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术结束后的一周,宁朗恢复得不错,腹中空了一块,虽然摸上去的时候,他有时会有些恍惚,但在袁真的安慰下,一天好过一天,终于可以倚靠着床头坐起来了。
信息素剥离手术是方倾的拿手项目,他的脖子上捆缚着厚厚的白纱布,缠住了脖颈数日,今天方倾过来给他拆掉,检查了一番,剥离的很干净,再也没有龙涎香的气味,方倾的手术一贯做得很干净。
宁朗的身心舒畅,终于能够说话了。
青羚数不清是第几次过来看他了,之前见他只能眨眼睛,便抱着手臂看了一会儿就出去,今天听他跟袁真有了对话,他才又进来看宁朗。
“让您破费了,方夫人。”宁朗艰难地开口,对青羚说。
这几天他虽然只能看不能言,但心里很清楚,方倾和袁真给他的是尽心的治疗,青羚给的则是无微不至的照顾。
青羚莞尔道:“艾登拜托我,说你是他师弟,让我一定要尽心看护,什么好的都给你用上。”
他看热闹不嫌事大,瞥着一旁的袁真:“让本来就不富裕的爵爷家里,更雪上加霜。”
“您就知道说笑,”袁真回道,“这三个手术走医保,加起来一共也没花多少。”
“哎呦,不当家不知财米油盐贵,将来你进了公爵府操持家业就知道了,一毛钱也是钱!”
宁朗笑了笑,说道:“我这边还有一些钱,我来把费用交上。”
“你以为我来收费的啊?”青羚看着他,不禁叹气,“傻孩子,你经过了这么一场大难,总算活下来了,我想问你,坐了牢出来,以后怎么办。”
“以后……”他很迷茫,往桌子上看去,看到了自己的笔记本电脑,自从他的肩后被卜正植入了定位监控器,手机就被卜正拿走了。
袁真见他看向自己的笔记本电脑,便走过去把它递给了宁朗:“艾检为了证据保全,你一失踪就把你的电脑收起来了。”
宁朗知道这是重要的证物之一,有些犹豫:“我现在是戴罪之身,恐怕不能碰。”
“重要的东西他都已经拷走了。”袁真把小桌子拉过去,宁朗打开了电脑,翻开了自己的银行账户。
钱是有很多很多,但都来源于卜正的名头,现在已经全面冻结了,他不禁叹了口气,苦笑道:“我现在……真是一无所有了。”
“你当时过户到卜正和邱美来的户口上,说明是做了公证的,我想知道他们二人名下的财产和不动产,是否都在你的名下?”
青羚好奇很久了,宁朗的事他已经完全知道了,也深深地为宁朗感到惋惜和遗憾,只是被强/暴怀了孩子、被虐打、□□又打掉了孩子,以后还要去坐牢……这些过去以后,宁朗才27岁,他以后的生活该怎么办?
宁朗调出了当时和卜正签订的财产合约,将电脑转了个方向,给青羚看:“说是转给我了,那天……我也没心思仔细看,草草地签字了。”
青羚把鼠标拿到手里,一下翻动页面,30多页密密麻麻的合约条款,他皱着眉看得很认真。
只是……看完就忍不住翻白眼。
“我说,宁检察官,你仔细看这个东西了吗?”青羚问道,“它有非常多的附加条件啊!”
