尉容道,“你想我怎么做。”
宋七月沉思着,她抬眸道,“我知道瑞士那边对客户的隐私保护很严密,钱早已经被洗过多次了,根本查不到。但是现在,只能从一个方向去查。”
当下,尉容明白她所说是什么意思了,“假设定义为这两笔钱不是同一笔。”
“是。”
尉容却是眉宇一扬,“只是这么一来,范围太广。”
范围确实太广,就像是一个无底洞,更像是浩瀚的宇宙里,人被丢进外太空,会迷失方向,永远寻找不到那尽头,终是让人绝望而亡。
“你需要给出范围。”尉容下一秒思量间道。
宋七月此刻脑海里已经过滤了许多,忽而她开口道,“国内这边没什么好查的。”
尉容默然颌首,宋七月又是道,“主要排查在国外。”
“他既然有这笔钱,那么一定有经手人。”千丝万缕间,那乱麻终于仿佛找到了一个源头一样,宋七月紧紧握住了不放,“警方这边查证可以知道,当时他的账户就有五亿英镑,所以那五个亿一定是在三年前就安排筹集好的。”
“所以,你要好好想一想,那个时候他有没有离开港城,去国外又做了什么。”尉容应道。
听闻尉容所言,宋七月也开始努力去回忆,那个时候的莫征衍,他又在做什么。一切都好似倒带一般,镜头一幕幕开始重新回放。
是她上诉后改判,是被判入狱十年,再往前,是她在庭上认罪,再是往前方去,是案子进入纷乱的地步……宋七月更是仔细去想,突然定住了。
尉容见她眼眸定睛,眉眼也是一明,“记起来了。”
当案子还没有被落实的时候,宋七月经警方怀疑被带去警署进行了四十八小时的盘问审讯,彼时她对一切无所知,整个人都是发懵的。后来出了警署,秘书钱珏就来接她,再后来她回了莫宅休息数日。
就是在那周会上,宋七月原本以为他已经回来,可是会议上并没有看见他的人,却是以莫柏尧为首的高层会议。
面对众人如同逼供一样的审视,宋七月无惧无怕,但是她只求一件事,那就是莫征衍必须在。
但是,只在最后他却也没有出现。
唯有一支录音笔,是他的声音透过那录音笔传出来:我是莫征衍,现在就公司和博纳合作项目一案,辞去宋七月小姐市场营销部副经理一职,之后听候警署调查,一切全权交由警方商业罪案调查科负责!
至此万劫不复,至此一切都乱了,走向未曾想过的一条道。
那个时候,他是不在港城的。
他早已经离开多日。
更是往前推算,脑海里又浮现起那个夜晚来,宋七月动了动唇道,“是七月十九号,是三年前的七月十九号,那一天他离开了港城,去了国外。”
尉容瞧着她,却也有所困惑,“这么确定?”
“因为,”那封尘的记忆,枷锁已经断裂,此刻却是被自己擦拭了封尘,清楚的映现,宋七月道,“那一天是我生日的前一天。”
生日前一天,他为她布置了老宅,他为她推来生日蛋糕,还有那摆满了一整个大厅的鲜花,当时他说了什么,她还记得,“明天就是我的生日了,但是明天他不在港城,不能陪着我过,所以就提起过了。”
也是那一天,白玉花瓶里的蔷薇,这样灼灼的盛放,是他的话说的动听,那些情话如同砒霜毒药。
“那天晚上后,他就离开了。”宋七月此刻夺定无疑。
尉容问道,“那么又是什么时候回来的?”
