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浩海把统帅办公室砸了的消息很快传到了凯文逊那边,他也正在问玛格列特公主为什么,为什么不严惩卜正,以儆效尤。
“看吧,看吧!于浩海果然不让了,他吃了一个月的牢饭还被下毒,连带着方倾也坐了几天牢,怎么会甘心?那梁警长还被判了刑,”凯文逊道,“妈,这里就你跟我,还有什么不能跟我说吗?”
“说什么?”玛格列特公主蹙着眉心,神情有些紧张。
“卜正到底拿到了你们什么把柄?”凯文逊看着他。
“没有!你舅舅已经够烦的了,不要再因为这件事而问他,特别是你,你更不能问。”
“特别……是我?”凯文逊的目光凛冽,嘴角带着一抹讥笑,已然明白了。
“总之,这件事就让它过去吧,总归影响王室的声誉。”玛格列特道,“卜正自会受到良心的谴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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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浩海抱着方倾往外走出很远,方倾第二次拍打他的手臂说“我要下地,放我下来”,于浩海才在愤怒中听到了他的话,将他放下。
“于浩海!于浩海!”牛萌萌在后面一边追着他,一边喊他,他听到了,但像是没听到一般,只是抓着方倾大步往外走。
“你的……萌萌郡主在后面叫你。”方倾说。
于浩海还是不回头,阴沉着脸,继续往前走,忽地身后传来另一个清脆的声音:“臭要饭的!你打了本郡主还想跑?”
伊利安追了过来。
于浩海闻言一怔,撇过头,只见伊利安抬手甩了牛萌萌一巴掌。
“干什么?”于浩海当即吼了过去,方倾侧过头,静静地看着他。
伊利安吓了一跳,转头看到于浩海,还以为是于凯峰,见他浑身散发着暴戾之气,觉得非常恐怖,微微颔首道:“于总司令。”转身带着仆人西诺走了。
牛萌萌挨了一巴掌,根本不当回事,站在那里看到于浩海转过头来,脸上带着雀跃。
“他打你,你不知道打回去?”于浩海皱着眉说。
“刚刚我打回去了啊。”牛萌萌往前走了两步,目光移向方倾,又停下了脚步。
士别三日当刮目相待,牛萌萌身穿王室郡主式制衬衫与靴裤,头发已经蓬乱,却已不是当初盘踞山上的那个苏乞儿了。
于浩海问道:“他为什么叫你要饭的?”
牛萌萌把两边空空如也的裤兜掏了出来:“我没有钱。”
“去找里面的殿下凯文逊,他有的是钱,你爷爷你爸给他进贡了不少。”
于浩海转身又要走,牛萌萌嗫嚅道:“你带我走吧,于浩海。”
说完,又一次看向方倾。
“我没有理由带你走,这里是王宫,有的是特权。”于浩海很是不屑地说,带着方倾走了。
路上两人都没有什么话,于浩海在有情绪的时候根本一个字都懒得说,会让周围都跟着低气压,方倾更不是个会哄人的人。回到医院,只是拉住于浩海,给他额头上的伤清理了一下,贴了块儿纱布。
青羚看到了有些生于凯峰的气:“没轻没重的,怎么往头上打?”