“我没认真看。”宁朗签订这个合约的时候,是那一夜结束后的清晨,他已经万念俱灰了,只想着应该拿回来点儿什么东西,才签了这个合约。
此时面对青羚如此震惊的表情,他只好说:“我、我数学不太好,里面的数字太多了。”
青羚:“……”
==
艾登和梁文君的调查速度很快,为了能尽快让于浩海转为污点证人保释出来,可以说是彻夜不眠连轴转,多方调查取证。宁朗手术未愈,两人的着手点并不在宁朗身上,而是他们之前和于浩海规划的调查方向,卜正的职务犯罪,即利用国家机关、水星各个机构、上下议院、联合财务司等水星各大企事业单位,利用职权,贪污、贿赂、徇私舞弊、玩忽职守,侵犯水星公民人身权利、民主权利等等。
于浩海这一庭上“面斥”,斥责的不单单是卜正的这次错判,作为法官来说,一桩案子都不错判是属于能力范围的考核,卜正也说了,他年纪大了,难免错判。但是由于浩海这一桩案件为引子,却将卜正牵头、胡德来检察长、施扬总警监伙同财务司雷蒙以及前面倒下的谏中震参事长全部串联起来,将这所谓的利益集团全部揭开,将其瓦解。
至于其中的谢桂军警长、魏克来署长、杨凌队长等等,都是此事件中的小角色了。
他们招供得很快,谢桂军谢警长老泪纵横,说是一时被权力蒙了心,卜正暗示他,让他接施扬的班,当上总警监;魏克来署长这一梁文君的前上司,在面对调转方向,梁文君的审问时,也不由得说了实话,谢桂军告诉他这次只要把梁文君这个警界的眼中钉拔除,就升他为警长;至于杨凌……他畏罪潜逃了。
七八年的老同事,行事风格彼此都摸得透,梁文君带着几名警官将他围堵在一栋废旧的楼里,杨凌坚决拒捕,一直往天台上跑。
“杨凌!你要配合我的调查,跟我去警局里把事情说清楚!”梁文君朝他大喊道。
“我说不清楚了……证人是假的,连证物都是我找的,”杨凌仰天长笑一声,看向梁文君,“你赢了。”
“你为什么就总爱跟我比?你就这点儿出息?!”梁文君气愤地道。
“我不跟你比,难道我跟于少将比?跟王子殿下比?”杨凌站在天台上,一步步向前走去,脚踩在了边上。
18层楼,跳下去,足够粉身碎骨了。
“杨凌,你别做傻事,这件事你不过是个小角色,自有大老虎在前面顶着,你坦白交待,把事情都讲清楚,我请艾检给你申辩,也许你判不了多久……!”
杨凌却摇了摇头:“可我以后再也做不了警察了,除了当警察,我还能干什么?”
他凄苦地看向梁文君,这时才听懂了梁文君一次又一次对他的劝诫,大局之中,他不过是一颗小小的棋子,也许对别人来说这件事是伤筋动骨,落到他身上,就只能粉身碎骨了。他用了多少年的时光,才当上了刑侦队长,他怎么能接受自己一无所有,沦为阶下囚?
“杨凌!”
在他转身的一刹那,梁文君和诸多警察一起冲了过去,可却没有抓到杨凌的一片衣角,他跳下了楼,当即身亡。
于浩海一周后因污点证人而被保释出来,一出来就直奔检察院,和艾登、梁文君会合。
施扬竟然愿意出来指证卜正,令于浩海很是惊喜,他本以为是大获全胜的时刻了,只是艾登和梁文君却都愁容满面,笑不出来。
统帅那边发函过来,要求压下整桩案子,以卜正岁数大了,“内部病退”为由,离开法院,退出政治舞台。
“他已经罪行累累了,不算那个检察官的事,单就渎职罪这么严重,他竟然还能全身而退?!”于浩海不可置信道,“统帅为什么保他?!”
艾登和梁文君给不出理由,因为他们跟统帅还都隔了一层,不如于浩海的父亲于凯峰跟统帅更交心。水星现行法令是凡事以王室为尊,即便三权分立,法院、检方和警方各司其职,统帅有让他们调查某件事的权力,就有让他们停止查办的权力。
于浩海怒气匆匆地走出了检察院,开着车直奔王宫。
青羚和方倾在监狱门口扑了个空,于浩海竟早十分钟就放出来了,而且人没影了。方倾打他手机是关机的状态,想了想,给艾登拨了过去。
“找统帅去算账了,”艾登说,“要不你去把他拽回来吧,那是统帅。”
青羚开着车带着方倾,一路上二人表情凝重。
“我听说于总昨晚来到驻地了,想来就是为了摁住他这儿子的,尹桐都没带来。”青羚说。
“可这到底是为什么啊?大壮不懂,我也不懂,”方倾说,“难道是公主出面保了卜正?”
