送走了赵大郎,林满月在白纸上写下几个名字,盯着看了几眼,随后在其中一个名字上点了点,便开口吩咐了一声:“去把陈修齐请来。”
门外便有小厮应声而去。
而此时的陈修齐,正与田富贵、赵有钱以及周寿昌几人,坐在茶楼喝茶。
“陈老爷真是好雅兴啊!”田富贵喝了一口茶,一脸笑呵呵的说道。
赵有钱也抿了一口茶,开口道:“这茶味道不错,不像是茶楼能有的茶。”
周寿昌也道了一声:“好家伙,王掌柜这是故意藏私呢,我们来时都不拿好茶出来招待,倒底是陈老爷比我们有面子。”
陈修齐却是呵呵笑了一声,随即摆了摆手,道:“你们却是冤枉王掌柜了,这茶可不是茶楼里有的,是我从家里特意带来的,新出的龙井,你们若是喝着觉得好,一会儿都带一些回去,我那儿还有不少呢。”
“那可多谢陈老爷了。”田富贵连忙拱手道谢。
赵有钱也一脸笑呵呵道:“倒是偏了陈老爷的好茶了。”
“你们也太客气了些,叫什么陈老爷,都是自家兄弟,我比你们痴长几岁,唤我一声大哥即可。”陈修齐道。
这话一出,周寿昌好悬一口茶给呛到,要知道陈修齐在平阳郡可是有头有脸的人物,家里有人在京中做官,官职还不低,再则自己的生意做得也很大,家中是是豪富人家。
放在以前他们三人在人家面前,那是根本就说不上什么话,家里没什么背景,生意也没人家做得大,赚的钱更是比不上,也就是如今入了郡主的眼,跟着郡主做生意,这地位好似突然就水涨船高了,以至于这位陈老爷,有事没事的,都要找他们饮宴喝茶,总之就是,但凡有什么事时,总不会落下他们三人。
这事儿怎么说呢,要是放在以前,他们肯定还是很高兴的,毕竟能攀上陈家,生意肯定能好做许多,只是现在嘛,就有点微妙了。
如今平阳郡易主,与朝廷那边是势同水火,迟早会争个高低出来,而陈家却是有人在京中做官,是属于朝廷那一派的,不管陈家人现在如何表白,总归是有些嫌疑在身上的。
只不过嘛,陆大人和郡主,都没有拿陈家开刀,所以陈家现在仍是如同之前一般做生意,但怎么说呢,上面一直没什么表示,陈家也不可能真就心安理得,陈修齐现在可不就是在四处找门路嘛!
这事儿怎么说呢,陈家会如何,端看上面的意思,上面若是有心要收拾他,理由都是现成的,一个与朝廷那边有勾结,就可以满门上下都进大牢,但现在没有动,上面什么反应也没有,也就有些不好说,多少人都是持观望态度,并不太敢与陈家走得太近。
要说他们三人,其实也不是很想跟这位陈老爷走得近,只不过人家客气相邀,也不好太过不给面子,好似他们多趋炎附势、踩低捧高一样,觉得他们搭上郡主的关系,就目中无人,对他们自身的名声也不太好。
所以,陈修齐相邀时,他们也都会来应付一下,毕竟与陈修齐接触,郡主那边也并没有说什么,想来也没有要收拾陈家的意思吧,要不然早就该动手了不是。
说什么称兄道弟的话,三人一时都有些面面相觑,不知该说些什么好了。
见他们不说话,陈修齐黯然了片刻,这要是在以前,他让人唤他一声大哥,那对方必然是满脸堆笑的应承下来,甚至与有荣蔫之感,但现在形势比人强啊,陈家现在处境不妙,没准就要落魄下去了。
“罢了,也是我不自量力了。”陈修齐摆了下手,叹息一声。
这话说得,更让人不知该怎么接的好,他们可不是那样踩低捧高的人,虽然也是应付的成份居多,但怎么说呢,也绝没有要看陈家笑话的意思。
田富贵打了个哈哈,道:“咱们都这么熟了,还唤一声老爷,确实显得太生疏了些,不如唤一声陈兄如何?”
