沧玉听到那句喜欢无端胸中生闷,他原本松着的手攥紧,声音带着威严和冷意向庄祢压去:“你喜欢我徒儿。”
“是!我喜欢月儿!喜欢很久了,所以我不能接受见不到她。”
沧玉闭了闭眼,压下心中那股闷气,说:“你不能喜欢她,更不能接近她,你的接近只会带给她灾难。”
“国师,你什么意思?”
“天机不可泄露,我只能透露这么多,你只需要知道我不会害她。”
天色渐渐阴沉,庄祢的脸色也越来越难看。
“我不甘心!真的有所谓天机吗!凭什么你一句虚无缥缈的天机我就要与月儿分开!”他踉跄着站不稳几乎就要跪下了。
沧玉面上永远波澜不惊,尽管此刻他的内心并不平静,他说:“你现在信或者不信都不重要,结局是注定无法改变的。”
庄祢红着眼睛说:“可是这与月儿有什么关系?”
“你有你的路,你的靠近会毁掉她原本的路,林姑娘也是如此,最不应该见她的就是你们。”
沧玉不欲多言,转身准备进殿,他的语气变得严肃:“太子殿下,回去吧,以后也不用再来,对你最重要的应该是江山社稷。”
庄祢愣在原地久久不能回神,良久,他落下一滴眼泪,喃喃自语道:“可是月儿同样重要。”
他一步一步失魂落魄地慢慢向东宫走去,午后原本晴朗的天气如今已经下起了雪,纷纷扬扬的雪花落在庄祢头上肩上,冬日也不萧条的御花园因为飞雪变得更加美丽,可是庄祢注意不到周围的景色。
融化的雪渐渐浸湿了他的衣袍,眼睫上落着的雪化成了水珠将落不落,他却浑然不知一般只知道往前走。
走到东宫人已经被冻得没有知觉了,一堆太监见状瑟瑟发抖,主子被冻成这样他们奴才也要受罚,他们赶紧上前。
“太子殿下,您衣裳都湿了赶紧换下吧。”
“太子殿下,奴才去小厨房让他们煮碗姜汤。”
“太子殿下,奴才这就去准备热水让您沐浴。”
……
庄祢并不说话,他听不到那些奴才在说些什么,脑海里“你会毁掉她”“你不应该见她”反复响起,声音越来越大,吵得他头疼欲裂。
他大吼了声“安静”,周围的喧嚣立马散去,可他脑海中的声音丝毫没有变化,他呆愣愣地任那些奴才给他脱去湿衣,扶他去了汤沐阁又给他端来了姜汤。
一通手忙脚乱后东宫恢复了往日的有条不紊,庄祢也换上了暖和的衣裳坐在烧了炭的屋子里,房间很温暖,可他还是觉得冷,浸透骨髓的冷。
外头太监禀告:“林姑娘派人来给殿下带几句话。”
庄祢嘶哑着声音道:“让人进来。”
林暖儿的侍女进来恭敬地行了礼。
庄祢让人起身,问道:“你们姑娘让你带什么话来?”
“回太子殿下,我们姑娘说昨日行刺的贼人没有抓到,老爷夫人不许她出府,怕有危险,因此派奴婢来问清,太子殿下与圣女是否一切安好。”
“你回去告诉她,本宫和圣女一切都好,让她安心呆在府里,近日都不要进宫也不要出府,有什么事本宫会派人告知。”
“是,奴婢告退。”
庄祢点点头,披着大氅坐到了窗边的小榻上,雪还在下,像是要淹没整个世界。
流云殿,沧玉一路沉着脸回了书房,路上的下人看到他觉得奇怪,平日国师虽然也没什么表情,却不似今日这般,像是……在生气。
沧玉也不知道自己这股奇怪的情绪是怎么回事,不过是有个人喜欢自己的徒儿,她那么好,合该被人喜欢。可是他听到的时候感觉自己的东西被人觊觎了,她是自己唯一的徒弟,就应该永远跟他在一起,以后他们会一起回玄清山,而不是留在这里。
况且她也说过想跟着他去玄清山,那她一定不喜欢庄祢,也不想留在皇宫,庄祢喜欢她又如何,一厢情愿罢了,她终究是要与自己在一处的。
想到这里,沧玉的心情好了起来,他负手走到窗边,欣赏这场大雪。
月照吃完午饭后没有回房休息,而是在长廊慢慢散步,长廊一侧梅香悠悠,另一侧的房檐下挂着一串串铃铛,冬日风大,总是能听到清脆的铃声,慢慢的,空中飘落起一朵朵雪花,雪花堆积在嶙峋的梅树枝上,更显雅致。
月照长呼一口气,这样大的雪,明日应是满世界银装素裹的新气象了。
同一场雪,不同的愁肠。
……
大雪纷纷扬扬下了好几天,月照一直呆在流云殿内没有外出,沧玉怕她心思郁结,虽寡言少语不善言辞,也总是想方设法转移她注意力。
沧玉有些犹豫地问在发呆的月照:“你之前说想喝为师泡的茶,今日为师准备了上好的茶叶,你可愿去品味一番?”
月照有些诧异,怎么师父如此主动,她回道:“好,师父亲自泡的茶徒儿自然不能错过。”
“在那边的凉亭,冬日里赏雪品茶不失为一桩美事。”
“那师父带我过去吧。”
月照跟沧玉在凉亭中坐好,石凳上早就被贴心的下人铺好了软垫,风口也用帘子挡住了,因此坐在这里并不觉得冷。
凉亭中一个小火炉上放着陶壶,壶中热水咕噜咕噜沸腾着,氤氲的热气弥漫在周围,月照双手撑着下巴看沧玉用优美的姿势泡茶。
她双手接过沧玉递过来的一杯清茶,茶汤色泽翠绿,细品一口,浓醇鲜爽,仔细回味还有一丝梅花香气。
月照放下茶杯说:“好茶!师父,这是什么茶叶?怎么还有梅花香?”
沧玉微微一笑:“茶叶是庐山云雾。”
“可是庐山云雾徒儿喝过,并没有梅花香气。”
“你闻一闻泡茶的水。”
月照凑过去闻了闻陶壶里的水,果然有一丝不易察觉的梅香。
她恍然大悟道:“师父,你泡茶的水取的是梅花上的雪水吗?”
沧玉点点头,说:“不错,是去年为师采的梅花蕊上的雪,埋在地下今日才取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