“孙颖滋和陆展颜来警署保释我,我被保释出警署的当天,他回来了。”那一天真是凑巧到疯魔了一般,宋七月更是肯定。
“你见了他后,他有对你说什么?”尉容继续询问。
那一段过去里纷乱的回忆被撕扯开,原来此刻想起来,那所有情景,他那样的冷漠绝情,还是会让她心悸,“我去问他,账户是怎么回事。他说,警署会查出来,就算查不出来,也只会追究这笔钱的去向。”
“他说急什么,事情是谁做的,总会有一个交待。”宋七月幽幽回道。
尉容沉声道,“看来他是早就知情的。”
“是!”宋七月也是断定,所以就在昨天和他相见时,她也从来不怀疑他是被蒙在鼓里,“正因为他知道,他才会这样的镇定冷静。”
好似那千军万马,都在他的手掌之下。
“你确信你当时的账户是他开设的。”尉容又是问。
“确信。”宋七月道,“我的信息,当时只有他能得到。还有,我有证据能证明账户是他开设的。”
“什么证据?”尉容有所惊然。
宋七月道,“瑞士银行关于我的账户开户信息的授权信息签署文件。”
什么?她竟然得到了这个证据?此刻的尉容也是震惊的,如果有了这个证据,那么可以肯定的是,莫征衍确实是暗中动了手脚,尉容道,“你既然有这件证据,为什么没有交给警方?”
“有些事情我一直没有想明白。”宋七月的声音很低,这样的困顿。
尉容不禁感叹,这究竟是怎样的一场冤冤相报,却也感慨于宋七月,“真亏了你,还能忍得住停手。那么现在,这件证据还在你手上?”
“在我这里。”宋七月凝眸道,“我只是想要知道真相,哪怕是他做的,我也要知道他是怎么做的!”
当真是破釜沉舟,尉容了然后道,“既然这样,那么我会去排查那段日子里,他离开港城后所有接触的人,到时候列一份详细的名单给你。”
“谢了,容少。”宋七月心中动容。
尉容淡然微笑,“只能尽力,不能保证。”
“我知道。”宋七月点头。
现在的她,就仿佛是濒临灭亡的动物,等待着最后的救援,已经是要死去,不如最后搏一场。
尉容的调查在紧锣密鼓中进行,宋七月则是在等待。这期间,每天都会有新的情况传递而来,为了抓紧时间,宋七月每一天都会做一个筛选和排查。尉容的调查十分庞大,而信息源给予的资料也是庞大。
三年前,莫征衍所到之处十分多,从北美的墨西哥到加拿大,再从北美辗转前往欧盟各国,那一长串的名单,更是多的像是一本册子。
“墨西哥停留了两天,之后到了加拿大,在加拿大停留期间,去过温哥华的公立图书馆。”尉容如实道。
宋七月蹙眉,“图书馆?他去见谁?”
“是詹姆斯先生。”尉容道出那人来。
宋七月仔细一想,这位詹姆斯先生在加拿大也是十分有威望的,他本身就是一名有建树的投资商人,更是金融街的奇才,同时和加拿大政府交好,所以当时在形势上,去会面詹姆斯先生是绝对合情合理的一桩事情,“当时莫氏想在金融业拓展领域,要和国外大规模接轨,因为资金合作不明朗所以计划被搁浅,他是要去融资。”
“直到当年的十二月月初,久远和詹姆斯先生达成合作,开拓了金融业拓展业务,计划先在加拿大建立金融中心。”这是当时和詹姆斯谈判过后的成败结果,尉容相告。
可这已经是十二月的事情了,那个时候宋七月已经入狱服刑,从陶思甜的来信中得知了这一切,听闻莫氏顺利翻身,并且还蒸蒸日上的势头,这让她更是笃定了要争取减刑出狱的决心,她不能就这样在耗费在监狱里。
只是现在一想,宋七月道,“所以,詹姆斯先生不会是那个时候暗中促成这笔资金的人。”
“你说的,有这个可能。”尉容道,“但是这也不能够肯定,他是不是中间人。”
宋七月回道,“詹姆斯是第三方?”
“如果是为了掩人耳目,那也不是说不过去。”这一局太过错综复杂,尉容也是凝眉。
事实的可能性实在是太多,杂乱无章,每一项都似乎可以对应,但是只怕是自己猜测错误,宋七月凝眸沉思,“几率永远是一半。”
是非对错,不是黑就是白,就像是此刻,也是同样的道理,只在失落的沉眸过后,宋七月再一次坚定,“现在才是开始!”