方倾没有说话,那时候的于浩海几乎陷入疯狂的状态,于总也只能给他当头棒喝,才能制止住他。
头上的伤处理好了,饭也没胃口吃,于浩海搂着方倾坐在床上,一语不发。他一条长腿伸直,另一条腿将方倾圈到里面去,像撸猫似的一下下抚着方倾的头发、脖颈,顺带着后脊背和腰。
“浩海……”方倾欲言又止。
“不用安慰我。”于浩海轻声说。
“其实,对卜正来说,我觉得最重要的是……”
“都不重要。”于浩海心灰意冷地说。
他抓着方倾的肩膀,把他轻轻摁倒在自己的臂弯里。柚子的果香味逐渐浓烈起来,好似刚刚剥开的一颗大柚子,汁水四溢,清冽扑鼻。方倾幽怨地看着他,又要说话时,于浩海低头噙住了他的嘴唇。
他不需要方倾的开解、建议,外面纷杂的事不让他顺心,他的话变得越来越少,对方倾也似乎只有一个最原始的需求,那就是给他。方倾只需配合就是了,这似乎就是“于夫人”的功能。
方倾不喜欢于浩海在“有情绪”的时候这样对他,因为愤怒,会导致于浩海缺乏耐心,时间也会更长,而且会让他更忽略方倾的感受,他只要畅快淋漓就够了。
方倾毫不意外地又哭了,不是生理上的,而是心理上的委屈,只是泪水混在淋浴下的热水中,于浩海看不出来。他越来越不想复婚了,但也不敢去主动踢爆这个雷。于浩海作为兵王有着统领三军、震慑八方alpha的气魄,已不是初来驻地拦住自己乘坐的公车,对自己笑的于浩海了。
方倾作为一个小小的omega,也很怕于浩海,慢慢的也开始学会看他的脸色。
如果于浩海知道他被离婚了,瞅他今天不顾一切掀翻统帅桌子的架势,恐怕这水星第一医院……危。
“我听步睿诚说,我和梁队从监狱里拿回来的东西,有很厉害的毒药?”
第二天早上,于浩海一边系着皮带一边问方倾。
“没有,”方倾摇摇头,闷声说,“就是普通耗子药。”
“嗯。你好好待着,卜正的事我来做。”于浩海咔咔两声把子弹上了膛,将两把枪别到了后腰上。
“你怎么做?杀掉他吗?不行,统帅和于总坚决不处置他,肯定有不处置的理由……”
“你就别管了,睡你的觉。”
于浩海走出了房间,却想起这次在驻地半年了,都没好好带方倾去哪儿玩一玩。到了这里后,他就跟梁文君一起围堵人面鲨,然后审问、杀掉人面鲨,接着是坐牢,去牛虻山,回来继续坐牢……根本没陪方倾玩几天,一波接着一波各种各样的破事,弄得他焦头烂额、无暇他顾,父亲和统帅的举动又令他着实愤怒和不解。
想到昨晚方倾被他拎了起来,挂在自己身上,蹙着眉无助地伏在肩膀上呜呜哭泣的样子,他不禁心情烦躁。真是没劲透了,水星是他一个人的水星吗?为什么他要来管这些事?不是!他只想带着方咪咪远走高飞而已。
这么胡思乱想了一路,见到章宇泽和邢元恺等人时,又立刻恢复了原样。
“于少将,都安排好了。”
于浩海点了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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艾登提着外面的食物来看宁朗,袁真翻着他买来的东西,披萨、汉堡、香芋派、炸鸡翅,奶茶。
“……让你买点儿好的带过来,就这?”袁真无语地打开了外带包装餐盒,“没有什么营养啊。”
“他就喜欢吃这些东西啊。”艾登无辜地说。
宁朗笑道:“医院里有营养的东西我也吃太多了,正好馋这口,咱们一块吃。”
袁真和艾登、宁朗三人说说笑笑,把这顿快餐分着吃了,袁真知道他们该说正事了,便起身要走。
“你可以在这儿。”宁朗说。
从他和袁真敞开心扉、真正地交心后,凡是艾登在的时候,袁真要走,宁朗总是叫住他。
袁真感念他的体贴,却说道:“别的病房叫我,一会儿我就回来。”
他离开后,宁朗看着艾登,俩人都不禁苦笑,宁朗道:“在这儿做笔录吗?还是跟你去警局?我现在能走了。”
艾登看着他苍白和虚弱的脸色,摇了摇头:“在这儿说就行,或者……你也可以选择不说。”
宁朗有些奇怪:“是他犯的罪太多,已经不需要我这一条来定罪了吗?”
