来在她的冰凉的嘴唇上轻轻吻了一下。
言畅掀起眼睛来看向他,司以深和她对视着:“你不需要向我解释什么。”
然后他就退开,盯着红灯牌上正在倒数的数字看,随后启动车子,目视着前方继续对言畅说:“你只需要知道,我喜欢你,我心疼你,我会一直站在你这边,哪怕……与所有人为敌。”
“言畅,”他腾出一只手来握住她的,“你不会再是一个人了。”
“言畅和司以深,注定这辈子都无法分割。知道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