瞧见她这样的坚持,尉容朝她微笑,彼时和宋七月接触不多,从她回归港城后才有所交流,只是对于她当年于唐氏所为,觉得有所钦佩。现在看着这个女子,当真觉得已不能用钦佩来形容了。
“咚咚。”宋七月这边正是在瞧查询得来的信息文件,尉容也是收了声暂且休息,敲门声却是响起。
游子敬进来了,他上前道,“宋小姐,警方那里已经请回了前任龙源总裁史蒂文先生回港城。”
宋七月缓缓放下了手里的文件道,“那就出发吧。”
宋七月作为龙源的董事的身份,现在又被卷入到这次案子里。而她和聂勋之间的关系,也是警方这里需要度量的疑点。警署这边连夜顺利请回了史蒂文先生抵港盘查,同一时刻宋七月也再度被请去警署。
面对警方的询问,有关于聂勋的身份,宋七月道,“我不知道。”
“宋小姐,以你和聂勋先生私下的交情,你会不知道他一直都是龙源的总裁?”巍警司问道。
宋七月抬头望向那盏灯,她说道,“我确实不知道,如果我知道,那也是在近期。”
对于聂勋的身份,宋七月回答的很保守,警方这里盘问过后也没有进展。而史蒂文这边的回答同样也是很保守,言谈之间透露出龙源的发展史,也说明了聂勋为何在从前隐瞒,“因为聂先生他不是一个喜欢经商的商人,而且他以前是一名心理医生,他有自己的生活有自己的工作,公司不过是他的一项投资产业。”八壹中文網
史蒂文的回答,倒不是完全没有道理,巍警司又是问,“那么他又为什么要在近期接管龙源,成为龙源的总裁?”
“这就要问聂勋先生本人了,我们作下属的,没有那么多权利过问。”史蒂文微笑回道。
当真是滴水不漏,查探不到蛛丝马迹来,最后巍警司又是瞧向聂勋。事发后聂勋被暂时扣留,直到今天史蒂文被请回,这一问题又质问于他本人。
聂勋坐在椅子里,他望向巍警司道,“其实很简单,我不想当医生了,想要多赚点钱,所以就接管公司了。”
“如果是依照你所说,那么你为什么要费这么多的功夫?”巍警司追问。
聂勋道,“我想我没有费多少力,只是为了要正式接管公司,也要让董事会的元老们同意认可,我的能力也是必须要得到他们的认同才行。”
相对于他的冷静自若,揭发他的柳絮却是激进许多,柳絮的口供无疑是在揭发他,“全都是在掩饰!他不想引起注意,是因为怕被揭发!因为他早就对久远对莫氏心怀不轨!”
“她才是想要污蔑我。”另一间审讯室内聂勋回敬。
“是他在暗中捣鬼!”这一方柳絮则是道。
商场上的人也是见的多了,商人逐利无可厚非,对簿公堂的时候互相指责更是常事,但是今天案件曲折离奇,更是扭转的离谱,让警方也是一筹莫展。
当天被审讯了二十四个小时的聂勋,得以暂时释放,“巍警司,辛苦你了,希望我们保持联系,我一定会配合。”
巍警司只得点头应声,送他出大厅。
但是那大厅里,另一个人还站在那里,静静等候着谁,巍警司一看见她开口呼喊,“宋小姐?”
此刻宋七月瞧着聂勋,她是在等待,等待的人就是面前的聂勋。聂勋瞧见了她,自从那日在咖啡馆见面后,他们没有再见过。哪怕是在同一家警署,却因为审讯室的不同,也是相继错过。
之后聂勋被拘,宋七月在外,更是不可能相见。
今日宋七月在这里等候,聂勋本是沉着的脸庞上,忽然一怔,像是不曾料到。
但是对上她,聂勋不禁微笑。
宋七月朝巍警司打了声招呼,她望向聂勋道,“走吧。”
两人离开了警署,回到了之前住的公寓。那公寓里空气沉闷生涩,是许久没有人来过,所以才会如此。宋七月进去,将窗户开启透空气。聂勋也是进了去,他默默看着她站在窗前的身影,那目光一动不动,像是根本就舍不得移开。
宋七月回头,“要不要吃东西?”
