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侧福晋的伤已经没有大碍了,只是日后要多加注意才行。”
府医的话说得含含糊糊的,还带着点前后矛盾的感觉。
秋桂的眉毛都皱成毛毛虫了。
她有心想追问两句,可是看着府医那“万事都与我无关”的表情,又不知道说些什么好了。
要知道,这位府医可是在宝亲王府做过时间最长的一个了。
之前的那些,要不然就是被阴司牵连,差点没丢掉半条命,要么就是被折腾得受不了,干脆狠下心故意犯了个小错,被撵出府去。
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
谁不想在王府里有个安稳的活计,要是干得好了,日后说不定还能进太医院呢。
但是那也得有命享受才行啊。
光是高侧福晋一个人,就能把人给折腾疯了。
所以说,现在的这个府医,尽管医术算不上最拔尖的那一拨,却因为心中有成算,在王府里混得不差。
各院的主子都不上赶着讨好,也不会显得傲气。
反而有时候不是什么大事,还会极度配合。
这就让人很喜欢了。
虞晩也是如此,她听到府医这话,眼里闪过一道亮光,甚至有一瞬间,想要把这样的人才给收为己用。
可是下一秒就作罢了。
这样的人,没有绝对的实力是压制不住的。
与其担忧对方日后会不会背叛,不如从一开始就绝了这个念头。
但是这并不妨碍自己与他交好不是?
什么年代都不能得罪有本事的医生。
“多谢洪大夫,”虞晩温婉一笑,冲着秋桂使了个眼色,“这是一点小小的心意,还望洪大夫不要嫌弃。”
秋桂拿出来的是一个盒子。
里面装着一株药材,是一株年份不低的人参。
这是原主陪嫁里的东西。
洪大夫刚想推拒,就被虞晩用话给堵住了:“您医者仁心,这又不是什么黄白俗物,您带回去,入药也好,传家也罢,都是我的谢意。”
洪府医在心里叹了口气,脸上露出苦笑,却也顺从地接下了。
他向来只收出诊的诊金,至于其他主子给的赏赐,超出他劳动所得的,通通都拒绝了。
刚开始还有人觉得他不识抬举。
想要使绊子让自己吃个亏,后来发现他对所有人都一视同仁,这才觉察出好处来。
久而久之,不仅没有人找自己的麻烦了,反而还夸上几句。
但是这个虞侧福晋,果真是了不得。
这人参一出手,就料定自己不会拒绝了。
“奴才谢过侧福晋。”洪府医也不是纠结的性子,既然决定好要收下了,自然也不会扭扭捏捏,于是大大方方地谢了恩。
这让虞晩忍不住又对他高看了一眼。
但是很快就让人回去了。
看再多也不会成为自己的人,还徒惹心疼,不如眼不见为好。
“主子,这府医的话……说得不清不楚的,”人一走,留下的全是心腹,秋桂就忍不住开口了,“莫非您的伤,还有其他问题吗?”
虞晩失笑,也不吭声。
孙嬷嬷把碗莲的水给换好后,笑着打趣道:“你这丫头,是关心则乱了。”
秋桂有些摸不着头脑。
难不成自己说错了吗?她有些脸红地想着。
“这洪大夫啊,可真厉害,”孙嬷嬷的语气里也是充满赞叹,“话说三分,自留七分,这样的人,日后恐怕有大造化呢。”
“嬷嬷看人真准,”虞晩用手给鱼缸里的小金鱼撒了些鱼食,转而警示道:“今日洪府医什么话都不曾说过,你们可曾记住了?”
三个人立马异口同声地应下。
其中秋桂还有些迷迷糊糊,小柳子看着似懂非懂的,只有孙嬷嬷,一副了然于胸的模样。
洪大夫没有把话说开,就是害怕有人知道了这消息,日后借此来使坏。
人体的骨骼又坚硬却也脆弱。
虞晩这次是运气好,没有伤到骨头,但是谁知道下一次会不会还有这样的好运呢?
万一让人知道,同样一个地方,伤到了一次,下次就更容易受伤,虞晩这脚,恐怕就要成活靶子了。
“怎么样?可打听出来了?”
苏格格处,她正在焦急不已地询问着自己的大丫鬟,想要知道一些外面的消息。
春兰被主子的大力气给拽的手疼,可是却不敢表现出来。
自从自家主子被迫要为虞侧福晋祈福之后,整个人就变得有些……让人说不出来的害怕。
有时候温婉和善极了,有时候却突然发起狂来。
不仅动辄对她和秋菊打打骂骂,嘴里还总是念叨一些自己听不懂的话。
说什么“都会死的,都是短命没福气的”,还有“我才是最后的赢家”之类的话。
春兰虽然听不太懂,但是也隐隐约约觉得,这话大概是在诅咒后院其他的主子。
这不是找揍呢吗?
