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个小时后,袁真被推出了产房,小睡了片刻,才疲惫地睁开了眼睛。只见艾登坐在他的床边,正一瞬不瞬地看着他,握着他的手,康斯坦丁上将和海曼都在一旁微笑。
“夫人辛苦了,”艾登起身,亲吻了一下袁真的额头,抚摸着他的脸颊,“你跟孩子都好,平平安安!”
“是alpha小男孩吗?”袁真虚弱地问,“多少斤?”
艾登转过头:“是alpha男孩,多少斤来着?”
康斯坦丁和海曼互相看着,都不记得,海曼道:“你的床推出来我们仨就跟你走了,没听报数啊,艾兰和文君被我们派去看孩子了。”
袁真惨白的小脸笑了笑,艾登问道:“疼吗?”
“不疼,没感觉。”
“是不是麻药没过啊?”艾登说,“那过了以后会不会疼啊?”
他都不敢掀开被子去看伤口,他看到手术须知上写的“剖开七层”,就头皮发麻。
“没感觉,”袁真还是那句话,只是看到艾登的白衬衫前胸和后背都贴在身上,竟然在这么冷的天都被汗水打湿了,不由得道,“怎么没让艾兰给你一颗倾弹啊?”
这漫长的生产过程,对艾登来说肯定很煎熬,还不如像丁一劭那样,一觉醒来后就能看到宝宝了。
“不用,”艾登道,“我要铭记这两个多小时的感受,以后,才会更珍惜你。”
袁真甜甜地笑着望向艾登,如果说以前他的世界都是阴沉沉地下着绵密的小雨,自这个男人走进他的生活,便都是阳光普照的日子。
过了一会儿艾兰和梁文君看完孩子回来了,大家都期待地看着他们,艾兰道:“挺好的!8斤5两的大胖小子!全身红彤彤的!有鼻子有眼,有胳膊有腿,都很齐全!方倾给他洗澡呢!”
“挺好,挺好……”康斯坦丁笑道。
“哎呦8斤5两,快赶上莉莉家那个alpha小子了,”海曼笑道,“眼睛是什么颜色?”
“巧克力棕,跟艾检一样,”梁文君道,“眉目清秀,眼睛还没大睁开,卷卷的浅棕色胎毛,指甲是月牙形,左手小指上有颗灰色小痣,身长犹如成人小臂,体胖,脚大。”
……听着不像是描述一个宝宝,倒像是要通缉一个宝宝。
“形容得挺好,下次不准再形容了,”艾登笑道,“一会儿就抱来看了,不着急。你不睡会儿吗?看着挺累的,麻药过了吗?有没有痛感?”
“不累,不疼。”袁真忍不住眼巴巴地往门口望去,艾登笑道:“咱们袁艾袁小朋友不管是像你还是像我肯定仪表堂堂、风流倜傥,你就不用担心了。”
“袁艾袁?”康斯坦丁道,“这是孩子的名字?”
“太不正式了,”海曼忍不住踢了他一脚,“我看你是皮又皮了!姓袁没问题,但是名字要好好起,一旦以后是兵王呢?!”
“是,名字很重要,不准瞎起,”康斯坦丁道,“你看看不管是于凯峰、于浩海,这名字一听就是兵王。”
“……为啥刚出生半小时就让我的娃当兵王?”艾登大叫道,“我觉得当公务员挺好的!梁队你说呢?”
“……我觉得当警察好。”梁文君道。
“还是当兵好啊!”艾兰道,“这么胖的小子难道不当兵?!袁真你说呢?!”
袁真抿了抿唇,小声道:“那还是兵王好。”
“啊?!”艾登道,“你怎么又觉得兵王好了?!”