聂勋却说不出话来,因为他还记得那一天她的质问,更记得她那一句话:聂勋,你到底瞒了我多少。
是她眼中信仰破灭一般的黑暗,让他终生难忘,此刻聂勋的喉咙一涩,他低声道,“我还以为,你不会再想见到我。”
宋七月道,“你是我的哥哥。”
是你的哥哥。
聂勋心中默念了一遍,不知为何只觉得周遭这样的寂静,让他心中沉寂,突然又是定睛,“其实就算你不来,我也打算今天去找你。不过你已经在等我,看来你也是有话要对我说。”
宋七月确实有许多话,那隐瞒的原因,甚至是从前从来不曾去留意,但是此刻隐隐察觉到那份不同以往的情感,以及他们三家之间的所有恩怨真相。
“我……”宋七月就要开口,却是被打断,聂勋阻拦道,“我先说吧。”
宋七月一下停住,沉眸看着他,却就在此时,再也没有了旁人,好似世界仅剩下他们,聂勋的目光不再紧凝,这样的放松轻缓,仿佛才可以这样坦然的去呼喊,“小七。”
“你之前不是说,能翻案就翻案,不能翻案,也不在乎了。他判不判罪,都让警方让法庭去办,和你没有关系。”聂勋说起当时,那是她急忙的收拾行李时所说的话语。
这一刻,聂勋道,“现在,我们走吧。”
宋七月定在那里,聂勋微笑着说,“我们一起离开这里,带着绍誉一起,不翻案了,也不查了,我们走,离开这里。”
“你,愿不愿意?”聂勋这样轻声问。
离开这里,原本一直依靠着一个念头,想要夺回绍誉再一起离开,可是现在,宋七月望着聂勋,她的心颤抖着,声音也是一颤,“哥,到了现在,你让我怎么一走了之?”
“所以你之前对我说的话,全都不作数了?”聂勋微笑眸子一冷,他喝问道,“你现在是反悔了,你后悔了,你还要留下来做什么!他做了这些,你真当他是没有罪的吗!你都忘了吗,你当时是怎么活过来的!”
“我没忘!”宋七月反驳道,她的手握紧,“可是我要弄清楚真相!”
“真相就是他自导自演!全都是他犯下的!”聂勋冷喝,仿佛卷起一场狂风暴雨,在那冷风冷雨里,聂勋再次问道,“宋七月,我问你,你是愿不愿意和我一起走?”
当下,宋七月沉默了。
面前的女人,突然幻化成那个沉默的孩子,年幼时的女孩儿倔强的时候也是会这样的沉默,聂勋看着她,他牙关一紧,切齿道,“好!既然你做不了决定,那么我来帮你做!”
