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成砚点头，“是，我疯了。”
他居然笑了，“六哥，你之前说，皇位于你，就像是曼儿于我。”
他没有再说下去，可六王却明白了他的意思。
景成砚也想让他也尝尝，最重要的东西被至亲兄弟毁掉的滋味。
此时此刻，六王反而冷静下来。
“成砚，你当真要如此么？”
六王面容沉静，身上的玄色长衫于他的眸色一样暗沉。
如今六王距离王位只有一步之遥，到了这个地步，他只能进不能退。
可如今，拦路的是景成砚。
如若他要进，那便要兄弟反目。
从前，六王从未想过，他跟景成砚会有这一天。
他以为景成砚会一直跟在他身后，叫他兄长，陪着他一起走到那个至尊之位。
等到一切尘埃落定，他就算是做个糊涂哥哥又如何。
他可以对成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让他做他想做的事情，做个富贵闲散的王爷。
奈何昔日触手可及的画面，如今却变得遥远起来。
六王并非没法子对付景成砚，只是人大抵逃不过一个情字。
手足之情，父母之情，男女之情。
不得不说，景成渝这招是真阴。
他不是一味的挑拨离间，而是借司曼的手，让景成砚看清他所在的位置。
一个，看似安全，实则任人摆布毫无还手之力的位置。
景成渝深知六王在意景成砚这个弟弟，故意让花月配合，弄出毒害王妃的事情，逼的六王对苏曼下手。
不然，一旦这件事传出去，区区妾室仗着九王宠爱给王妃下毒，而九王居然还包庇妾室，不仅是遭人唾弃，还会跟大将军等一干武将结仇。
若是传到圣上的耳朵里，景成砚欺辱立下赫赫战功的大将军之女，龙颜大怒是一定的。
若是景成砚到那时还不肯交出司曼，后果不堪设想。
在那之前，六王必须先一步解决司曼。
好歹等圣上问起来，可以说景成砚已经处置了妾室，这样一来，景成砚最多是被斥责一两句，这件事也能过去。
所以，六王今日并不算是冤枉。
就算是他今日不杀苏曼，来日他为了安抚老将军，为了保全景成砚，也一定会动手。
景成渝正是算准了景成砚想要保护司曼，而六王又想保护景成砚的心，把他们困死在这个局里。
...
天色一寸寸暗下来，起风了。
六王没得到景成砚的回答，他自嘲一笑，再抬头时，看向景成砚的目光中蒙上了一层阴霾。
他不紧不慢道，“今日的宴席，就到这吧。”
六王都发话了，一众看戏的大臣都讪讪的起身。
六王如此，是要关起门来处理家事了。
景成渝不肯如此轻易放过，再次阻拦。
“六哥，今日在场的，都是朝堂的中流砥柱，还有不少年长我们的大臣。”
他若有似无的看向尚书大人，见他眉头紧皱复又收回视线，笑容又多了几分，“不如，就让他们留下来，也能帮着说和说和。”
“……”
诸位大臣看看这个，瞅瞅那个，谁也不敢吭声。
在这个即将立储的节骨眼，一点风吹草动都能让原本就动荡的局势变得更加飘摇。
尤其今天六王跟九王出了这档子事儿，回头圣上知晓，想必又会进行一波新的洗牌。
所以六王跟十王这两尊大佛，他们是哪个都得罪不起。
六王瞥向十王，面容沉静，“十王，你今儿个，是不是太心急了。”
景成渝装作听不懂他的嘲讽，笑吟吟道，“六哥，瞧您这话说的，我这个做弟弟的，还不是为了你考虑。九哥的话方才诸位大臣都听见了，若是让他们就这样走了，岂非要胡思乱想，冤枉了六哥。”
他对着六哥拱手，“所以，当弟弟的一点愚见，还是让他们留下弄清事情的原委，也免得让六哥，蒙羞啊。”
说最后三个字的时候，景成渝的声音含糊不清，意味深长。
那是胜利者的姿态，也是对六王的挑衅。
六王妃见状担心不已，只是眼下轮不到她开口，若是她贸然开口，反而要坏事。
就在所有人的眼睛都盯着六王时，门外忽然响起一道女声。
“十王殿下所言极是，确实要好好澄清才是。”
众人朝着声音处看去，只见一个风尘仆仆的女人站在门口。即便略有落魄，却难掩绝色。
看到说话的人，一众大臣都很是诧异。
觉得小小女子怎的敢到正厅来说话，而且看模样打扮，也不像是哪家的夫人。
然而当里面几个王爷看到她时，神色各异。
六王讶异，十王震惊，而九王，宛如一只呆鸡。
景成渝看到毫发未伤的苏曼，说是见鬼了也不为过。
阴鸷的目光立刻射向背后，男人也被吓了个够呛。
怎么会，他是眼睁睁看着苏曼跳下悬崖的，怎么会毫发无伤的回来。
若不是场合不对，现在的他肯定要跪地求饶。
最先反应过来的居然是六王妃，她疾步过去，握住了苏曼的手。
“司曼妹妹，可吓死我了，我听他们说你们在关口山那边不见了，还以为你们碰上了匪贼。九王一时急怒攻心，还以为是我们故意，你回来真是太好了。”
六王妃这番话把目前的状况都点了出来，看向苏曼的目光包含了千言万语，可她能做的，仅仅是抓紧苏曼的手。
她说了是一回事，苏曼愿不愿意配合就是另外一回事了。
若是苏曼站在十王那边，咬出她跟六王的计划，那便真是无解了。
与此同时，听到六王妃的话，诸位不明所以的大臣也都反应过来，原来这位，就是司姨娘。
到底是九王家的女眷，他们也不好直勾勾的盯着看，都用眼尾偷偷瞄。
其中最有存在感莫过于景成砚的目光，他踉跄着过来，还没开口，嘴唇就开始抖。
“曼儿。”
苏曼露出温和的笑，“王爷，别担心，我没事。”
短短一句话，熨帖了景成砚焦躁不安的心。
他的胸口沉甸甸的，像是被丢到冷水里又丢到热水里，刚解了冻就又出了一身的汗，又冷又热，浑身上下一点力气都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