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人神情凝重，眉间印着一抹散不开的愁绪。
她紧紧握着手中竹筒水壶，手指捏得指尖发白。
“我这里还有，这个你自己喝。”男人说着，便舔了舔干裂的薄唇，要从包袱中拿水壶出来。
可还没将包袱解开，姜梨便站了起来，一把摁住了沈玧的手背。
沈玧一愣，视线有几分炽热地看着手背上的小手。
“先把我的喝了。”
姜梨语气里带着一丝不容拒绝的坚定，沈玧挑了挑眉，最终还是松开了扯着包袱带子的手，接过了姜梨手中的竹筒水壶。
见姜梨一眨不眨地盯着他，沈玧莫名有种背后发凉。
但还是将水壶盖子掀开，喝了一大口水。
当清凉带着一丝甜意的水划过口腔，流入喉管，沈玧微微一愣。
这水，怎么感觉有点不一样？
有点甜甜的？嗯，感觉还有点凉凉的，好像也没那么热了的感觉？
他拧着眉，看了一眼姜梨，带着狐疑的神色。
见姜梨依旧目不转睛地看着，沈玧眼皮跳了跳。
“喝完了吗？”
“没，等会儿再喝，咱们的水也不剩太多了……”
说着，沈玧便要将盖子盖上。
可谁知道，姜梨再次伸手按住了沈玧的手背。
“不行，你得全部喝了。”
姜梨心急地冲着沈玧摇了摇头，“你快喝吧！”
沈玧凝视着姜梨好一会儿，神色沉沉，“姜梨，你，你……”
“我？我怎么？”姜梨愣了一下，满脸好奇。
“你，想要干嘛？”沈玧回想着刚刚姜梨催促自己喝水的模样，突然神色凝重地低头看向了水壶中还有一大半的水。
见沈玧这副神情动作，姜梨这才知道沈玧是误会了！
哎呀我去，刚刚就光顾着催人喝水！
完了完了，沈玧不会怀疑她潘金莲上身，给她下东西在水里了吧！
这么意向者，姜梨赶紧挤了挤眼，大声嚎了起来。
“沈玧，我这是害怕啊！他们这是脱水死了，你一路上都没怎么喝水，我这是怕你有事啊！”
“我，对不起，我刚刚没有怀疑你的意思……”沈玧一怔，眼底的狐疑一下烟消云散，甚至油然而起一股愧疚感，“我现在就把水喝了。”
“好呀好呀，你赶紧喝了。”
姜梨看着沈玧仰着脖子，一口灌下了水壶中的水，安心地露出了一个笑容。
看着男人露出的喉结，上下滚动着将水一饮而尽，莫名的透着一股子性感的模样，姜梨的耳尖也偷偷地红了。
“喝完了？”
沈玧点了点头，一壶水灌下去，男人轻轻咳了咳。
“感觉怎么样？身体舒服些了吗？”
沈玧一愣，轻轻点了点头。
这一问，沈玧果然发现了有些异样，原本燥热的身体好像打通了任督二脉一般，舒畅很多。
像是茅塞顿开一样，内力好像也充沛了一些。
不过对于这样的变化，沈玧也没怀疑什么，只当是水喝的多了，这才有的变化。
毕竟，水就是生命源泉。
“那就好……”姜梨重重地呼出了一口气，那阵后怕才稍稍缓和过去。
心也渐渐回落到了实处。
天知道，刚刚看着一个两个倒地不起的时候，姜梨怕死了。
沈玧要是出事了，她会疯的！
一边的吴大娘见姜梨催着沈玧喝水，两人也害怕地赶紧将水壶拿了出来。
两人不像姜梨，水应有尽有。
之前她们娘俩和大多数的人一样，口干舌燥到不行的时候才抿上两口，这会子见有人被热死了，赶紧大喝了两口。
而有这样的意识的，不止姜梨和吴大娘娘俩。
大家都默默地喝起了水，对于省着不喝水要有热死的风险，和喝了暂时能保住一条命，大家都会默认选择第二条。
很快，那两个热死的家人一块合力将人埋在了树下的一方土地，面向东方。
如今西洲大乱，连家园都没有了，落叶归根什么的很显然成了最奢求的梦。
他们能做的便是为家人收拾一下，让他们沉眠于地下。
至于刻碑那些，便是更大的奢求了。
不过，那男人的一对儿女却还是想要父亲体面离开。
他们也不知从哪儿找来了一块木板，用火折子点了根树枝，烧出了黑炭。
当做炭笔在木板上写下了碑文，立于那小土堆的前边。
一边的那位死去的女人的妯娌见状，默默地撇了撇嘴，然后背过身去，当做什么也没看到。
等那对儿女做完这些后，一旁等着的众人也都开始不耐了，这才重新背着行囊继续出发。
接下来的一路，也许是热死的两人的警醒，大家没再拼命地赶路，时不时地会停下来在路边的树荫下躲躲烈日，就连一直话痨的吴大娘也不再多言，一声不吭地埋头往前走。
走着走着，一路上没碰着一个水源，大家身上的水也渐渐地见了底，一时间哀嚎无数。
姜梨和沈玧两人坐在最边上，燥热的风席卷着他们，带来了一阵又一阵的热浪，温度似乎还在上升中。
听着耳边的那些哀嚎，看着有疯狂的人去扯树叶，嚼碎了然后汲取水源。
姜梨和沈玧互相对视了一眼。
两人虽然一言不发，可姜梨还是懂了男人的意思，便悄悄地松了口气。
显然，两人也都不是什么烂好人。
当初姜梨催着沈家人做的那些用来装水的竹筒，如今倒是解救了他们。
其余人没水了，姜梨这儿，至少明面上还有满满一个竹筒的水。
一边的吴大娘将水壶倒了过来，看着滴水不剩的水壶，口干得心中发闷。
于是便推了推姜梨的胳膊，“姜梨，你们还有水吗？”
姜梨微怔，想了想，还是道：“我们就两口水了。”
“啊，这样啊……”吴大娘尴尬地缩回了手，也不好意思问姜梨要水。
“娘，我好渴，头也好晕啊……”一边的杨秀也虚虚弱弱地吭声了。
吴大娘哀叹着，一下一下地吞咽动作，以及时不时向沈玧背后背着的包袱看去的动作，却是怎么都掩盖不住她的行为。
姜梨将这一切尽收眼底，却只当是没看到。
烂好人，她不做。
她是有水，可是给了吴大娘，给了杨秀。
其余人呢？
其余人是给还是不给呢？
人性是最不值得去考验的，尤其是在生死之前。
谁也不知道为了活命会做出什么事情来，说不准，杀人劫货，说不准……
一旁的杨秀，捂了捂胸口，见姜梨这般冷漠的样子，咬了咬牙。
她牵起了一抹笑，略过了姜梨，看向了沈玧。
看着男人坚毅俊朗的侧脸，杨秀的脸红了红，“沈大哥，你能给我喝点水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