“我就怕出这样的事,几天前就把公主带到医院,偷偷见了宁朗一面,公主惊讶得下巴都快掉了,说什么都不相信,一口一个卜老师,”青羚说,“还好你做的胎儿dna报告还在,她才信了。整个人都气哭了,说什么都不会出面保她这所谓的老师了,她可是omega权利先锋。”
“那是为什么啊?难道是因为钱?我听说邱美来家财万贯,卜正倒腾古董也有不少资产,”方倾琢磨着,“难道卜正把钱都交公了,才保住了自己?”
“呃,他们俩的钱用不了多久都会在我的名下。”青羚说。
方倾震惊地看向青羚。
“卜正在合约上做了手脚,宁朗拿不到真正的财产继承权,不过我做了更多的手脚,这些财产很快就会是我的。”
“爸爸!你又骗钱!”方倾忍不住拍打青羚的胳膊。
“别吵,后面我会跟你解释!”
“你怎么钻到钱眼里了?!钱,是身外之物,钱,只是一个数字!”方倾拍着膝盖说道。
“……这是谁说的呆话?你老公吧?”
方倾叹了口气,这会儿该叫前夫了。
“他跟他爹一样,花钱大手大脚,啥都不懂,”青羚说,“等到跟战士们一块儿啃树皮的时候,他就知道钱是什么了!”
“恐怕有我在,就不会让他啃树皮,”方倾抱着手臂琢磨道,“难道统帅有什么把柄在卜正手里?艾检说过,卜正的团伙都是人人有把柄在卜正手里,卜正除了宁朗这一件事,还真挑不出别的来,他的司机刘慕现在是一句话都不说。”
“卜正60多岁的人了,跟老统帅是同龄人,王室的秘密说不清楚,就塞西莉的omega爸爸,我就只见过一回,这人也消失了,”青羚说,“还有上回浩海从牛虻山带来的那个男孩,你记得吗?”
“记得,牛萌萌,”方倾紧张地看向青羚,“他怎么了吗?”
“摇身一变,被赐名‘萌萌郡主’,”青羚道,“已经住在王宫里了,弄不了多久,还会给他封地呢。”
方倾的心里一紧。
==
于凯峰一身大将军戎装,坐在巴克达的办公室里,茶凉了,他一口也没喝,止不住探头往窗外看。
巴克达观察他的表情,忍不住说:“没想到,你还挺怕你这个儿子的。”
于凯峰叹道:“那不叫怕,而是麻烦。这孩子心眼直,非常独断,也非常地犟,比我还一根筋。哎我先跟你打个招呼,一会儿他来了之后,所有言行举止,都谨代表他自己,跟老子无关。”
巴克达忍不住笑了,笑完了又叹了口气:“有咱们这样做长辈的吗?那么难的事情,他去办了,办得这么好,却是这样的结果。正义不能得到伸张,他心里得有多气闷,咱们还不如索性……”
“停,既然已经做了决定,就没有回头路了,”于凯峰道,“一个老头子换咱们一个能出征打仗的殿下,实在划不来。”
那是卜正被羁押在案的第五天,上议院中卜正的卜氏幕僚们集体上本,要求统帅跟卜正见一面,也许,这是他们最后一面了。
于凯峰刚刚到达驻地,巴克达统帅便邀于凯峰一起,跟卜正面谈。
三人对坐桌子两旁,静默地看着对方。
都是20多年的老同事了,卜正作为首席大法官,上任之前业绩能力极其出色,即便巴克达和赛威的王位之争中,卜正押宝押在了赛威身上,巴克达也从没迁怒卜正,只是又二十年过去,那个水星大法官,早已变了心肠。
“统帅大人,我再给你一次机会,”卜正道,“你是否要于凯峰退下。”
“怎么还得瞒着我啊?”于凯峰不屑地笑了一声,看向卜正,又看了看巴克达。
“不用,我们君臣之间没有秘密,”巴克达道,“说吧,你还有什么底牌没亮出来。”
卜正轻笑一声:“那我就不客气了。”
薄薄的两张纸,放在了巴克达的眼前,于凯峰歪过头去一看,是一份dna血缘关系鉴定报告。
巴克达神情一怔,翻开一页,看到的名字是凯文逊和玛格列特公主,以及第二页,凯文逊与巴克达的父亲,老统帅鲁博兹德的99.99%父子关系认定报告。
卜正饶有兴致地看着于凯峰和巴克达的表情,老统帅是横亘在他们所谓君臣关系中的一根刺,于凯峰当年带着尹桐远离江湖那么多年,就是因为上一辈的是非恩怨。
不过令他奇怪的是,于凯峰并不惊讶。
“你知道?”卜正忍不住问道,“咱们这位统帅继承人,出类拔萃的凯文逊殿下,可是老统帅的遗孤。”
“是遗孤,又怎么样?巴克达还是他儿子呢,”于凯峰一哂,“你也把我看得太扁了。”
“是不怎么样,只是,这一代巴克达已经做了统帅,他们兄妹又弄出这么个遗腹子,挡住你儿子于浩海称王的道路,这你也能忍?”卜正看着他。八壹中文網
“我儿子当个将军就行了,没那么大志向……”
“是你没志向!”卜正厉声道,“不代表他!”