康斯坦丁和海曼则笑开了花。
方倾给宝宝测量了身高、体重,进行了简单的清洗,注射了第一针疫苗,然后在宝宝的小手腕上绑着一个明黄色的小纸条,上面写着他的性别、体重和名字“袁艾袁”,装进透明玻璃保温箱中。
只半个小时工夫,来看望公爵夫人的人已经站满了走廊和房间,不断被艾兰和梁文君往外请,可依旧是人满为患。
有王室的人,有政界上下议院的人,还有在驻地的a军将领,乃至一批又一批穿着制式西装的检察官们,“恭喜”声不绝于耳。
“心意我领了,这还是工作日,大家尽早回到各自的工作岗位上去吧!谢谢!”艾登笑着把人都一个个送出去。
房间终于空了下来,方倾才跟青羚一起,推着宝宝进到了房间里,见到李传光的夫人万晴也来了。
“哎,别动。”方倾制止了竟然想坐起来看的袁真,掀开盖子,小心翼翼地把宝宝抱了出来,递给了袁真,让宝宝先熟悉生父,依偎在他的身边。
众人这才细细打量,真的是个文静秀气的孩子,眼睛的形状狭长,睫毛卷卷,嘴巴嘟嘟的。
“8斤5两,壮壮的小伙子,”海曼给万晴和青羚介绍道,“这是咱们未来的兵王。”
“哎呦,胖就是兵王啦?”青羚显然有不同意见,“艾登都没当兵,你们家兵王隔辈遗传啊?”
“那可说不定!”海曼道。
万晴捂着嘴笑了:“我们家丁一翼,现在已经能提得动煤气罐了。”
“哎呦,力气大就是兵王啦?”青羚不屑道,“可能还是个力王。”
海曼和万晴同时看向青羚。
“你们家盼盼是兵王啊?”
“……”
青羚简直咬碎了银牙。
“方倾,你看咱们家黑崽,脚这么厚,手掌这么肉,”青羚回到房间里,驮着黑崽的脚掌在手上,又去抓他的手,使劲捏了捏,“还有这里面,棒槌这么大……”他开始去脱黑崽的小裤子,“咱们黑总于皓南,才是未来的兵王!海曼和万晴,竟然跟我抢着当兵王的爷爷?切!”
“行了爸!”方倾见黑崽皱着眉拽着自己的裤子,连忙把黑崽抱走,对青羚道,“现在麻烦大了,咱们千防万防,忘了方盼盼那个小叛徒,他要给于浩海告密,你快去买个黑狗崽回来,十万火急,啊,挑个不咬人的!”
青羚火速去买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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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又跟他不熟,他是我的战友,你来看什么看?”牛萌萌不解地瞅着边上穿戴齐整、抱着玉簪花,像是要去战场一样的伊利安。
“这你就不知道了,公爵夫人差点是我,知道吗?”伊利安道,“是我想来想去,最后还是让给了他,袁什么真。看孩子只是顺便看看,主要是今天这场面,我必须要出现,让大家都看见我。”
“然后看谁能娶你?”牛萌萌无语地道。
“是我挑他们!”伊利安生气地道,“你不懂就一边儿去!”
他这会儿又神气活现了,在王宫里可是扒着牛萌萌的胳膊逼他带自己来医院,这次angel战友回来了20几个人,牛萌萌是其中一个,跟别的战友一打听,听说今天袁真生孩子,便找到了这里。
只见夫产科走廊上上下下还都是人不肯走,看着都是一些达官贵人,有认出他萌萌郡主的,跟他行礼,他也知道低头回礼,两年过去,牛萌萌经过皓南岛的历练,已经不是当初那个18岁才下山,什么都不懂的小孩了。
花篮从13层往下摆,都快摆不下了,牛萌萌跟伊利安分开走之后,便一个个去读条幅上面的字,“喜得麟儿”四个字里,他认识“儿”,“父子康健”里,他认识“子”,反正两年过去,认识的字还是极为有限,一般只认半边。
花篮是往下摆放的,他越走离袁真的房间越远,更是找不到地方了,在医院上下转了几圈,想去一下卫生间,走到一层尽头,听到里面淋水的声音,便低头拐了进去。
“我草!omega走错厕所了?!”里面的人回头看到他,不禁惊呆,牛萌萌一看,这里竟都是些雄壮的alpha,当即转身要走,却被一个alpha拍了肩膀,“哎,看到了就想走吗?”