宋七月愕然,不明白他的话语到底是什么意思。但是此时,手机响起铃声,打破了他们之间的谈话,宋七月拿起来瞧,却是许阿姨来电。
宋七月接起了,许阿姨在那头慌忙道,“小姐,刚刚聂先生派了艾秘书过来,说是来拿文件。我看是艾秘书,就让他们进来了,可是进来后,他们就翻找所有的东西,最后还抢走了绍誉的玩偶……”
“就是那只小熊玩偶,绍誉一看见他的玩偶被拿走了,就和艾秘书闹起来了,艾秘书直接把小熊给扯破了,从里面不知道拿走了什么,又把玩偶给了绍誉,小姐,这是怎么回事?”许阿姨的声音慌忙不已,根本就搞不清楚状况,怎么就会演变成这样。
宋七月听到这番话,她的手机还握在手中,然而视线一直盯着聂勋。她方才明白,他那句话到底是什么意思。
“你怎么可以这么做!”宋七月喃喃问。
聂勋眯起眼眸道,“这样一来,这桩案子就可以落幕了,你说是么。”
“绍誉在哭……小姐,你快回来吧,绍誉哭闹个不停……”许阿姨焦急的喊,夹杂而起的一切让宋七月往后倒退。
她一步一步的退,离他越来越远,终于在她茫然的视线里,一下转身,奔走而去。
聂勋站在那里,风吹拂窗帘,吹动他的发丝,他拿起手机按下号码,这样沉着的吩咐,“送去警署。”
……
近日绍誉一直都住在会所里,宋七月则是两边赶,但是她没有想到,就在今天,聂勋竟然会派人去会所,直接出动了艾秘书去抢夺小熊玩偶身体里的授权文件。这一切不知道何时安排,可是眼看如此,一定是在被拘留的两天里有了定夺。
宋七月赶回会所去的时候,就发现绍誉哭红了眼睛。
绍誉是很少会这样的哭泣,这个孩子难过的时候,也是倔强的,他更是懂事的,所以好似没有什么时候能够让他这样崩溃的嚎啕大哭。但是这一次,当宋七月见到孩子的时候,绍誉抱着小熊残缺的玩偶,他哭的惊天动地,哭的那样伤心。
宋七月上前去,绍誉瞧见了她,他抱着小熊起身,站在那里满脸的泪水。
“阳阳。”宋七月呼喊,心如刀绞一般的疼痛。
绍誉哭的伤心,“我的小熊……妈妈,我的小熊坏了……是妈妈送给我的小熊……爸爸说要我好好保护小熊的……”
孩子豆大的泪水蓬勃而出,宋七月一下俯身抱住他,绍誉的泪水悉数都落在她的颈子,“对不起,我没有保护好小熊……对不起……”
“爸爸会生气的……爸爸生气了怎么办……”孩子是这样的无措,想起父亲的叮咛,这样的惶恐害怕。
忽然一下子,宋七月也是哭了,不知道怎么回事,那泪水落的太急太猛,根本就无法停下。
……
就在聂勋被审讯释放的当天,警方却又收到了来自于聂勋举证的罪证,那是有关于久远总裁莫征衍先生当年于瑞士银行以宋七月名义开户授权的证明文件。这份文件的现身,却是一则天大的证据。
经过鉴定,笔迹实属莫征衍所有,而这份文件也证实是瑞士银行方的官方印鉴,不会有误。此刻哪怕是保守严密的瑞士银行不同意配合调查,但是这份授权文件却像是定了他的罪一般。
柳絮在警方递交了这份证明后,她却还是抵死不认,警署这边也暂且拿她没有办法。她的私人律师前来相见,静怡之中,对方说道,“柳小姐,再继续僵持下去也没有好处,坦白从宽,法律是公正严明的。”
律师说着,他将一份文件放在她的面前,那是一份她所录的口供,“你看看你是说了实话吗?”
那文件被翻页,却是在那一页,是一页黑白纸张,那纸张上打印出来的,分明是一张照片的模糊图像,那图像里边是她的弟弟和她外婆的照片,柳絮看到这里,她一下疯了一般,将那文件拿起撕的粉碎!