“你挑拨离间是吗?!”于凯峰吼了过去,巴克达拦住他道:“卜正,你若想用此事弹劾我,让我下台,我无可厚非,这不是你能威胁得了我的东西!”
“不,对你,我无所谓,我只要你们废掉凯文逊,”卜正冷笑道,“用我一命,换这位殿下的前程,我觉得很值!”
“我觉得不值!”于凯峰私下里对巴克达道,“小殿下是正经能带兵打仗的人,是谁的儿子都无所谓,他以王子身份上阵杀敌,对提高a军士气很有利!我不换!我干儿子还是小王妃呢!”
巴克达苦笑道:“你当我愿意吗?文逊可是在我跟前长大的孩子,我手把手教的。”
“答应他的条件吧,无非就是保住他的老命呗,他还能活几年?”于凯峰道,“现在他退了,也没权了,回头找个机会……”
巴克达点了点头:“可是,浩海那边……”
“我来说。”
==
青羚的车到了宫门口,对下了车的方倾扬了扬手:“我不进去了,你们弄不好又要吵架,我可不想看。”
方倾点了点头:“好吧。”
“你别拗着他来,他跟他爹说话的时候,你也离远点儿。”青羚忍不住叮嘱,“我看你就不该来。”
“知道了。”
方倾走进宫门,却是王俊早已在门口等候,他有些不好意思:“你让他们放我进来就是了,大热天在这儿等着。”
“我也想你了啊。”王俊笑着跟他抱了抱。
“殿下呢?没出去?”
“在跟公主吵架。”王俊吐了吐舌头。
“吵什么?”
“不知道,不让我进去,”王俊说,“文逊一直在那吼,为什么,为什么。”
方倾随着王俊走过草坪中的石板路,往里面走去,王宫大门到宫门口还有很长的一段距离,路过护城河的时候,方倾忍不住往那里看,只见河两边放着白色菊花编织而成的花圈。
“是我放的,”王俊说,“用来祭奠贝尔特。”
方倾点了点头:“我也去拜一拜吧。”
两人往案发地点走去,只见远处几个人站在那儿,正在说话,声音越来越高。
“你是郡主怎么啦,我们少爷才是真正的郡主,你也不四处打听打听,这王宫里,除了我们班喜那郡主以外,有且只有一个小郡主。”伊利安的仆人西诺,一边拦在伊利安的身前,一边对牛萌萌的仆人安诺叫嚣着。
“我们郡主是新人,初来乍到,不认识人,只是没记住名字而已,何必这么耍威风呢?大家都一样是郡主,没有高低之分。”安诺也绝不退缩。
他的主人牛萌萌则在他们身后蹲着,嘴里叼着一根草,像看神经病似的看着这几个人。
“都一样是郡主?呵,郡主的头衔,什么时候变得这么不值钱了?”伊利安低头瞥着那举止行为都很怪异的牛萌萌,不屑道,“我看不像个郡主,倒像是那里跑来的要饭花子。”
他说完,倨傲地抓起燕尾服衣摆,绕过牛萌萌和他的仆人,往前面走去。
牛萌萌慢慢地站了起来,趁伊利安不注意,一脚踹了过去。
伊利安不察,往前一趴,被西诺搂住,堪堪站了起来。
“你敢打我?!”伊利安回过头来,上去给了牛萌萌一巴掌,结结实实打到他的脸上。
牛萌萌一愣:“你敢扇我?!”立刻回敬了一巴掌,俩人抓吧起来了。
“又打起来了……”王俊皱了皱眉,要去拉架,方倾攥住他的手,“行了吧,这会儿你去了也就挨打的份儿,咱们还是进去找于浩海吧。”
俩人转身往里走,王俊奇道:“你怎么知道?他们俩这不是第一次打架了,上回我去拉架,结果挨了个混合双打。”
方倾笑道:“那俩都不是善茬儿,你进去能有你好果子吃么,你又不敢怎么着他们,是吧?”