牛萌萌一回头,掏出了一把枪来指向他们。
“有枪!”五六个alpha揉身而上,七手八脚反扭着牛萌萌的胳膊、狠狠地抓着他手里的枪。
“放开我!”牛萌萌拼命想扣动扳机,无奈压着他的alpha们力气太大,让他直不起腰来。
正在使劲挣扎时,只听“咚”的一声巨响,来人一脚踹开了卫生间的门,嘴里斜斜地叼着一根烟,侧过头,冷冷地往里看去。
“于总!救我!”牛萌萌大喊道。
压着他的alpha们当即松开了手,往后退了两步,于浩海看着他们身上的衣服,有医院的保镖,有患者家属,甚至还有穿着白大褂的医生。
那医生率先认出他是谁来了,太子爷前夫,一个大将军!
他立刻辩解道:“是他闯到alpha厕所来,还要朝我们开枪!”
“是你们不让我走!”牛萌萌躲到了于浩海的背后,又急又怒地看着他们。
“给我道歉。”于浩海道。
alpha们面面相觑,有人想提出不同意见,可看于浩海身材高大,军装衬衣下肌肉硕大蓬勃,脸色很不好看,便低头一个个给牛萌萌道歉。
“谁不让你走?”于浩海问道。
牛萌萌走上前去,朝最先发话的那个人的脸上用力挥了一拳。
于浩海转身走了出去。
“我没想惹事!”牛萌萌忍不住追着他解释,“是他们……”
“走错厕所?还开不了枪?”于浩海很鄙夷地斜着他,“以后别说你是angel的人。”
“你看看那个门牌嘛,上面没写性别!”牛萌萌指着卫生间外面高高挂着的门牌,“上面就画了个圆脑袋,下面穿着个小裙子,我以为是omega厕所!”
于浩海往上瞟了一眼:“……那是裙子?”
“对啊!”牛萌萌再往上瞅了瞅,“你看那不是a字裙……啊?”
他定睛一看,不是裙子,是个大写的“a”!
于浩海已经走远了。
牛萌萌连滚带爬地在后面追着他:“我错了!于总!”
“我是着急找你,不是,我是想找袁真和他的孩子!……于总,我以后一定好好认字,再不走错厕所了!”
方倾从走廊的另一边,露出了半张脸来,看着他们的背影。
其实,他能感觉到于浩海对牛萌萌和对别人的“不同”。
于浩海身边从不缺对他的爱慕者和追求者,他的应对方式,都堪称“残忍”。对李茉莉多年来的调戏和玩笑是视而不见,对袁真的卑微暗恋,则是冷酷到底。只是,他对从山上捡来的牛萌萌,是不一样的。
一个是他亲手捣毁了牛萌萌在牛虻山上无忧无虑的幸福家园,把他的父亲、祖父都抓了起来,使牛萌萌还不到18岁,就成了寄养在王室的“孤儿郡主”;再就是牛萌萌不识字,没读过书,这造成的生活上的种种困难,以及被别的郡主例如伊利安的挖苦和嘲笑。这一定是让于浩海联想到了因为不识字而有着同样糟糕经历的父亲,尹桐。
方倾是个看事情很通透、有着七窍玲珑心的人,从牛萌萌的出现,他感受到的于浩海的“不同”,就断定他并不是一个完全敌视别的omega、完全不能再重新开始的人。
或许,将来就算不是牛萌萌,也会出现一个别的什么人,能让于浩海转换轨道,对他千依百顺,身心配合,做他的契合伴侣。
方倾倚靠着墙,没来由地叹了口气,又觉得自己挺可笑的。
下午三点多,方倾坐着康斯坦丁和艾登的车,跟随他们父子,从医院一起去的国会议会大厦,于浩海在医院里转悠了大半天也没接到人,等到方倾给袁真生产完,就没再找到他,也没机会跟他单独说话。
四点整,议会开始了。
巴克达统帅首先跟康斯坦丁和艾登道喜,恭贺他们家里添了一口人,父子俩面上淡淡的,坐到了位置上。方倾看向旁边,赛威和威尔逊乃至侯爵和伯爵们的脸上都有伤,想来是那天这屋子里发生了群殴,他们拉架,被于浩海和艾登打了,伤还没好。
虽是视频会议,但于凯峰和方匀那边的窗口都没亮着,倒是刘延川出现在了屏幕的另一端。
