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
挂在高空的月亮还没有掉下去，天色才刚刚破晓之际，顾珩便睁开了眼。
前半夜跟苏秋儿相谈甚欢，两人从当前处境聊到往后计划，从理想抱负聊到家国大义。
顾珩没想到自己居然还能有这么多话。
苏秋儿一直认真地听着，偶尔插一两句嘴。
虽然她说的话不多，但是从昨晚的交谈中，顾珩得知她的愿望便是往后成为一名商人，将生意做到天子脚下，成为这天下数一数二的富商。
虽然她当时的话里并没有多热切，相反特别平静，但顾珩还是听得心头微微发热。
这苏秋儿，果真不同于一般的女子！
毕竟这年头，经商远远不如种田深入人心。虽然朝廷近几年来没有过分打压，甚至开始提倡，但或许是碍于过去的束缚，或许是困于以往的观念，真正从商的人少之又少。
她一个女儿家，居然有如此大的抱负！
苏秋儿昨晚只是简单跟他说自己以后想要从商，前因后果没有说，详细规划也并没有说，但顾珩当时看着她平静却透露着一丝坚定的目光，却莫名其妙地相信，她会成功！
她一定会成功。
顾珩暗中握了握拳。
女子从商，势必会遇到更多的挫折与阻难，他受了苏秋儿这么多好，自然得想办法还回去。
既然她想从商，那自己以后，便去做她扶摇直上的东风，协同她将她的生意吹到全国的每一个角落。
顾珩站起来揉了揉眼睛。
后半夜，苏秋儿听着听着就闭上了眼睛，他却一直没有睡着。
且夜越深，他脑中非但没有半分睡意，反而越来越清明。
发生了魏征寒那样的事后，他迅速采取了一系列措施：一边将自己这些年来养在各地的手下召集起来，去京城与救出魏栀的十五集合，而后在十五的带领下，一同去往各个封地，想办法劝服诸王诸侯，配合他后面抵御敌国的行动。
自己则在这里，带领这边境周围的所有百姓，朝内退去。
在此夜之前，即使他知道自己当前的计划，已经是他能做的最大限度了，也是极好的安排了，但从心里，他还是充满了忐忑。
毕竟失去了母亲以后，在宫中备受打压的他，虽然在下属们面前没什么变化，但他心里知道，这幅壳子的内里，已经开始腐烂了。
因为他不相信自己真的可以做到。
而昨晚苏秋儿的话，拨开了一直弥漫在他周围的迷雾，让阳光得以通过缝隙照射进来，给他已经快要干涸的内心注入了些许温暖。
顾珩提起脚步朝队伍走去，准备讲将官兵们一个个叫醒。
他感觉自己的脚步轻快了很多，一直压在肩头、看不见的枷锁也减轻了大半。
他走到一名官兵面前，拍了拍他的脸。
“醒醒！”
“头儿？！”官兵一脸迷惑地睁开眼睛。
“别睡了，我们今天早点出发。”一夜未睡，他双眼却清亮有神，与往日截然不同。
“啊？！”属下看见他这样，感觉有些陌生，一时间愣了愣。
分明是一个人，分明表面什么都没有变，他怎么突然感觉今天的头儿不同于以往？
“快点！”顾珩又拍了他一下，看见他起来了，交代了一句：“快将百姓都叫起来，我们马上启程。”后又立刻朝下一个官兵走去。
昨天又是取水，又是挖野山药，顾珩想着百姓们过于辛苦，便没有急着赶路，而是原地停顿休息。
这样一来，便耽误了不少时间，今天可得早点启程，将昨日落下的路程给补回来。
一夜未睡的顾珩身上丝毫没有颓丧的气息，反而干劲满满。
苏秋儿一早就醒了，看见他在人群中来来去去的穿梭的身影，勾了勾嘴角。
这个顾珩，还挺上道。
“秋儿妹妹，你怎么这么早？”周遭的百姓们陆陆续续被叫醒，窸窸窣窣的动作将白果儿吵醒。她一睁开眼，便看见背站在她眼前的苏秋儿，非常惊奇地问道。
她转头看了看四周，一时之间不明白眼前的情况：“秋儿妹妹，这是怎么……啊呀！”
她正想问问苏秋儿眼前是什么情况，突然看见转过头来的苏秋儿眼下一片黑，双眼也浮肿不已，吓了一跳，连原本想问的问题也忘了：“我记得你昨晚还在我前面入睡，怎么一副没睡好的样子？”
苏秋儿打了个哈欠，伸着懒腰简单解释道：“昨儿个夜里醒来，然后就一直没睡着。”
至于没睡着的原因，她抬眼看了看已经走过去查看队伍情况的顾珩，没吭声。
“原来如此。”白果儿点点头。
“果儿姐，今早就别烧火做饭了，我们一人吃一个馒头凑合凑合就行了。”苏秋儿交代道。
“好。”白果儿也不多问，立刻就去板车上拿了几个馒头下来，一人给递了一个。
几人就着白水吃了馒头当做早餐。
此刻所有的百姓都已经被叫醒了。
在领头官兵的指示下，他们也一个个拿出现成的干粮，就着白水一口一口往下咽。
顾珩这才回到苏秋儿她们这里。
“给。”苏秋儿递了一个大白馒头给他。
顾珩也不推脱，道谢后就接了过来。
因为急着赶路，所以两人只是相视一眼，破有默契地朝对方笑了笑，然后拿着手里的馒头大口大口嚼了起来，并没有多余的话。
两人算是不打不相识，经过了一系列巧合而有颇有缘分的事后，彼此之间的气氛如今也算是融洽。
他们吃完后，其他的百姓也差不多都吃好了。
“好！”顾珩看着前方那座大山，只要翻过去，就能跟马岱带领的其他百姓们集合了。
“大家今日辛苦一番，一鼓作气，翻过那座大山，就可以休息了！”
“好！”
见他非常有精神，百姓们也不由得为之一振，齐齐响亮地回答。
他们比任何人都想早日到达清平县。
毕竟那是他们新生活的开端。
说完话后，“踏踏踏”的脚步声响了起来，“吱嘎吱嘎”的木板车也转动了起来，清晨的宁静被彻底打破，浩浩荡荡的队伍开始出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