“以为我会怕吗!真以为我会怕吗!”那被撕碎的无法拼凑的纸张,散落的纷纷扬扬,夹杂而来的是柳絮破碎的声音。
就那份授权证明,警方这边最要严密审讯的自然是当事人莫征衍。这位叱咤风云的豪门大少,此时已经被拘留许多时日,面对证据,他不为所动。就像是变成了不会再转移的磐石,他坐在那里一动也不动,也不回答警方所有的问题。
只是看见他的俊彦,越来越苍白的颜色。但是神情,却是瞧不出半分的慌忙,这样的安然,好似没有了反扑的欲望,所以只等在这里任凭处置的感觉。
……
在短时间内,尉容已经调查到所有在当时的短时间内和莫征衍有过接触的人士,最后交给宋七月后,在宋七月的排查下,剔除了一些最没有可能的人士,只定为十名人选,需要筛选查探。
“如果这十人里面,没有一个人是呢?”尉容问道。
宋七月此时整个人都好似凝着,那仿佛是回光返照一般的清醒,她说道,“不是就不是,不是还能怎么样。”
尉容一怔,却是没了声。的确如她所说,不是就不是,此生此事,太多的事情不是人能所为,有些时候纵然付出了所有努力,但是也不得不相信天意,相信上苍冥冥之中有安排。
“你打算什么时候出发?”尉容又是问。
“现在。”宋七月迅速作答。
“一个女人出去跑,不大安全,我派人陪着你去,有什么事情也好联系。”尉容如此道,宋七月应了,“又要麻烦你,真不好意思,容少。”
“等事情告一段落,我和你也是两不相欠了。”尉容很是随和道,仿佛是在替自己还清还愿。
却又是想起一件事来,尉容问道,“那么你的儿子,又要怎么安排?”
“我带他一起走。”宋七月立刻道,这一刻母亲的职责在那里,无论如何,也不会再放任孩子一个人。
“那我派车,就不送你去机场了。”尉容微笑道,“祝你一帆风顺。”
这边派了四人随行,宋七月便带着绍誉和许阿姨离开港城。手续都已经办理好,就要过安检,游子敬却是接到一通电话,他上前告别,更是说道,“宋小姐,警方那边说,柳絮小姐又翻供了,她指证这所有一切都是莫征衍所做,包括假借你的名义开户,和博纳的总经理串通联合,陷害你入狱盗取资金,她承认她就是瑞士银行视频里的那个女人,也承认自己就是莫先生派在龙源的卧底内应!”
宋七月离开港城的时候,这是她所听到的最后一则消息。
……
柳絮的口供,经过几次的翻供,所以已经极其不可信,警方这边对她也是十分头疼,从一开始的不信服,到后来的主动坦白,再到现在的三番两次翻供,对于她这一位嫌疑人,已经列为一级审讯的对象。
警方欲与宋七月取得联系,但是询问她的律师后却联系不到。因为是翻案的被害方,宋七月是获有人身自由的,游律师告诉了警方,“宋小姐暂时有事情要处理,所以她不在港城,一切事情等她回来后会再联系。”
然而如此一来,莫征衍这边的情况却是更加不容乐观。
“莫先生,现在你安排在龙源的内应柳絮已经招供,她声称一切都是你指使她的,是你安排,陷害了宋七月小姐入狱,现在对此你有什么话好说?”巍警司再次质问。
此刻却想要狡辩都会显得是多此一举,因为已经到了最后关头,人证物证具备,那一笔钱也出现在莫征衍的账户里,不能证明其来源,即便他不认罪,开庭审理后上了法庭,法官也是会定他的罪。
“莫先生,你现在坦白的话,还能好一些……”巍警司劝说了一句。
莫征衍微笑,“谢谢你巍警司,我明白你的意思。”
“你就算现在不认,上了法庭那也是难逃。”巍警司皱眉道。
莫征衍的脸庞黯淡在那审讯室内,可是他的一双眼睛却是明亮,“那就上法庭,我等法官的宣判。”
这一刻,仿佛不是警署,不是审讯室,而是在那肃静的法庭上,他分明没有说上任何一句认罪的话语,可不知为何,他仿佛已经说——我有罪!