“咱们这就开会吧,过去的事就算过去了,双方都有误会,随着小生命的到来,水星的小爵爷出世,咱们就既往不咎,”巴克达道,“先就皓南岛的驻军战略做一下汇报,于中将,你来说吧。”
跟别人桌上摆着厚厚的文件相比,这一回,于浩海的桌子前面,竟连一张纸都没有。
巴克达跟他说话时,他浑然未决,竟然侧着头,直勾勾地盯着方倾。
“于浩海,”巴克达忍不住直呼他的姓名,“皓南岛驻军战略,你是怎么想的。六次召你不回,想来心中有数。”
于浩海坐直了身子,无所谓道:“angel驻军皓南岛两年,目前战情稳定,没有进一步的具体实施战略。”
巴克达道:“两年了,皓南岛想来已被你完整收复,那里人口基数大,新生儿出生率也高,年年征兵扩军,成绩有目共睹。我认为,咱们应该进一步派军北上,收复昶州南部,诛杀阿诺德,势在必得。”
“我认为时机不到,”于浩海道,“出师昶州的基本战略设想,一是派兵与北部蜥蜴军赢申廷军队正面对抗,两协a字领军,共同抵御峡口海域重型炮弹攻击;二是抵御阿齐诺与赖纪光的无差别民众屠杀计划。”
“继续,浩海,你继续说。”巴克达道。
“三是以巴尔干沙漠基地为援军落地窗,协助art军部以图夺回附近十三岛、十四城;四是海鹰部队第1至第46战舰全数出动,誓师攻战阿诺德停于昶州蜥蜴军部海上作战,必须打赢;五是追击刘以明、李信懿,斩掉阿诺德的左膀右臂;六是加紧新兵招募训练,为变异军队做主要前锋和生化武器后援,七是76军团联合一致,火速出军,会师昶州。”
于浩海的思路清晰,言简意赅,说起战略战术来一个字都不卡顿,在场的人,上至统帅,下至方倾,都做了详细笔记来记录他说的话。他们都知道,这是水星近三年来需要一步步解决的问题,也是水星取得和平的行动纲领。
“慢一点说,我记录也需要时间。”威尔逊忍不住道。
“……以文煜岛沿岸经济发达地段为主作战地,先攻合景,次定葳蕤,击溃鄚州后以鄚州海域之势力,再图懿京,”于浩海越说越快,“拟动员a军十七师,四路南下,由两广进击白沙,紧闭关西,肃清用毒、制毒蜥蜴军,尔后派11支陆战队扼守定都,牵制阿齐诺,合攻芝、佳两岛,以加洛斯为根据地,彻底斩断阿诺德北迁意图,尔后冬季养兵,夏季出兵,逐年递减,直至和平。”
“预计多久?”巴克达问道。
于浩海:“三年。”
听到这里,众人表情各有不同,方倾知道于浩海说三年,那肯定就是三年没跑了。三年以后,黑崽都快五岁了,水星终于要迎来真正的和平了吗?
巴克达低头看着文书,点了点头:“浩海,你的战略计划很详细、很具体,其中一部分跟凯文逊的想法不谋而合,会后,我会把你们二人的计划书交换,互相补充和完善。这个……赢申廷军队,是以前的老牌舰队了,其在海上作战数十年,经验丰富,为人狡猾,很不好打。我想,你在皓南岛的海军舰队也颇有规模,不如这次正面抗敌,由你率军……”
“我没这个打算,”于浩海一口回绝,“不去。”
场面有些尴尬,停顿片刻,巴克达问道:“你是有什么顾虑吗?于总近日声称感冒了,说不了话,也不跟我详谈,我这才召回了你,就是要跟你商量这个作战计划。”
“皓南岛是内陆岛,虽然土地辽阔,但周边海域滩险湍急,不适合练兵,舰队并没有到我认为可以出山的地步。”于浩海答道。
“你们于家世世代代都是海军,战舰对敌最有天赋……”
“您是不是忘了,”于浩海幽幽地看着他,“我是空军出身。”
巴克达将手上文件,放在了桌子上。
“你既然做了这个提议,却不想去打,那有没有别的人选推荐。”巴克达问道。
于浩海似笑非笑地看向对面:“请赛威大将军出战。”
“我?我可不行不行,那是赢申廷!”赛威连连摆手,“老牌舰队了,号称‘赢掌舵’,比你爸资格都老!”
