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日晴朗,虞晩终于舍得从她那小院子里出去走两步了。
之前总是找各种借口。
要么说天气不好,要么说什么不宜出门。
秋桂和孙嬷嬷两个人,费尽口舌地劝也劝了,可惜没多大用。
好在今日虞晩突发奇想,想去花园里逛一逛。
秋桂一整个人都被巨大的惊喜给砸懵了。
要知道,自从入冬到现在,自家侧福晋除了去正院请安之外,是一步都没有踏出过这小院子啊。
整日里就是躺在软榻上,翻翻话本子,再吃点东西。
惫懒的模样,弄得孙嬷嬷都以为自家主子是不是有身孕了。
不过最后发现,是个乌龙而已。
但是她和秋桂两个人私底下嘀咕过。
主子这样下去可不行,要不是看着对吃食还有一点热情,她们都要以为,自家侧福晋是不是要羽化成仙了。
于是才明里暗里劝着主子出去走走。
再不济,也低头给王爷服个软?
毕竟都过去那么长时间了,偏偏自家侧福晋跟没事人儿似的。
半点也不放在心上。
该吃吃,该喝喝,年前才做的衣服,这会儿竟然有些紧了。
这副没心没肺的样子,让孙嬷嬷这个见多识广的人,都忍不住咋舌。
好在今日终于开了尊口,说要出去逛逛。
也不枉费那些口水了。
这么多天下来,总算是有点成效了。
虞晩可不知道自己的丫鬟和嬷嬷心里有那么多想法。
她只是习惯猫冬而已。
约莫是这副身子受过寒,小日子一直不准不说,一到天冷的时候,整个人就算是裹得再厚,身上也没个热乎气儿。
就因为穿衣这事儿,虞晩还被高侧福晋给嘲笑过呢。
对方永远都是那副风流娇弱的打扮。
即使大雪下了一夜,一脚踩下去快到小腿肚,人家也要穿着苗条显身材的衣服。
必须得把腰身给显现出来。
所以就不能穿得太厚。
反正叫虞晩说,看着好看是好看,但是真冷啊。
最后的结果就是,高侧福晋刚嘲笑过虞晩没两天,自己就被冻病了。
而那时恰好,宝亲王正在西院。
听见墨画的禀报,虞晩可以肯定地说,她从宝亲王的脸上,看见了无语至极的表情。
“爷不如去看看?”
虞晩才不是好心,她是有些幸灾乐祸的心理在里面的,当然也不会瞒着宝亲王。
眼神里的笑意是一点都不加掩饰。
然后就收获了一个让她收敛一点的眼神警告。
但是虞晩一点也不怕。
因为之前高侧福晋嘲讽自己穿得像个笨熊似的,她当即就气呼呼地告状了。
还非要宝亲王说几句好听的话夸赞自己。
明明一点都不像熊,而且比笨熊可爱多了。
宝亲王被缠得没办法,最终顺着虞晩的意思,狠狠夸赞了一番。
本来觉得很无奈,女人家家的,事情就是多。
但是等看见虞晩那双仿佛会说话的眼睛,在表达着自己很高兴时,他陡然心里一软。
也觉得说两句违心话不算什么大事了。
是的,宝亲王就喜欢那种瘦弱的杨柳细腰的女子,因此实在欣赏不来虞晩还有些嫩肉的身材。
但是这并不代表他不喜欢自己的这个侧福晋。
要是论性格,后院里能得自己心的,她能排上前三。
所以关于穿衣打扮这事儿,是在王爷那里是过了明路的。
这会儿高侧福晋想来截人,也得看她有没有那个本事。
“爷……”宝亲王刚想说“去去就回”,桌面下的手就被一双柔荑给包裹住了。
他抬头,就撞进了虞晩如水般的眸子。
此刻里面就写着一句话:带我去!
而且抓人的手也越来越用力。
宝亲王无奈至极。
这小妮子喜欢看热闹的性格到底是怎么养成的?
就不怕被后院的女人给围攻了吗?
想不明白,但是此时也没有时间让他多想。
于是宝亲王说了一句:“下不为例。”
一语双关。
既是对高氏的警告,也是让虞晩不要太过分。
毕竟两个人都是他比较喜欢的侧福晋。
万一真的动起手来,他该护着谁呢?
“是,多谢爷!”
要求得到满足的虞晩很好说话,她冲着宝亲王甜甜一笑。
说话的语气里也像是掺了蜜似的。
宝亲王心中无奈,却对这份亲近很受用。
于是也不打算再计较这小妮子的那些暗戳戳的小心思了。
毕竟无伤大雅不是吗?
更何况要不是高氏先嘲笑别人,又怎么会沦落到被人嘲笑的地步呢?