艾登:“差不多吧。”
其实是无论加上或是不加宁朗的这一条,卜正都不会有事了。
“不,我一直想跟你坦白,尽管这一天来得太晚了,”宁朗说,“在你第一次问我‘到底发生了什么’的时候,我就该跟你坦白。”
“无论什么时候你决定跟我坦白,都不算晚。”艾登说。
宁朗点了点头,开始了他缓慢的叙述:“那是去年夏天,园园有一天告诉我,他恋爱了,爱上的人是财务司总长莱晤的孙子,莱恩……”
宁朗的腺体剥离手术刚刚恢复,说话的声音很慢,这种复述对他也很残忍和辛苦,他说到了莱恩在他和宁园家中放置的摄录器,说到那些照片真正的由来,说到莱恩和贝尔特诱使宁园给艾登的车做了手脚,说到莱恩用照片逼迫宁朗就范……接着是坐上了卜正的车,和邱美来交好,认了继父,被卜正揩油,莱恩求他帮助财务司脱困未果,逼迫宁园自杀,贝尔特同样拿着照片来逼迫他放掉贝氏集团,他教唆啼因啼丛杀掉了贝尔特,然后是匍匐在卜正的脚下,求他帮助自己复仇……亲手杀了莱恩,掉入卜正邱美来的陷阱,成为了孕夫。
这段漫长的叙述里,每一个关键的转折点,每一次下坠,艾登都不禁蹙眉,飞快做着记录的笔一次又一次停下,等到宁朗说到邱美来试图让啼旭往他太阳穴里打药,弄疯他时,艾登放下了笔,咬着牙,转着眼珠往天花板上看。
这是他在极端心疼时才会有的表现,他的眼圈已经红了。
“师哥……”宁朗叫了一声,脱口而出的却是大学时对艾登的称呼,他呜地一声哭了出来,还以为他的眼泪早就流干了,可是看到艾登这样自责的表情,令他更觉难过。
“事到如今,一切都是我自作自受,也都是我的报应,你不用替我难过……”宁朗哭着说。
“是我没有照顾好你,”艾登深深地叹了口气,“那么多艰难的时候,都是你一个人度过。”
“是我没好好听你的话,该教我的,你早就教给我了,”宁朗接过艾登递给他的纸巾,擦了擦眼泪,挤出了一个笑脸来,“好在有小丙和方倾的帮助,雨过天晴了。”
艾登从宁朗的房间里走了出来,袁真在走廊的椅子上坐着等着,一见到他出来,站了起来,艾登紧紧地拥抱住袁真,整个人靠在袁真的身上,闭紧了眼睛,握紧了拳头,既不甘又愤恨。
“好了,都好了,宁检的手术很成功,”袁真环抱着他,轻轻拍着他的后背,他知道宁朗在艾登心里就像弟弟一样,不禁安慰他道,“卜正那样的人,让他坐牢会比让他死更难受。”
艾登无奈地叹了口气。
袁真问道:“他被羁押在哪儿?什么时候判刑?”
艾登没有给出答案,因为卜正现如今住在豪华疗养院里,除了没事可干以外,一点苦都没吃着。
到了晚上,艾兰和袁真、方倾三人碰头,都因为这事而郁闷不已,艾兰说:“梁队都快要自闭了,两天没说一句话。杨凌死了,他心里也不好受。浩海怎么样?我听说他去王宫里闹了。”
“让他爹揍了。”方倾闷闷地说。
“怎么会这样?法律难道不当真的吗?”袁真生气道,“这不白忙活一场吗?卜正也早该退休了,这下提前退,提前享福了!”
正在这儿愁眉不展时,宁朗的病房警示灯忽然亮起,方倾和袁真、艾兰一起过去。
“让我去见他。”宁朗说,“我送他归西。”
方倾的眼珠叽里咕噜转着,正合他意。他就想这么做来着,但是只怕宁朗再也不愿见卜正,而且宁朗身心受到重创,他也不好意思让宁朗再做这样的事。
“你怎么知道的啊?”艾兰忍不住问道。
宁朗:“是方夫人告诉我的。”
方倾不禁心中叹道:爸,可真有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