“是,比我父亲年长,但跟你却是同龄,”于浩海道,“想来你的舰队数量和先进程度都比赢申廷强上几倍,这一仗总不会无功而返吧?”
赛威短暂地沉默了一会儿,还是摇头道:“打不赢。”
“那你干脆散了队伍吧……”
“浩海,”巴克达出声打断了他的话,“赢申廷这一仗,咱们再往后缓缓,等art文亭玉从胶州回来再说。”
“文将军四年没回家了,”于浩海道,“他走了,胶州怎么办?”
“再讨论。”巴克达道,“接下来是阿诺德次子,阿齐诺与赖纪光,曾在武鸣岛施行过无差别的屠杀计划,想来是试药,俞格虽然死了,但百草默配方还是尽数给了阿诺德,如果这个地方隐患不除,我们各个临近岛屿日夜不安。”
“您的想法是?”
“你在倾炮使用上是军中能力第一强者,又有平安炮傍身。你率军30万前去武鸣岛,一定会把阿齐诺的人头斩下。”
于浩海不屑地笑了笑:“不去。”
“于浩海。”巴克达终于变了脸色,眼中迸出冷冷的寒光。
“武鸣岛距离巴尔干沙漠不到30公里,”于浩海道,“凯文逊殿下在那里屯兵60万,用得着我从皓南岛调军30万,跋山涉水,横跨内海岸,前往那里剿首吗?凯文逊殿下,是未来统帅,杀掉阿齐诺这样的大功,我不敢冒领。”
“你在皓南岛究竟屯兵多少,我派去三支皇家军前去督军,皆被你吞并,三军主将,没有一个活着回来,接连战死沙场。”巴克达隐然有怒意,“国,不可以一日无防,你韬光养晦两年,手握重兵,怎可拒绝查访,又不顾民众安危,不愿奔赴前线!”
于浩海冷笑道:“韬光养晦?三年前我从逐鹿岛艰难打到皓南岛上,孤立无援,手上只有三万的兵!阿诺德拿我的……夫人威胁我,我四处求救,art军团各司其职,各有坚守,昶洲面临南部反攻,谁都来不了,我请求皇家军支援,您可曾给我一个兵?最后还是李茉莉仗义相助,刚出月子,就举兵南下,助我镇守皓南,我才得空去往凉州。现在,皓南岛平复了,您想着来驻军了?”
“于浩海,当时的情况,俞格身未死,变异人肆虐,你难我们也难,我没出兵,驻地不是一样被变异人袭击了吗?”巴克达道,“只是,兵法中孙武有言,‘命令没有交待清楚,是将军的过错,交待清楚了,而士兵不服从命令,就是士兵的过错。按军法,违犯军令者斩。”
“《议会法案》规定,我们水星施行的是议会制君主立宪制,也就是议会君主制,”于浩海道,“议会不仅是国家的最高立法机关,还是最高国家权力机关,您这位君主,是象征性的国家元首,其职责多是礼仪性的,您有军权吗?军权是属于现任军界总司令于凯峰辖下管制,我只听从他的命令,其余人等,恕难从命!”
“于浩海,你在皓南岛不停扩建军队,意欲何为?”玛格列特公主厉声道,“可别忘了,普天之下,莫非王土!”
于浩海不怒反笑:“王侯将相,宁有种乎?!”
“你!”玛格列特公主没想到他竟如此狂妄,堪比年轻时,不,比年轻时的于凯峰,还要嚣张!