这大概就是老天爷也看不过眼了吧。
心里这样想着,宝亲王却不敢表现出来。
毕竟青青也是自己的爱妾。
这会儿还生着病,看样子冻得不轻。
人都迷糊了。
还是别让她察觉了自己的心思,到时候恐怕更难受了。
虞晩跟过来也并没有想落井下石的念头。
她只是不想让宝亲王觉得自己是一个大度能吞的下委屈的人。
手心手背都是肉,委屈哪个都不太好。
但是总有更偏疼的那一个。
虞晩可不打算做那一枝独秀的花。
这后院和后宫一样,独占鳌头可不是什么好事情。
百花齐放才是春不是吗?
所以,虞晩只想做那朵静悄悄开放的蔷薇,不需要长长久久的关注。
只求宝亲王能够在处置事情上时,第一反应不是让她忍让就好。
“高侧福晋都烧迷糊了,可有请府医?”
所以虞晩到了东院,看见高氏的第一句话,就是在表达她的关心。
宝亲王没想到自己的虞侧福晋能说出这样的话来,一时间不禁有些怔然。
惹得虞晩狠狠瞪了他一眼。
宝亲王有些不好意思地摸了摸鼻翼,有心想哄上两句,却碍于在外面,只能暂时保持沉默。
墨画一直低着头,并没有看见这两位主子之间的眉眼官司。
只在听了虞侧福晋的问话后,小声回道:“府医开了药,可是主子她,怎么都喝不下去。”
虞晩的白眼都快翻到天上去了。
这丫鬟平日里看着挺聪明的,怎么这会儿就蠢笨成这样?
高侧福晋的脸都烧红了,还不肯把药灌下去。
非得把人给烧成个傻子,才愿意想些其他办法吗?
可惜这事儿与虞晩无关,她心里纵使有再多想法,却也不能开口说出来。
这就是身份立场的问题。
她一向都是懂得明哲保身的那种人。
绝不会因为一个毫不相关的人,而让自己陷于危险的境地。
好在宝亲王还没糊涂,他立马呵斥了一句:“就不能灌下去吗?”
接着就让人掰开高侧福晋的嘴,一碗汤药顺利下肚。
虽然流了不少出来,但是好歹喝进去大半碗。
墨画此刻也知道她是自作聪明却办了坏事了。
没办法,这已经形成惯性思维了。
只要高侧福晋一生病,就去找王爷。
最巧合的是,十次里有八次宝亲王都在其他院子里。
自然也就没有了扰乱王爷公务一说。
可是偏偏这次,虞侧福晋竟然跟着一起来了。
想来王爷是不会留在东院了。
墨画实在有些不甘心。
可是她刚刚做错了事,这会儿压根儿不敢开口说话。
于是只能眼睁睁地看着王爷和虞侧福晋并肩离开了。
还没回到西院呢,虞晩就冷着一张脸,一句话也不说,离宝亲王大概有两个人那么远。
明显就是在发小脾气了。
“你……你脾气怎么这么大?”
宝亲王觉得脸上挂不住,他一个大男人,怎么能向一个小女子低头呢,尤其是当着这么多下人的面,他只能色厉内荏的维持着亲王的威严。
“妾身脾气不好,伺候不了王爷,就先告辞了。”
虞晩扯着嘴角,似笑非笑地说道。
她也不是故意发脾气的,她敏锐地意识到宝亲王的态度有所不同,于是才敢大胆的得寸进尺一下,当作试探。
宝亲王明显愣了一下,显然是被这回答给惊呆了。
他是真没想到,虞晩能说出这样的话来。
是,刚刚在高氏那里怀疑她,是自己不对。
可是也用不着发这么大脾气吧。
还冷冰冰地说这样的话。
他爱新觉罗弘历缺人伺候吗?!
“好,好,好!”
宝亲王急得跟蚂蚁转圈似的,一连说了三个“好”,接着才放了狠话:“你今日叫爷走了,爷就再也不见你了!”
周围的奴才早就跪了一地,一个个都恨不得把头埋进雪里。
装作什么也听不见。
“王爷冤枉人还不许人家说了吗?”
虞晩可不是被吓大的,尤其是对方明显没有真的发火,于是她就又顶了一句嘴。
宝亲王真觉得再没有比自己更冤枉的了。
他明明什么话都没说,结果还要背上这么一口天降大锅。
气得连自称的“爷”都不喊了。
“我什么时候冤枉你了?别乱说话行不行?”
虽然有点心虚,但是坚决不能承认。
虞晩心里突然觉得这忍不住想要跳脚的宝亲王有些可爱。
差点没笑出来。
不过想着正吵架呢,还是得严肃点。
“爷是亲王,自然说什么就是什么了。”
虞晩语气平淡,仿佛服了软。
可是这一拳打在棉花里的感觉,让宝亲王更不爽了。
明明对方已经不在揪着不放了,偏偏自己却更难受了。
这让他找谁说理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