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王并没有随行,但他其实已经秘密出宫,就跟在队伍之中。
皇帝见过晋王,又夸了桓王几句,这才上了轿辇,让人抬着上山,他还赐了几个年老的大臣竹辇轿子,何驸马也在其中。
等到了山寺中的平地之后,皇上召见何驸马说话:“怎么样,找到人了吗?”
何驸马摇头。
皇上也跟着叹气:“朕得知晋王当初遇刺的时候,也是如你一般吃不好睡不着,幸亏晋王福大命大,算是过了这一劫。”
何驸马不想口吐芬芳,就闭着嘴什么都不说。
皇上又安慰了何驸马几句,他上山也没带嫔妃,直接把自己要暂住的院子的厢房赐给何驸马住:“朕得替镇安郡主看着你,免得你熬坏了身子骨。”
何驸马这回才露出几分难过,却仍旧硬着脾气道:“狗东西小小年纪惹出了多少事,只会叫我操心,等找回来定然要揍她一顿,再叫她在佛祖面前跪上三天。”
皇上好笑道:“行啊,这是你说得,别到时候又心疼不舍得了。”
何驸马道:“说了就要做,我不说气话。”
皇上笑得更开怀:“还嘴硬。”
何驸马不想听皇上笑,干脆告辞。
皇上一路正好累了,便躺下歇着。
何驸马出门走了一遭,碰见谢绚正在安排人手,直接过来低声问:“你怎么把人都派到下面去了?”
谢绚:“……想着山上的事在山上解决,能拦在山上,就不要连累到山下才好。”
何驸马点了点头,站在平台上望向下面的蔼蔼林木,道:“这万佛寺修缮的不错,花了你们不少银钱和功夫吧?”
“她若是在这里,肯定不愿意看到接下来的这一幕。”
事情到了这份上,几乎没什么转圜的余地了,恐怕连皇上都心里有数,只看谁率先忍不住而已。
千百年来,涉及帝位的斗争从来没有止息,能局限在小范围内解决,对普通百姓来说还算是一件好事。
而在此时,京城谢府里陈景山得知了谢随舟的打算后,整个人都崩溃了:“大人,两位公子无论跟两位殿下都有亲,无论哪位殿下继承大统,只要谢家不倒,那就要重用谢氏子弟,您何不就在此时做出弃车保帅的事?”
自从谢皇后毒害先皇后的事爆出,谢随舟又再度辞官回了家中,他身边的幕僚也走的七七八八,只剩下一个陈景山。
陈景山左右为难。他既觉得易韵是一条毒蛇,说不定连谢家都坑,又觉得谢绚不是那么好相与的,谢家出事又如何,谢绚照旧在晋王身边混得风生水起,连皇帝都没多说,可见将来肯定也差不到哪里去。
对陈景山而言,楚王上位那很好,谢家是外家,晋王上位,也不会对谢家赶尽杀绝,大不了杀了冷宫里谢皇后偿命,但王谢两家的友谊还应该继续延续下去,多结几门亲事,利益更加稳固,晋王到时候也得衡量得失,说不定看在姨母谢王氏和两位表兄的份上就忍了。
就是没想到在陈景山这里“进可攻退可守”的大好局面,却被谢随舟解读成“不得不断臂求生”,所谓要“断的臂”自然不是他的胳膊,而是谢绚。
“那逆子自来不肯听我的话,幸好还有谢缙懂事些,我也不求旁的,只保住谢缙,让夫人将来看在谢缙的份上,好好活着罢了。”
陈景山懂,不外就是用谢缙的死活来要挟谢王氏,让谢王氏老实的当谢家的夫人,不要想着搞事。
但是谢绚真的那么好拿捏吗?万一打雁不成反被雁啄了眼,到时候可有后悔药吃?
陈景山怕劝得多了引起谢随舟的警觉,只好胡乱说了一句“大人千万三思”,然后匆忙告退。
他没敢离开谢府——怕谢随舟会杀人灭口。
只是叫人时刻关注着谢随舟的一举一动。
没想到易韵竟在此时上门,陈景山连忙往外头跑,看到谢随舟也匆匆出来。
易韵打发了车夫,谢随舟将角门看守的人也撵走,两个人本意是说些隐秘的话,没想到正好让陈景山方便听了壁角。
易韵在言辞激烈地责备谢随舟:“你怎么敢叫易缜去做那种事?他虽然不姓谢,可到底是你的亲生儿子,你怎么敢?”
谢随舟安抚她:“我让他这样做,也是为了他好,否则他跟楚王殿下能有什么关系?若是连这份心计手腕都没有,将来又怎么将谢氏一族给撑起来?”
易韵冷然:“他又不姓谢,为何要撑起谢氏一族。”
谢随舟往周围看了看,觉得四下无人,就伸手扶住她的双肩,拥着她道:“眼下不姓谢,难道日后也不姓谢?我答应过你,定然叫他正大光明的掌管谢家,到时候谢家的一切都是他的。”
易韵嗤笑出声:“你当我是个傻子哄?就算没了谢绚,那不还有谢缙吗?”
“谢缙懦弱无能,难当大任,若不是老太爷尚在世,我不愿意惹得老父亲伤心,早就叫他出京了。等将来过上几年,让他带着沈氏去偏远的地方为官,这辈子都不用想着回来。”
谢府角门的小屋里,被五花大绑着堵了嘴的谢老太爷跟谢缙都听了个全程,看了个全场。
谢缙看见谢随舟去亲易韵的时候就闭上了眼,谢老太爷却死死的盯着易韵,看着这女人靠在谢随舟的肩膀上露出个得意又狠毒的笑容。
陈景山听了壁角,也只是再确认了谢随舟的愚蠢与歹毒,都说虎毒不食子,他只能说谢随舟比老虎还无情。
就在陈景山绝望的时候,突然脑后一阵凉风,然后他遭了痛击,耳边传来的最后的话语是:
“你不会打死他了吧?”
“没死,有气。”
陈景山这才放心的晕了过去,不是灭口就行。
等他醒来,看见的自然是谢老太爷跟谢缙,连忙忍着脖颈上的酸痛去帮两个人解绳索:“老太爷,大公子,你们这是……”
谢老太爷看向谢缙:“你听见了,当断不断反受其乱,也是你该下决心的时候了。”
“祖父就问你一句:是楚王重要,还是整个谢家重要?”
才觉得自己“立了功”的陈景山当即就又跪了,这是他一个幕僚能听的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