“你不要逞一时之快,却忘了你们前方打仗,后面需要我们助力,预备粮草和武器……”
“你们给过我一分钱?”于浩海勃然大怒,反问公主,“这三年抗战,我数次申请犒军费和抚恤金,你们财务司给过我?!去年冬天,沙尘暴侵袭皓南岛,我要十万红枫树苗都不给我!”
“因为没有!你在前线,文逊也没闲着,他也两年没回家了,谁不是在打仗?!”玛格列特公主斥道,“难道他就有军费了?!”
“难道他没有?!”于浩海简直怒极反笑了。
“等一下,公主,于中将,”艾登道,“如果是从解决问题的角度,我认为这个争吵,暂时是吵不出结果的,会后,我会行驶检察长的权力,盘查近三年来军费运用走向和趋势,核查财务司进入账款项,希望殿下和于中将都能配合调查。现在,不如就驻军问题,双方各自提出诉求,争取求同存异,拿出方案来。”
巴克达握着统帅椅子的扶手,沉吟良久,说道:“皓南岛必须要有皇家军驻兵,由王室管辖,这是从古至今、王室掌权以来,寸步不让的东西。上一个占山为王,落地为寇的人,是阿诺德,于浩海,难道,你要步他的后尘?”
“想来驻军没问题,之前你派来三军,我不是接纳得很好吗?只是驻地怎么欢迎我的,我也会以十倍百倍的热情,回报过去。”于浩海道,“另外,凯文逊在加洛斯、巴尔干、平城、望州岛等各处驻军,都要有我a军前去督军,咱们要制约,就要双方制约!”
这话一掷下,在场有军权的王室贵胄,都鸦雀无声。
凯文逊这两年是四处招兵买马,私建军队,但他也知道,贪多嚼不烂,与其自己费尽心思治军,不如分摊成本,利益共享,让王室亲眷都得享兵权,形成强大的利益共同体。
方倾在那天晚上,任由赛威的雇佣军刺杀于浩海,就是等他今天能说出这句话来,果然,这张牌一撂开,形势倒转,统帅和公主不得不再次抉择。
想要皓南岛,可有胆去吗?
方倾白天在医院里跟于浩海捉迷藏,看到他跟几个来恭贺康斯坦丁的老船长、老部下们在闲谈。他知道,于浩海不可能不去打赢申廷那老牌舰队,他也从艾兰那里知道,于浩海购置了大量甲级防弹衣原材料,那都是要去跟阿齐诺火拼的战备,他不会任由蜥蜴军虐杀民众。
只是,他已不屑于跟这些人再讨价还价了。
巴克达正在沉思,外面的文书走了进来,伏到他的耳边,说了几句话。
方倾知道,是凯文逊来支招了。
“于浩海,现在给你选择,”巴克达道,“你可以选你相信的皇家军进驻皓南岛,同样的,我们也可以让a军进驻我们征召的皇家军,地方由你选,咱们双方互换。”
方倾不得不服凯文逊的脑子,现在是凯文逊有满天星,拿出一颗来,跟于浩海的皓南岛对拼,他舍的是一个,于浩海舍的,却是唯一。
别跟他换,这不划算!
方倾直直地盯着斜对面坐着的于浩海,于浩海沉吟片刻。
“我要他。”于浩海指向方倾,“你们的城主,进驻我皓南岛。”
方倾:“……”
艾登和康斯坦丁对视了一眼,都有些无奈,同样的,统帅和公主,也不禁微微扯动嘴角。
于浩海上当了。
“可以,方少将到你那儿,”统帅不由得感叹凯文逊远在千里之外,却料事如神,“你可以选一个你要进驻的地方,除了驻地。”
于浩海内心狂喜,表面上已经有点儿美不自胜,难掩喜悦:“我换,换一个……”
他一时竟忘了凯文逊都在哪里有兵来着?
“统帅大人,我不同意,”方倾道,“即便是凯文逊殿下命令我,我记得我跟他也是平级,对吗?我可以不听从他的命令。”
“是。”统帅回答道。
“我感谢于中将看得起,”方倾道,“但我身兼数职,众位也知道,驻地就是我的家,我的孩子年龄尚小,我背后有水星医院,研究室里还有各项重大研究,我哪里都去不了。”
“我命令你去!”于浩海忍不住发火。
“我是皇家军!”方倾怒道,“我只听统帅的命令!”
