岸上
秦墨生趴在地上痛哭失声，他用唯一灵活的左手拼命扇自己耳光。
接连害死两个亲人，秦墨生的情绪已然崩溃。
秦婉如死的时候，他还能安慰自己，他不是故意的。
可眼下，他眼睁睁看着自己亲娘为救自己而死。
如果不是他非要拉着娘过河，如果他更坚定的留下，那娘就不会死。
还有妹妹...
为什么会变成这样，为什么！
“畜生，畜生！”
秦墨生一巴掌又一巴掌打着自己，状若疯癫。
此刻的难民们无心去看热闹，大船没了，他们把希望寄托在小船身上。
“船家！求求您了带我们过河吧！”
被留在原地的一些难民苦苦哀求，其中不乏被家人丢下的老人孩子。
船老大吹了吹手里的银子，“一个人，二十两。”
“二十两！”
对于他们这些村民来说，二十两可是要命了。
别说是二十两，就连二两银子都要一家人才凑的出来。
有人怒道，“你这也太黑心了吧！”
“我的船，我爱多钱多钱，你不坐就让开，自然有人要坐。”
正如船老大所说，人群之中当真有人拿钱上船。
王五婶也是其中之一，他们母子俩刚才就注意到这艘小船了。
打听到船能过河，王永昌就把身上藏着的银子都给了王五婶，让她花钱坐船，母子俩在河对岸碰头。
码头上围着的人不少，可大部分都是囊中羞涩。
村长一家跟王铁蛋王铁匠都挤在这里，眼巴巴看着那些有钱的上船。
王家村人除了苏曼家、村长家跟王铁匠娘俩，还有张凤喜和她瞎了眼的婆婆。
说来可笑，王老四身为婆婆亲儿，居然丢下娘跑了，反倒是张凤喜决定留下来照顾婆婆。
还有翠花婶子，她女儿跟萍萍同岁，她不想丢下女儿，她男人也跟着留下了。
这些人都是拿不出二十两银子坐船的，更何况是一人二十两。
王五婶没有马上上船，假模假样的跟村长等人告别，还抹了一回眼泪。
待到她看到小兰跟两个孩子时，眼泪瞬间消失不见。
“小兰啊，如果你还是我们家的媳妇，我自己不过也会送你跟两个孩子过河的。可惜啊，你昏了头，非信了那些搬弄是非的，不肯跟我家永昌好了。”
她啧啧两声，“这就叫什么啊，人在做天在看，你以为你有了好去处，实际上，那是通往阴曹地府的。”
她看向被小兰一左一右搂住的两个孩子，“别怪奶奶，要怪就怪你们娘，不守本分，害你们也留在这等死喽。”
苏曼都被她气乐了，“五婶，你这爱说大话的毛病真是改不掉了。你说那么多有什么用，就算是小兰得罪了你，那大丫二丫总是你家的血脉吧，怎么不见你把她们俩带过河？”
“你！”
王五婶老羞成怒，“怎么哪都有你，大丫二丫连他们爹都不认了，我带她们这两个没良心的做什么！”
“那你跟王永昌都休了小兰，她又认你们这两个没良心的做什么？”
王五婶被怼的嘎巴嘎巴的，想不出如何反驳，她索性冷哼一声，“随便你怎么说，反正我是要过河了，你们都在这等死吧！”
这话说的难听，村里人皆是面有愠色，还不等说什么，码头就传来吵闹声。
“二十两银子，哪有几个能拿出来的！”
“就是！官家的船一文钱不要，你要二十两，你的心被狗吃了！”
“你这样的早晚断子绝孙！”
“......”
上不去船，不少人都开始诅咒怒骂。
船老大开始还跟他们对骂，后来被骂生气了，他指着走远的船道，“你们想上你们去上啊，上去之后都被拉到黑矿工窑子里卖了！为什么不要钱，因为你们的人就是钱！”
这话一出，周围瞬间安静。
“你说什么？”
“什么黑矿工？”
船老大意识到自己说错话了，心里一阵阵后怕，亏得那些官兵已经撤走了，这要是被他们听见，他今天就没命了。
船老大不敢再留，下船去解绳想走。
周围人反应过来，哪里肯让。
“你说这话是什么意思，什么叫做他们要被卖了，那不是官府的船吗！”
“你把话说清楚，到底是怎么回事儿！”
其中最激动的要数王五婶了，她拽着船老大不让他走，“你胡说是不是！你肯定是胡说！我儿子还在船上，我们约好了在对岸见面的！”
船老大被王五婶缠的烦了直接把她推搡到一边。
“我什么都没说，你走不走，不走我走了。”
不少儿子儿媳被带走的，都拉扯着船老大不肯让他走，船老大被逼的无法，不得不再泄露一些。
“行了你们也别问了，我就告诉你们，咱们这边的难民，要是没钱，都别想到南边去了。”
“怎么会这样？”
“为什么不能去？”
说到这个份上，船老大索性直说了，“那朝廷都发下粮食了，咱们这要是那么多难民出去了，那咱们这的官儿，那不都要遭殃？”
“我也就说这么多了，你们要是想过河，就预备银子，要不然就哪来的回哪去。再在这晃荡，命都保不住喽。”
说完，船老大竹竿一撑，船晃悠着走远。
反应过来，四下响起哭声。
“我的儿子儿媳啊，若是你们跟我老婆子留下，也不至于被卖到别处去啊！”
“报应啊，这都是报应啊。”
哭声响成一片，村民们望向四周，眼中尽是茫然。
好不容易到了这里，难道他们又要回去？
来路有人有粮食还有牲口尚且如此凶险，这眼下他们就剩下这二十几个，要如何回得去？
大家皆是心如死灰，周萍萍跟周安安害怕的攥紧了苏曼的手，“婶婶，我们要去哪啊。”
苏曼也是心力交瘁，可想到那船老大的话，如果留在原地就只能等死，她有种不好的预感。
看了一圈，不远处有两座连着的山。
她沉声道，“眼下回去是不可能了，留在原地没准还有危险，我们先找个容身之处再做打算。”
苏曼这话让迷茫的村民有了主心骨，也没有异议，纷纷跟着苏曼的脚步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