自家格格都已经被迫禁足了,还死不悔改的诅咒其他主子,要是传出去了,恐怕就不止禁足这么简单了。
于是春兰严令禁止其他人靠近这个小佛堂。
尽管万般不情愿,但是也只能自己亲身上阵了。
谁让苏格格是自己的主子呢?
好在还有一个秋菊可以替自己分担,日子总算是没那么难过了。
“问你话呢?愣着干嘛,”苏格格眼看半天得不到回应,一巴掌就打在了春兰的脸上,语气还极为狠毒:“怎么?莫不是攀上其他高枝儿了?”
春兰吓得“扑通”一声跪在了地上。
哆哆嗦嗦地求饶道:“主子息怒,奴婢一心一意为主子着想,怎么会干出那种猪狗不如的事情呢?”
话音刚落,在一旁阴影里站着的秋菊,脸色霎时间变得青白无比。
春兰这话是什么意思?
明里暗里的嘲讽谁呢?
要不她故意引诱,自己会撂开虞侧福晋那个金疙瘩,转而投奔苏格格这个冷灶吗?
现在在这里阴阳怪气起来了,呸!
她春兰有什么资格!
秋菊大概是装傻充愣装得多了,脑子长时间不用都生锈了。
这会儿了还在纠结春兰话里对自己的讽刺呢,没看见人家是想要祸水东引吗?
果不其然,苏格格听了这话后,一腔怒火全冲着秋菊去了。
“你这个死丫头,站在那里一动不动,要你有什么用?去外边儿给本格格跪着去,不叫你不许起来。”
苏格格发了狠,她本来想直接动手打秋菊一顿出出气,可是长时间的吃素生活,让她总是有种心有余而力不足的感觉。
于是干脆改成了不用出力的惩罚。
外面那么冷,地板上还是冰寒刺骨的,她就不信这个小蹄子能坚持下来。
春兰听到这话,才悄悄松了口气。
总算是躲过这次了。
“说说吧,花了那么多钱打点,都得到什么消息了?”
可惜春兰的庆幸没来得及持续多久,就听见自家主子貌似温和的声音,再度响起。
“回,回主子的话,奴婢打听出来,西院那个,已经大好了。”
春兰结巴了一下,不过很快就顺畅起来。
她们这院子里伺候的,从来都不敢喊虞侧福晋,就怕戳了苏格格的肺管子。
惹恼了主子,到时候受伤的不还是她们这些做奴才的?
“哼,狐媚子!”苏格格啐了一声,“便宜她了!”
不过下一秒她就高兴起来了。
算着日子,马上也要到除夕了,自己怎么也该解除禁足了。
到时候,自己一定要打扮得风风光光的,让所有人都刮目相看!
最好是让虞氏那个狐狸精自惭形愧才好。
将近一个月的佛堂生活,不仅没有把苏格格的性子给磨平,反而让她越发偏执了。
不过她这些小心思暂时可没人在意。
福晋最近的精力都放在了除夕宫宴上。
今年许是皇上给的恩典,竟然让熹贵妃主办这次的除夕宫宴。
这仿佛是一个信号——一个即将要传位给宝亲王的信号。
本来临近年关,王府的事情已经足够多了,但是因为这恩典,大大小小的拜贴像雪花一样纷至沓来。
有些不重要的,自然可以随手扔在一旁。
但是有些却是不得不打好关系的。
这也就让福晋越发的忙碌了。
不过她也算是聪慧,不论接见哪家女眷,都会先和宝亲王知会一声。
也就避免了日后被责骂的风险。
好不容易熬到了除夕,一大早天还没亮,福晋就带着两个阿哥、一个格格并两位侧福晋,紧赶慢赶地入了宫。
“真冷啊。”
虞晩一开口说话,呼出的热气瞬间就变成了白雾。
于是接下来的行程,她的嘴巴一直闭得紧紧的。
是一点也不想灌冷风啊。
这样想着,虞晩又使劲儿裹紧了自己身上的大氅,余光瞥见穿着苗条、打扮风流的高侧福晋,就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这女人真狠啊对自己。
大冬天的,竟然只穿那么点,是个狠人了。
虞晩佩服极了。
自己还是做个凡人吧。
像高侧福晋那样的勇士,这辈子也不一定能遇见几个。
“快来快来,让祖母好好看看你们。”熹贵妃一看见三个孩子,就稀罕得不行,谁让她儿子子嗣不丰呢?
一点都不像他的皇玛法清圣祖康熙爷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