“是啊,一个是文逊的表弟,一个是文逊的堂弟,”王俊叹道,“谁都惹不起。”
打起来若他在场的时候,公主过来一看,又肯定是先训他,因为王俊比他们俩弟弟都年长。
“王俊,给人当媳妇的日子不好受吧?”方倾忍不住问道。
“唉,那能咋办,我们都长大了,长大要结婚。”王俊嘟囔道。
不行咱们可以离啊!
方倾作死地刚要说出口,王俊却说:“文逊还是挺好的。”
是啊,只要对方“还是挺好的”,或许就还有坚持下去的理由。
方倾正这么忧伤地想着的时候,忽然觉得后颈一凉,确切地说,是什么东西,滚到了他的脖子里!
他转过头一看,是牛萌萌!
披头散发,不怀好意地正盯着他!
“啊啊啊啊啊……!!!”方倾吓得大叫起来,立刻想到了牛虻虫,不仅全身疯狂抖动,手往后脖颈里面抓,“虫子,虫子!王俊王俊,有虫子进我衣服里了!!”
“我看看!我看看!”王俊去扯他的衬衫,使劲抖他的衣服,咕噜噜掉出来了一颗红色的骰子,滚落在地上,正面是六个点。
方倾几乎吓瘫了,虚弱地倒在王俊身上。
“……就你这样,还能做于浩海的老婆?”牛萌萌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他又转脸看向王俊,充满怀疑道:“你不是说他是毒王吗?!”
“那毒王……毒王也不能不害怕虫子啊。”王俊弱弱地说。
“你往我衣服里扔骰子干嘛?!”方倾朝他吼道。
“你选大,还是小!?”牛萌萌自动忽略了地上那个点数,捡起了骰子,在双手合上的手心里来回晃动。
“大。”方倾说。
他知道这牛萌萌嗜赌成性,上回看到于浩海也是二话不说就是赌。
“别跟他赌,”王俊偷偷拉着他,“别赌。”
方倾问道:“赌什么?还没说赌注呢。”
“你赌大,我就跟你赌大,”牛萌萌说,“谁大,谁就是于浩海的大老婆。”
方倾:“……”
“……我就说你别跟他赌嘛。”王俊面露难色,这牛萌萌一进宫就扬言要嫁给于浩海,把众人都惊到了,惹得凯文逊哈哈大笑,使坏让他找方倾赌博来,他就记得这事了。
这段时间,不论是大小公主,还是王俊,都苦口婆心给牛萌萌讲,水星是一夫一妻制,牛萌萌表面应承,心里却不屑一顾,山上来赌钱赌omega的男人太多了,他不信那么威风凛凛、不可一世的于浩海,会被这么一个“虫子!虫子!”娇滴滴的omega降住。
“这个……我不跟你赌,”方倾忽然心里有些泄气,他已经不是于浩海法律意义上的合法夫人了,再有别人喜欢于浩海,他似乎也没有阻拦的必要。“你,你问他吧。”
“那你帮我问。”牛萌萌期待地看着他,“你帮我好好劝劝他。”
“……”方倾忽然觉得他虽然彪悍,刚刚还差点儿一脚把另一个小郡主踢倒护城河里,但本性却很憨直,有那么点儿未经世事雕琢的样子。
有点儿像于浩海。
他还没等说话,只听不远处小白楼统帅办公室的二层,传来了于浩海和于凯峰地动山摇的吼声。
方倾连忙往那里跑去,于浩海恐怕先要被他爹雕琢了。
“到底为什么?!为什么!你们在怕什么?!”于浩海进去没多久就跟俩人吼了起来,“人证物证俱在,卜正的犯罪团伙名单有十几页,牵连进去的有数百人,都是各个司法机构的渣滓,难道不该严办他们吗?!”
