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嘈杂的议论声中,两人面对面立着,看向彼此的目光都极其陌生。
从景成砚记事以来,他的位子从来都是在六王身侧。
后来六王愈发出色,在朝中地位崇高,他的位子也往后退了半步,变成了六王的身后。
像是今天这样,各自一边,各自为营,还是第一次。
六王眼眶微红,他眨了下眼,目光一寸寸冷了下来。
景成砚不合时宜的想,六哥这双眼睛,生的像极了父皇。
好像这话从前也有人说过,可他却不觉得。
但眼下,他忽然意识到,原来他们说的是真的。
六王冷目横向方才嚼舌根的大臣,“宋大人,你方才说本王扣押九王妾室,可有证据?”
宋大人张了张嘴,“呃,臣无意冒犯,只是听到九王殿下他...”
“放肆!”
六王声音冷厉,“本王与九王同为皇家皇子,难道你连皇家的事都要置喙么!”
这个罪名太大,宋大人赶紧跪下,“六王息怒,是臣逾越了。”
六王没回,目光转了一圈,不怒自威,“若是其他大人有什么高见想要教、导本王,也可以一并说出来。”
---
‘教导’两个字被六王念的格外重,在场的大臣就像是商量好了似的,齐齐垂下了头。
教导皇子,那可是皇上的事,他们哪有那个胆子。
镇压了流言蜚语,六王的目光重新看向九王。
“九弟,你我同为兄弟,本王体谅你被奸人蒙蔽,就不追究你胡言乱语的罪责了。”
“来人,把九王带去醒酒。”
话音刚落,景成砚就被不知道从哪冒出来的侍卫架了起来。
景成砚自然不肯,“放手!”
可六王府的侍卫只听六王差遣,直接反剪住景成砚的手。
然而就在景成砚要被拉出去时,景成渝再次拦住。
“且慢。”
景成渝挡在侍卫面前,他随行的侍从也跟着围过来。
他摇着折扇,语调轻飘,眼神却暗藏算计,“六哥,九哥可是王爷,你怎么能这样把他拖出去。你这样,九哥的面子往哪放啊。”
六王冷笑一声,“十王今日倒是热心,难道,怎么,十王府的事情不够你管了,要插手本王的事了?”
“呵呵,成渝自然不敢,只是...”
景成渝看向被侍卫捂着嘴的景成砚,“九哥一片痴情,我这坐弟弟的,实在是看不下去。若真是六哥把司姨娘扣下了,还是早些放了吧。”
六王看景成渝跟他身边人的姿态,也明白景成渝不会轻易放过。
他淡淡一笑,“我竟不知,十王什么时候跟九王如此亲厚了。”
景成渝顿了下,他似笑非笑,“六哥,若论亲厚,自然是你跟九哥更亲厚了。就连父皇,都称赞六哥宽和,兄友弟恭呢。”
这话放在这个节骨眼说,怎么听怎么讽刺。
六王压下怒火,今天的事情若不能善了,恐怕会影响到后面的路。
正当他想要如何回复时,景成砚忽然挣脱了侍卫,“六哥,我最后问你一次,曼儿是不是你带走的。”
“……”
六王看着跟景成渝站在一处的景成砚,心底一阵悲凉。
还不等他开口,六王妃忽然闯了进来,她慌里慌张道,“王爷,不好了。”
所有的目光都齐聚在六王妃身上。
按理说这里都是男客,六王妃是不该出现在这里的。
六王妃先请了罪,“诸位大人恕罪,实在是有要紧事,多有打扰。”
“无妨。”
六王知道六王妃在这个时候出现一定有她的道理,他的声音微哑,“王妃有何要事,但说无妨。”
六王妃忽然跪下,“王爷请责罚臣妾吧,臣妾跟司姨娘素来交好,想着今日让她来看看麟儿。可因为司姨娘是妾室,出席这样的场合怕被人说闲话,我就偷偷叫了陈妈妈去请,想着一会儿宴席结束跟她在厢房说说话。可是,可...”
六王妃拭泪,“可是陈妈妈一行人一早就去了,现在都还没回来。臣妾叫人去打探,说是晌午的时候,有人见到他们经过了关口山,之后就再没出来。”
关口山那边偏僻,时不时还会有匪贼出没。六王妃的意思,摆明了是在说他们遭遇了匪贼。
六王领会了六王妃的意思,她这是要把这件事拢到自己身上。
虽然也不是全然没有破绽,但的确可以解了六王的燃眉之急。
六王妃跟六王交换了个眼神,伏低了身子。
“臣妾自作主张,酿成大祸,还害了九弟的妾室,请王爷责罚。”
六王妃这一手,破坏了景成渝的计划。
他的眉眼立刻阴沉下来,只是他面上不漏,甚至含笑道,“原来是六嫂跟司姨娘的私交,差点误会了六哥。”
虽然他这话是向着六王,可六王跟六王妃都没有掉以轻心。
他费尽心机布局,怎么可能如此轻易放手。
果然,景成渝下一句就是,“既然是遇到了匪贼,那就赶快派人去接应吧,没准,还能救回司姨娘一条命,只是...”
他扫了一旁的景成渝一眼,“只是那匪贼都是些亡命之徒,被司姨娘一行人碰上,实属运气不佳。难怪六嫂要自责,若不是六嫂盛情,恐怕司姨娘应该也不会出来吧。”
这话明里暗里都是在暗示景成砚,匪贼不过是借口,六王真正的目的是找个地方无声无息的了解了司曼。
六王妃心思细腻,景成渝说完她马上看向景成砚。
只见景成砚脸色惨白,没有半分血色,若不是旁边侍卫架着,恐怕早就瘫在地上了。
她在到正厅来之前也是想了很久,如果她站出来认了这件事,那就相当于告诉景成砚,她的确有心害司曼。
而且,事已至此,她已经猜到了,这件事是景成渝一手策划。
可她别无选择,如果她不站出来,六王扣押弟弟妾室的事情一旦传出去,六王的名声就完了。
所以,她只能认下这件事,背上这口黑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