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早，将昨晚那男人压到林芙面前的不是曹明，而是余源。
曹明两手空空地跟在后面，脸色不是很好。见林芙看过来，他沉默了下，解释说：“昨晚这人跑的时候小余就追上去了，我赶到后人已经被绑好了。”
林芙略微点头，“是他。”
余源出声问：“要刀吗？”
林芙有些意外，她还以为会是“枪决”。
“枪也可以。”余源将配枪从自己腰间的战术带上取下，抬手递给林芙，双眸清亮，“我可以教你用它。”
林芙摇摇头，淡淡地：“不必浪费子弹，我的刀也很快。”
她垂眸看向被堵住嘴，正“唔唔”着浑身发抖的男人，轻声说：“很快就结束了。”
天光亮起后，临时营地便逐渐苏醒过来，这时空地上已经有了不少人，都在悄悄往这边瞟，像是想看看曹明他们会不会说到做到。
尚在猜测时，便猝不及防地看见那少女利落拔刀，反手握着，随臂一挥——
男人的声音霎时戛然而止。
“砰。”
他歪倒于地，脖间的那道红线如细小溪流般，在他身下渐渐汇出血泊。
...的确是很快的刀。
临时营地瞬间变得更安静了，车队里的人不自觉地缩起身体，跟鹌鹑似的不敢作声，像是怕被谁盯上一样。
离得很近，直面这一切的余源和曹明更是有些愣神地盯着少女看。
不同的是，其他人感受到的是对人命的漠视、心里生出来的是畏惧，他们却...独觉悲悯。
感染体对血腥味比对活人更敏感，林芙凝出一小粒火苗，如法炮制地销毁了尸体。
她转身往回走，波澜不惊地抛下一句：“尽快启程。”
这么多人聚在这里休息了一晚，又发生了流血事件，已经有几只摸过来的感染体被搜救队负责警戒的队员解决掉了，之后只会越来越多，不想被包围，就得尽早出发。
余源回神，应了一声。
他看着林芙的背影，又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手。
异能者稀少，之前他一直不觉得没觉醒异能有什么，现在却...开始有些不甘心。
他想变强。
“别看了。”
余源转身看向曹明，曹明正面无表情地看着他。
余源：“你好像..变了很多。”
曹明微愣，想起了什么，表情略微柔和下来，“因为我被赦免了。”
“这是新生。”他看向余源，似带着一点优越感，“你不会懂的。”
余源瞥了他一眼，转身走向搜救车。
不。
他想着。
我是懂的。
但他不愿意同别人说。
好像只要这样，那些美好就能独属于他。
“...幼稚。”
余源低声笑骂自己一句，那双大且明亮的眼睛却也盈满了灿烂笑意。
但是，十八岁的初次心动，幼稚有一点又怎么了？！
他像是突然想通了什么，自昨天下午便罩在身上若有若无的压抑骤然一清，感觉身心都愈发轻快起来。
他决定了，要找个机会就昨天车上的事向少女道歉，然后...表明自己的喜欢，正式追求她！
这一刻，他心中骤然生出无尽的、对未来的期盼与希望。
哪怕身处末世，窗外响起感染体的嘶吼声，他却仿佛已经看见了朝升的暖阳。
……
搜救队继续往前执行任务，车队也继续跟在那辆栓有红布条的车辆后面。
一切似乎与往常一样，没有任何引人注意的征兆。
但达到临界点后，“常态”终究会被打破。
这么多人一起行动，还开着车，太“吸仇恨值”了，又因为战斗力远远无法补足人数劣势，于是被吸引过来的大部分丧尸都“滞留”了下来，导致车越来越难以开动，破窗、损坏车体的风险也大大增加。
搜救队开在最前面，还没有到达下一个小区，就被蜂拥而至的感染体围得有些走不动道。
“都缩回去！”张伟山喊道。
随着感染体逐渐增多，原本在进行反击清路的队员们也被迫关闭窗户退回了车内，免得一不小心就添上一道口子。
马博操作着手里的设备，屏幕上密密麻麻的红点看得他心跳加速、慌得不行。耳边不断响起车门、窗遭到撞击的声音，哪怕这是军用车，还专门加固过，也没办法长时间承受这样密集狂暴的攻击啊！
“队长，越来越多的感染体开始往这边移动了！”马博大声汇报，然后咬着牙说：“数量太多了，根据线路估算，继续这样下去，这片区域的感染体几乎全要过来了，我们不可能清得完的！”
城区内的人多，感染体自然也会是个庞大的数目，想要清理干净的话，估计得动用核/弹那样的大范围高杀伤武器才行，远不是他们这支十二人的小队伍能完成的事。
“队长！”
怎么办？
该加速“冲关”，放弃身后的车队吗？
分散而行，或许也能分散那些聚集起来的丧尸，无疑会大大减轻压力。
...但依照身后那些人的实力，这样做无异于是在放弃他们的命。
……可是，维持现状就能够救他们了吗？
再这样下去，他们连自己都救不了。
搜救车内的气氛很沉重，张伟山的嘴唇抿得泛白，额间冒出冷汗。
所有人都在等他做决定。
以军用车的强度，现在尚能强行撞开堵在前面的感染体扬长而去，但要是继续拖下去……
“……加速。”
张伟山的声音低哑，很容易被淹没，但现在车内十分安静，所以大家都将这突兀的两个字听得异常清晰。
他做出决定了，开车的队员却没能立刻踩下油门加速。
余源和曹明攸地睁大双眼，齐声地：“队长！”
张伟山蓦然抬头吼道：“加速！”
队员咬紧牙，眼前瞬间模糊一片，同时一脚踩到了油门上！
嗡——
引擎加大功率运转起来，在沉闷的轰鸣里猛然将前方的感染体撞飞、碾过——
一往无前。
“奶奶的！他们跑了！！”
搜救车冲出去后，就像海浪一般，那些感染体又重新围了起来，除了车队最前面跟得最紧的那几辆车油门踩底跟了出去，其余的车辆又撞到了厚实的“肉墙”上。
虽然有感染体追着那几辆车走了，但留下的数量依旧足够恐怖。
有人一锤方向盘，破口大骂，侧后方却突然传来玻璃碎裂的声音！
“爸爸！妈妈！啊——”
他惊恐地扭头看去，正好看见女儿被生拽出去的半截身子上趴了好几只感染者的头，它们一口一口地，正大快朵颐。妻子哭喊着扑过去想救孩子，却瞬间就被其他的丧尸抓咬得面容模糊……
“啊啊啊啊啊！！！！”
“去死去死去死啊！！！！！”
——鲜血、怒吼、哀嚎、狂欢。
这是哪里？
是地狱么……
李春桃死死抓着方向盘，脸色白得吓人，齿间也直打颤。
“不要停。”
听见了平和的声音，李春桃慢半拍地扭头看去，只见一只纤长冷白的手往上抬，按到了打开天窗的按钮上。
她尚没反应过来制止，便又见火光从逐渐展开的空隙里翻飞而出，余光里有身上燃烧着火焰的丧尸坠落到车体两侧的丧尸堆里。
“……”
李春桃无意识张开了嘴，像是都已经忘了要发出一声惊呼。
“继续往前，把天窗关上。”
留下这句话，坐在副驾驶的少女手臂发力，一个卷腹腾空便通过半开的天窗跃到了车顶上，李春桃甚至没看清楚动作，眼睛一眨一合人就已经不在车内了。
李春桃定定神，因为担心林芙，没听她的把退路给关上，却比之前冷静了不少，加速往前驶去。
可以的。
她想。
能活下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