“都会办的,调查组是我审批的,也是我一再督促艾登牵头去办,谢桂军、胡德来包括施扬,他们都会得到应有的下场。”巴克达解释道。
“那为什么单单放过卜正?”于浩海不解地问。
“卜正年纪大了,一个糟老头子,蹦跶不起来了,住在医院里还是坐牢,没有本质区别!”于凯峰严肃地说。
“有区别,我要让他吃牢饭,让他当阶下囚!”于浩海失望道,“是你跟我说‘触犯法律的人终将会被法律制裁’,现在你们告诉我,卜正要病退疗养,这件事就算完了?!我半年时间耗在驻地,就是为了要这样一个结果?!”
“我们可以不回答你的问题,”于凯峰道,“你这样不讲礼法地冲进来质问我们,本身就是错的,他是统帅,我是你的总司令!给我退下!”
“我知道了,你们拿了他肮脏的钱!”于浩海冷声道,“我听说那邱美来富可敌国,你们一定是收了卜正的钱!”
“再敢胡说八道我打断你的腿!”
于凯峰骂道:“我问你!那施扬哭着求着跟我要他两个孩子,说是一个两岁,一个五岁,这是不是你干的?!祸不及妻女,我是怎么教你的?!”
“我怎么会干这种事?!”于浩海非常冤枉。
方倾听了这些话,一个是“卜正的钱”、一个是“施扬的孩子”……他都有份作案,硬着头皮跑到了门口,刚要说话,却从没见过于浩海这么愤怒,他握紧了拳头,侧颈上两条青筋迸出,怒发冲冠地瞪向于凯峰。
他们父子有着几乎一模一样的眉眼和轮廓,只是于浩海的表情大多是温和与矜傲的,又才二十几岁,和于凯峰那军阀恶霸的表情不一样。只是这时生气地互瞪着,双方都觉得像照镜子似的,所以更不能理解彼此竟不能设身处地为自己想一想。
于浩海的胸膛气得不断起伏,手按到了统帅的桌子上。
“你干什么?给我松开。”
于凯峰话音未落,于浩海已经抓着巴克达的办公桌一角,嗖的一声,将这张上百斤的大桌子掀飞到天上。
轰隆一声巨响,桌子啪在地上,伴随着上面的所有文件和电脑以及电话。
“浩海!”方倾跑到门口,见到的就是于浩海掀桌的这一幕,紧接着于凯峰就在于浩海身后猛追,抓起东西就要打于浩海,于浩海则绕着办公室猛跑,见到什么就顺势破坏什么,跑得飞快,两只耳朵往后捎着,跟要拆家的哈士奇似的,只是这回,他决心拆的竟是统帅的办公室。
“哇哦~!”后方赶来的牛萌萌见到这精彩的一幕,忍不住给于浩海鼓掌,真是太带劲了!
“臭小子!”于凯峰丢到他背后几样东西不觉得解恨,这回抓到了角落里的棒球棍,往后转了半圈儿,终于逮住了于浩海,一手握住他的胳膊,另一手一棍又一棍打到他的额头上,鲜血顿时崩了出来。
“于总!”方倾跑了进去,踮起脚尖,伸手抓他的球杆,不让他再打下去,于凯峰一见是他,不得不把手松开了。
“你们给我等着!”于浩海双目赤红,一把抄起方倾的腰,回头恶狠狠地瞪着统帅和于总,“shameonyou!”
方倾双脚离地,被于浩海抱起来,倒退着离开了统帅办公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