他立即转头看向巴克达:“我相信您会尊重我的意见,是吧,统帅大人!”
巴克达:“……是。既然你不想外调,又提出了你的理由,我不强迫你。”
方倾坐了下来,只觉得桌子椅子都在微微颤抖,包括,他颈后的腺体,也在发烫之中。
他不敢去看于浩海,他知道他有多么震怒。
“于浩海,既然方少将不想去,你再选。”
巴克达的话,于浩海已经脑子嗡的听不见了。
他为什么要来?他在皓南岛已经原地做大,谁都拿不住他了。
为什么要来这个厌恶至极的驻地,还不是因为你?
“老夫走一趟吧,”康斯坦丁道,“统帅,如果你信任我,等我儿婿做完了月子,我出发去一趟皓南岛,您看如何?”
他这张牌才是之前跟于浩海谈好的,谁知道上了牌桌,于浩海发疯,竟然把他这个老头子忘了,还逼得他自己亮牌。
“于浩海!”巴克达跟叫魂儿似的,“你同意吗?!”
“……同意。”于浩海面色铁青。
“那凯文逊所辖军区,你选一个入驻。”
于浩海已经只有进的气、没有出的气了。
“统帅大人,”方倾道,“这次于中将前来驻地,遭到奸人陷害,我枉被称为城主,却没有起到及时保护的作用,我申请我的前战友,刘赢刘少将回调驻地进行防护,您看可以吗?刘赢身为angel副将,在驻地期间既能起到a军督军作用,又能帮我查缺补漏,驻地也是殿下的军区,也算是于中将的人前来督军,可谓是一举三得,您看可以吗?”
巴克达当然希望女婿能够回防驻地,最好刘延川也能归顺,这可是两年前投票的时候,他和凯文逊就最希望出现的结果了。
“于浩海,你同意吗?”
于浩海像个雕塑似的,僵直了脊背,面无表情地看着方倾。
“我觉得不错,”康斯坦丁重重地拍了拍于浩海的后背,几乎是在殴打他,“刘赢是个咱们都放心的人,他正直,刚毅,威武不屈!”
康总狠狠地拍了于浩海几掌,拍得砰然作响,于浩海负气道:“行!”
散会了,终于散会了。
呼啦啦一片人,围堵了康斯坦丁和艾登,一是询问孩子的事,二是有些羡慕或是好奇,康斯坦丁要去皓南岛督军了。
方倾挤了几次没挤进去,看到阎世雄和于浩海在说话,他三十六计走为上计,转身跑了出去。
“方倾,”玛格列特公主却在外面拦住了他,“文逊那里,还是希望你能去一趟。王俊不知道在闹什么,一直到处跑,把文逊折腾够呛,我们王室的子孙竟然在外流落两年之久,想来都不成体统,你跟王俊是好朋友,又是新兵营同窗,你那么聪明,能帮文逊找到王俊和王宇行,一定要把他们都带回来……”
“可我得在驻地守城啊,”方倾道,“走不开。”
“刘赢要回来了,你刚刚那个提议很好,”玛格列特公主面带喜色,“他是我们的家人,他来守城,想来你的负担也减轻了很多。”
方倾心道,谁人不知道刘赢,他可清楚得很,刘铁柱比于大壮更憨,更死心眼。
要说关系铁,刘赢恐怕比尹瀚洋更像是于浩海的迷弟,更是他的家人。
“那好吧。”方倾假装为难的样子,却还是点了点头。
他心中的算盘一子不差,都掉进了他安排好的棋局里,心情就有些轻松了,走在路上,还在琢磨着“红枫树苗”这种东西,要到哪里去找,秋天已至,冬天又快来了。
走着走着,忽然听见前面数十人站在一起,低声交谈,一眼望去,是阎世雄的若干亲信,于浩海也在其中。
方倾转过个弯儿,贴着墙,弓着腰,轻手轻脚,一步一步往前挪,抬头一看,黑漆漆一片,走到了一个死角,左边是一个废旧的杂物间,里面空空荡荡,没什么用处。
他溜了进去,关上了门,静静等待于浩海离开。
“方倾哪儿去了?”康斯坦丁应酬完,转着轮椅到处找。
“说是跟公主走了,”艾登听到于浩海说了那么一句,“咱们快去医院吧!”