……
从四月初到四月中旬,宋七月带着绍誉一行人奔波于各地。各个国家各个城市,她一一飞往去寻找名单上的人士。但是所得到的结果,却是颓然的。然而绍誉却是高兴,这样的旅行,可以观光世界各地,是多么的愉快,更何况还有母亲相陪。
宋七月看着儿子,多么希望他这一生没有烦恼再也不会哭泣。
但是现在,名单上的人士已经一一排场了一遍,却都没有结果,仿佛他们都不是能证明的对象,仿佛那一笔钱真是他所为,没有再转圜的可能。
可心里边的疑问还那么多,宋七月的精神紧绷着,不耗到最后一刻都不会得以解脱。
“妈妈,为什么我们又来温哥华了呢?”前往酒店的路上,绍誉问道。
这些日子里,宋七月已经兜转了所有人,可是没有结果。而现在,他们又来到了温哥华,宋七月要再去见一见这位詹姆斯先生。
安妥好绍誉后,宋七月出行,她已经查探到今日詹姆斯约了客户相见,对方自然也是一位举足轻重的人物。但是还没有调查到,对方究竟是谁。不过这不是要紧的事情,见到詹姆斯才是重要的。
就在酒店外边,宋七月瞧见詹姆斯先生一行而出,她上前去,“詹姆斯先生。”
对方一瞧她,这位来自东方的小姐,詹姆斯认了出来,“你好,宋小姐。”
“詹姆斯先生,方便的话,可以借一步说话吗?”宋七月冷静询问,更是恳求着。
但是詹姆斯给出的回答,却也是很直接,“抱歉,宋小姐,我想我们之前已经谈过了,没有什么好说的了。”
此番纠缠了多次,最后还是没有结果,詹姆斯朝一旁的友人道,“我们走吧。”
宋七月停留在那里,任是任何呼喊都没有用,她看着詹姆斯先生带着那位客户友人,以及一个孩子离去。那个混血的孩子,有些好奇的看了眼那个女人,跟着父亲上了车。
车内,詹姆斯同一旁而坐的男人道,“真是难缠,不死心啊。”
男人有着一张孔武霸气的面孔,以及深邃的西方五官,他凝眸望着前方,没有言语。
又是一夜在温哥华,宋七月却是无眠。游子敬那边的消息传来,莫征衍没有认罪,但是警方这边已经要起诉上庭了。一旦开庭,以现在所掌握的证据,那么他被判刑的可能几乎高达百分之九十。
这似乎是最好的结果,是宋七月最为痛快的结果,但是现在,一切都这么凌乱,他的不认罪,更让她生疑。
究竟是不是他!
宋七月想这是自己最后前往去所见的一个人了,如果詹姆斯先生这里没有结果,那么案件的最后审判会是如何,她也只能够听天由命,然而事实真相,却依旧让人悬心。
次日宋七月再次出发,她带着绍誉一起。昨夜孩子刚到,也是累了,今天恢复了体力,绍誉便要跟着她。许是被艾秘书闯入那一日吓到了,所以这段日子以来孩子几乎是寸步不离她身边的。
宋七月也放心不下他,只让许阿姨在酒店休息,自己则带了绍誉出门。
“你在车里不要下来,妈妈去见个朋友好吗?”眼看着时间差不多了,宋七月叮咛道。
绍誉乖巧点头,宋七月看见詹姆斯出现,她立刻奔下车去。
绍誉一直在看,看着宋七月奔跑向不远处的男人,这里都是外国人,孩子也是知道的。只是在这期间,却是看见妈妈和别人纠缠起来,是宋七月呼喊请求的模样落入眼里,此刻绍誉一下按动车门把手,身旁的助理来不及阻止,孩子已经飞奔而下,“妈妈!”
绍誉朝宋七月狂奔,孩子只看见有人欺负了妈妈,就要去阻止,那一方僵持的大人里,突然奔跑出现一个孩子,那个东方的小男孩,挡在了女人面前,朝着这么多位高个子的男人喊道,“不许欺负我妈妈!不许欺负她!”
“绍誉!”宋七月惊愕,一下拉过孩子,护在怀里。
这突然的一幕让众人都震惊了,詹姆斯愣住,一旁的所有人都愣住了。
“走吧。”那个五官深邃的男人开口,他低声吩咐。
詹姆斯跟随着就要走,男人又是朝一旁的混血小男孩喊了一声,男孩儿迈开步伐跟随,就从宋七月和绍誉的面前而过。
两个男孩儿,一个十岁左右,一个却是只有五岁,那个混血小男孩儿的视线掠过绍誉,走到男人身边,他低低的童声传来,“爸爸,他长得好像莫叔叔。”
是很轻的童声,用英文在说,可是宋七月还是听见了,听见了那三个字,是那一声——莫叔叔!
