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珩有多穷这件事,跟着他多年的十五深有领会。
在多年前,一位朝中大臣看中了十五的能力,想挖墙脚,曾经私下里偷偷问十五道:“你家主子一个月给你多少俸禄,我付十倍,只要你肯到我府上来为我效力。”
十五当时狠狠咽了咽口水。
真的,要不是他的良知绑着他,他早就跳蹿到其他阵营去了。
十五当即嗤笑一声,对那位欲图挖墙角的官员横眉冷眼:“你以为我在大人手下做事只是为了钱财吗?你以为我是那般贪图荣华富贵的人吗?我呸!我十五,做事从来只凭天地良心,只凭仁义道德,怎会降服于你……”
“行行行!”那位官员当即手掌抬起做了一个“打住”的手势,并将他的话打断:“不愿意就不愿意,扯这么多废话干嘛?”
说完便拂袖而去。
今夜,此刻,躺在床上饿得翻来覆去睡不着的十五想到以前那一幕幕,心里异常悔恨。
早知道跟着顾珩这家伙连饭都吃不饱,当时自己就应该早点跑!
但现在已经深入局中,无法脱身了。
十五饿得烧心挠肝,悄悄穿起衣服爬起身来,看了一眼好好捂在被子里的同伴们,轻轻地朝厨房走去。
“这杜镖头也是,早知道只炒那么一点肉,还不如不炒。”十五边走边在心里埋怨。
那一点点肉将他的馋虫彻底给勾了出来,因此方才那一顿晚饭竟还越吃越饿了。
“刺啦……”
他伸手拉开厨房的门,但看到里面的情景时,当即愣在了原地。
“哟,头儿,你也来找吃的啊?”里面的人眼里的惊讶一闪而过,迅速吞完口中的东西,朝他笑道。
这体型,不用看脸,十五也知道是岳丰。
“啥?头儿?十五也来了?”
另一个人从大锅中直起腰来,两只手里还拿着两个大馒头。
“飞雁?”十五的眉头狠狠跳了跳:“你不是还好好躺在床上的吗?”
飞雁跟他一间房,他方才起身时分明看见他床上的被窝鼓鼓囊囊的。
“早知道你也要来,”飞雁脚步轻快眨眼睛就闪到了他的身边,递给他一个馒头,“我就不用费尽心思伪装一番了。”
十五伸手接过。
见他一口一口咬得极香,显然也是饿到了极点,岳丰忍不住说话了:“头儿,虽然我知道我们穷,但今天得了这么大一笔钱财,实在是用不着这般节俭了吧。
其他的不说,起码吃的要管够吧?否则一个个饿得软趴趴的,后面跟人打起架来,人家还没出招,我们自己就倒了。”
十五也觉得很有道理,赞同地点点头。
“行,”他说道:“明早我叫杜镖头多拿点银两出来,当作我们的伙食费。”
“但这赤焰城里的客栈,每一家的伙食都贵得很,”听到他这样说,岳丰却不是很满意,他有另外的法子:“我觉得反正离比赛也还有三天,这三天我们就自己买菜,借这里的厨房做一下,可以省不少钱。”
”这个法子好!”飞雁极力赞同:“这样可以省出好大一笔钱。头儿你觉得呢?”
在两人眼巴巴的目光中,十五深思一番,将手中的馒头都咬完了,才缓慢地开口道:“行。”
三人偷吃完后,悄悄回到了房间睡下。
顾珩那边,此夜也跟下属们一样,翻来覆去半天都睡不着。
他吃得太撑了。
实在是因为那红烧肉太好吃了!
他巡查完队伍,确保每一家每一户都没人落队后,才回到苏秋儿他们那里,面对苏秋儿再三的劝说,他到底是没忍住,又将碗给端了起来。
苏秋儿耳朵灵敏,听到他翻身的动静,也被吵醒了。
她眼皮连同纤长的睫毛一起颤了颤,将欲睁眼。
顾珩看到这一幕立刻停止了动作。
这迁移路上,大家都没这么多讲究,直接就地而睡,也没什么男女之分。
各家之间相隔出一段距离,就直接倒在地上睡下了。
而苏秋儿一家因为是由顾珩亲自负责的,因此自然而然睡在他附近。
白日烈日炎炎,夜里繁星点点。辽阔的夜空下,原本熟睡中的少女睡颜恬静安适,透露着一股岁月静好的味道。
但此刻睁开眼睛的她,眼眸极黑,仿佛一汪幽静的深泉般深不可测。但因为是刚刚醒,又带着一股懵懂之意。
她直白而不加掩饰的眼神就这样直直地映到了顾珩眼中。
顾珩的心颤了颤。
他们彼此相距的距离并不远,因此苏秋儿说话的声音也极小,她朝顾珩挑了挑眉:“睡不着?”
“不好意思,”顾珩却不急着回答这个问题,他略带歉意道:“吵醒你了。”
“不碍事。”苏秋儿是那种非常容易从睡意中清醒过来的人,因此刚刚的懵懂只停留了片刻,现在眼神中已经是一片清明。
凉风习习中,万籁俱寂,连四周熟睡之人发出的呼吸声都极浅极浅。
两人说完刚刚的话后,就直愣愣地看着彼此,看着看着,不由得相视一笑。
这一笑,将原本存在于两人之间的尴尬消融了不少。
“苏姑娘,”顾珩率先开口,露出一个笑容来,脸上的神情也格外真诚:“说实话,顾某很是敬佩你。”
“?”
他突如其来的话,让苏秋儿的脸上划过一丝诧异。
没想到他居然会说这个。
但看他眼中却是带着十足十的欣赏,一点也不像是在作假,因此苏秋儿没有怀疑他的话。
顾珩没有继续刚刚的话头,反而话头一转,道:“我有时候会想,若是我置于你这样的位置,我会怎么去做?但无论怎么想,都觉得没有办法像你一样。”
像你那样不管不顾地,带着家人逃离险恶的处境,奔向自由的天堂。
苏秋儿不知顾珩的经历,因此不知道他这是想起他母亲来了。
“我有太多的顾虑,因此没有带家人逃离的勇气,但你,跟我却完全不一样。”
顾珩语气中充满着浓浓的惋惜和后悔,也有对苏秋儿深深的羡慕之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