“走,走!”康斯坦丁也着急了,父子俩急匆匆地坐上了车,欢喜地去看产夫和新生儿了。
风吹在玻璃上,呼啦呼啦的声音,方倾往外看了看,只觉得最近像是要下雨了,一场秋雨一场寒。
外面的声音逐渐消失,想来人们都走了,方倾靠在门边听了一会儿,轻轻地推门。
没推开。
他心里没来由地紧张起来,又使劲去推,门怎么被反锁了?明明是个没锁头的门啊。
他心里有些着急,最先想到的是黑崽。昨晚他已经夜不归宿了,黑崽现在会认人找人了,今晚还不回去,他一定会难过的。
“开门!开门!这里有人!”
方倾着急了起来,用力拍门,挠门,掏出手机,国会大厦这种地方,信号都是屏蔽的!
于浩海站在门口对面,倚着墙,听到方倾的指甲抠门的声音,忍不住心中的畅快,甚至阴森地笑了起来。原来方倾一直跟他捉迷藏,甚至昨晚住在康总家里,都是为了躲他。
两年,已经两年了!他有多么想他,多么想抱他,多么刻骨铭心、深入骨髓的思念,才会让他如此纡尊降贵,回到驻地这个一次次诬陷他的鬼地方!
可方倾不爱他,一次次不要他,不跟他走,即便他用尽所有办法,即便会议室里的人都取笑他!
难道他算不明白凯文逊那以一换十的诡计吗?为了得到方倾,他可以!可结果呢?
“浩海……”方倾听到了他的笑声,试探又胆怯地喊了他的名字。
于浩海面无表情地看着前面,那被拖把别住了的门。
“我要回医院去,”方倾忍不住央求道,“开门好吗?”
我要回去喂我的黑崽啊。
砰的一声,门从外面被打开了,方倾第一反应是捂着头蹲了下来,紧张地眼睛直抖。
于浩海进去后将门一关,犹如黑面罗刹一般,低着头,怒意十足地瞪视着方倾,大手用力按在了他的头顶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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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多小时后,于浩海脸上带着餍足,慢条斯理地系上了金属方扣皮带,俯视着坐在地上的方倾。他的绛红色军服凌乱着,敞开半边,身子靠在了后面墙上,嘴唇两边通红,头发往前散着,紧紧地闭着眼睛,一张小脸惨白、凄楚,却有着无与伦比的美丽。
他好像跟以前不大一样了,于浩海心里微妙地觉得,他长大了,是个更有味道、更成熟的omega了,也更能取悦他,让他沉沦和着迷。
可惜这么一个尤物,永远没良心,永远养不熟。
“你总有一天会后悔的,方倾,”于浩海冷声道,“我一定会赢,会把你贪恋的所有都全部打碎,你就等着瞧吧。”
他推开了门,甚至对地上的那个人充满了厌弃,身心舒畅地走了出去。
方倾晚上回到家时,已经快到十点钟了,急急忙忙地洗了个澡,去保育院里抱着黑崽就上了床,他太累了。
“不吃饭吗?”保育员问道。
方倾摇了摇头,他已经吃了太多的东西了。
“黑崽没吃多少,像是等你回来。”
方倾就知道这孩子已经会拿住人了,他急急忙忙地敞开了睡衣,黑崽扑了过去,轻轻地吸吮。大的刚刚喂饱,终于肯走了,这回开始喂小的了。
“于皓南,”方倾忽然叫起了他的大名,“长大以后,带爸爸走好吗?”
他的眼泪,静静地划过了脸颊,抚摸着孩子的后背。
“嗯。”于皓南闷声答应,这是他自出生以来,说的第一句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