唤一声大哥嘛,显得有些亲密了些,但他们实际上的关系,真没到那份上,唤一声陈兄,倒算是比较合适的,算是称兄道弟了,却又透着些疏离客气的意思,不远不近却是最合适。
陈修齐哈哈一笑道:“也确实挺合适。”
见他并没有动怒的意思,三人齐齐松了口气,说实话,站在旁观者的角度,他们也并没有想把陈家拉下马的意思,各做各的生意,他们现在背靠郡主,生意只会越做越顺,至于陈家这边,上面都没有什么表示,他们自不会上赶着出头做些什么。
生意人嘛,最是讲究和气生财,做事留一线,日后好相见,现在陈家看着是不太好,但以后的事,谁又说得准呢。
打量了一眼三人的神色,见他们并没有看不起他的意思,陈修齐也不由叹息一声,道:“现在城中不少人都远着我,也就只有你们三位,还时常与我喝茶了。”
他这段时间,也是真的见识到了不少人人情冷暖,陈家还没有真正的倒下呢,多少人都想踩他们一脚了。
眼前这三人,虽说对他不是很热络吧,但他相邀还是都会出来,哪怕是随便应付一二,但却也比那些想踩着陈家上位的人来得强不少了。
他倒也有请这三人帮着在郡主那里说说话,但有些事情,怎么说呢,并不是帮着说几句好话,就能把事情解决了的,毕竟他们家这事儿,也确实说不清,京中有做官的陈家人,如何这边也不能信了他们陈家。
听到他这么说,田富贵也不由轻叹了一声,推心置腹道:“说实话,要不是在帮着郡主做事,我们也不敢来见你的,有郡主这层关系在,所以才行事放肆了些,不过话说回来,陈兄,你们家这事儿,你就没想法儿去见见郡主,把事情给说清楚了?”
之前倒是有请他们帮着说话,见到郡主时也有提过一嘴,倒不是很清楚郡主是何打算,提过一嘴,这事和也就过去了,并不敢追着郡主问结果,若是敢如此没眼色,郡主哪能容得下他们不是。
但陈家这边,除了找他们,想必也有找别的人帮忙说项,像王郡守这样的老好人,若是求到头上,必然也会顺手帮一把的。
“实不相瞒,我是找王郡守帮忙,想见一见郡主,只是郡主并没有召见,至于陆大人那边,就更别提了。”
那是连找个过去帮着说话的人都找不到,一听他是要找陆大人,后面的话都不愿意再听,直接就拒绝了,直言陆大人那边根本不会听人说这些。
一时,他也有些没招,只能这么干耗着了,若是上面一直想不起他们陈家来,倒也算是幸事,只不过事情大概并不如他所想,上面想不起,若有想对付陈家的人,自是会去提醒,到时候也难免被清算。
“你们说说,上面倒底是什么意思?”
他很是想不通,陈家有钱,若是上面愿意开个口子,他自然愿意献出大半家产保平安,只是连这个机会都不给他。
“这个……上面的意思,那可真说不好。”田富贵摇了摇头。
其余两人也跟着摇头,陆大人和郡主心中是怎么想的,他们怎么可能猜得到,至于那些跟陈家不对付的人,心中是怎么想的,他们多少能猜到些,无非是想把陈家弄垮,将陈家的生意瓜分了。
赵有钱想了想,道:“既然上面没什么表示,就先这么着吧,陆大人为人清正,并不会平白收授钱财,郡主那里也不是缺钱的主儿,料想不会打你家钱财的主意。”
真要是见财起义的,陈家早就不存在了,哪还容他现在继续在城中做生意啊,没有动作,那就有可能并不会动陈家。
听到这话,陈修齐心中略松了口气,陆长风的为人,他也是仔细打听过的,确实是十分清正的人物,并不会巧立名目敛财,甚至一些想讨好他的商贾,直接把银子送到人面前,都没有收,只看这些,就能看出是个能干大事的。
至于他们陈家,城破之后,与京城那边就断了联系,再没有通过消息,他们陈家人,也不想再与京城联系了,毕竟现在平阳郡在陆长风手中,而京中那是属于朝廷,已经分属两个阵营,再与那边联系是怎么回事,做内应吗?