宋七月几乎以狂奔的速度,一下拉住了那个外国男人,她几乎是肯定的说,“你认识莫征衍!”
“爱德华先生,你认识莫征衍,是吗!”宋七月昨夜已经得知和詹姆斯同行的这位先生是谁。
亨利爱德华,美国富商,注资过无数个巨资项目,为人更是神秘莫测。而他被圈内人熟识,更引以为道的是他嗜赌。有那么一个人,就能嗜赌如命,他是一个天生赌徒,什么都能拿来赌,以此闻名!
此刻爱德华停步,他身边的男孩儿也是停住。
宋七月当下道,“爱德华先生,我知道你一向好赌,而且愿赌服输。现在我们赌一次,我赌你认识莫征衍,如果你说你不认识,那么我道歉并且立刻就走,永远不会出现在你面前。但是如果你认识,却没有说实话,那么也没有什么。只是这是你的孩子,你愿意做一个不诚实的父亲吗!”
这突然的一番话来的又急又猛,却真是让人左右为难,爱德华本就停住的步伐,因为这袭来的赌局定格。一旁是自己的儿子,一旁是另一个东方孩子,两个孩子面对面,站在各自身边。
却是此时,爱德华叹息般笑了,“这赌局,我不是必输无疑?”
宋七月听见他这一句,她知道他是承认了,他和莫征衍之间是相识的!
……
在爱德华的私人别墅,宋七月带着绍誉前来做客。爱德华的儿子叫楚天,他带着绍誉去玩耍了。那偏厅里边,唯有剩下爱德华和宋七月两人。此刻,两人终于相见,却像是隔了千山万水,宋七月终于走到了他的面前确认是他。
爱德华道,“你找了这么多人,究竟是做什么?”
爱德华也是开门见山,实则她知道他一直在找寻和莫征衍有关联的人,但是他一直不出现!
宋七月看向他道,“我只想问您一个问题。”
爱德华沉默等待,宋七月这才又道,“三年前他是不是有通过你筹集五亿英镑。”
只这个问题,不问如何筹集,也不问过程,只需要知道结果,那结果就已经证明一切。
不远处孩子们玩闹的声音还在隐隐传来,周遭却是静了下来,刹那间,爱德华应了,“不是筹集,这本来就是属于他的。”
这刹那间,本是山重水复,已经几乎是无路了,却只在一下子就得到了那答案一般。
宋七月的心停在那里,时间定格,一切都定格住。
良久,爱德华却是道,“宋小姐,很冒昧,我也想问您一个问题。”
宋七月沉默着望着对方,爱德华问道,“你知道,他为什么要这么做?”
是非曲折,全都不明朗,可他为什么又要这么做。如果那笔钱不是他所拿走,那么他为什么又要在当时筹集五亿英镑,为什么要出手相助。如果不是他设局,为什么他要布署一切只为了求得原谅,可那份授权证明又怎么解释,钱又是去哪里。
彷徨之际,爱德华似是不能够认同,又像是能够理解,他这样幽幽的说,“东方人有个词语,叫画地为牢。”
“他这么做,实在是有些愚蠢了。”爱德华有些感叹道。
可不是愚蠢,愚蠢到了这样故步自封的地步,这样的画地为牢,到底是为了哪般。
宋七月整个人都沉静着,爱德华淡淡道,“可他说,他愿意。”
他愿意,他愿意。
那个人,甜言蜜语少之又少,从来不曾明白过他的心迹,好似也从来不曾懂得过他,亦没有人真的走近过他的心里。
可是现在,相距了那么遥远,天涯海角不过是这般,两个国度,异国他乡。
却又在旁人面前听见他说着愿意,哪怕是画地为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