那是不可能做内应的,真要那样做,就是拿整个陈家来冒险,他是绝不可能这样做,而且他们现在这样,其实已经是与朝廷站在了对立面上了。
他长长叹息一声,道:“我也知道陆大人和郡主的为人,必然是不会打我家钱财的主意,只不过嘛,他们不会这样做,但下面的人,大概会动些手脚,我就怕会这样,到时陈家不保。”
这些事儿一直压在他心里,并没有与人说,也找不到人说这些,如今这三人与他推心置腹,他也就没忍住直接说了出来。
当然,其中也有些示弱,想求得帮助的缘故在,毕竟他如今也找不到别的人帮忙了,这三位已经是他能找到最好的人选了。
他这话的意思,三人自是听得明白,所谓阎王好见小鬼难缠,上面陆大人与郡主并没有什么坏心思,但下面的一些人,衙门中别的官员,可难保不会巧立名目下手,甚至随手栽脏都有可能,商贾之家没了靠山,就是等着人来咬的肥肉。
“陈兄,你也不必太忧虑,现在城中的事务,仍是王郡守主持呢,在他的治下,以往也都没有发生什么冤假错事,如今有陆大人在上面镇着,应该更不会发生什么冤案。”周寿昌说道。
他们跟着郡主做事,是很信服郡主,当然也信服陆大人,至于王郡守嘛,那也都是老熟人,彼此算是知根知底的,就更不用说了,衙门里除了新来的那些官员,其余的也都是熟人。
“话是这么说,但哪能真不忧虑,头上的刀子没落下来,倒底让人心中不踏实,若是上面能给句准话,我也不至于如此。”偏偏就是,他想求见都无门,人家压根不见,请人去说项吧,也没有个结果,心里如何能安稳。
“上面没有发话,陈兄也不用担心什么,兴许是一时没有决断,若真有什么事,必然早就有结果了,也兴许,上面对陈兄并没有什么想法呢!”赵有钱见他这样子,不由劝说了一句。
也有些担心,他一时心急,做了错误的决定,毕竟在他看来,陆大人和郡主,为人都很不错,在他们的治下,料想不会太差。
“对啊,对啊!”其余两人也跟着附合着。
他们是见过郡主的,多少知道些郡主的为人脾气,就不是那起子有坏心思的,人家要赚钱,那也是光明正大的赚钱,可不会私下里搞什么阴私之事,陈家这样的肥肉,真要动手,早就动了,哪会留到现在,现在没动,想来是不会动的。
也正是因为料想到这一点,所以他们几人,对于陈修齐也是十分客气,并没有要得罪人的意思,如今更是称兄道弟起来,真要是坏事,他们也不至于往前凑不是。
陈修齐苦笑了一声,事情不落在自己身上,倒底感受没有那么深,他们大概是无法理解他现在真正的心情,不过好在这三人,并没有对他退避三舍,还愿意跟他坐在一起喝茶,这就已经很不错了。
甚至之前还帮着他说过话,只是上面并没有什么反应而已,说起来,他们也算是帮过自己大忙了。
“你们说得也对,我现在也没有别的办法,只能静心等着,看看上面是什么意思吧,但愿真就不管我,任我自生自灭也挺好。”不入上面人的眼,那他们陈家一家子也就能安稳过日子了。
当然真正有多安稳,肯定也比不上以前,但只要维持现状也就很好了,至于那些想踩陈家一脚的人,现在他也没法子收拾,只能看看以后如何吧,如今他也只想自保,别的,他不敢去想,也没什么想法,能活着就行了,最怕就是连命都保不住,那才是最糟糕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