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境地尴尬,事情又毫无继续往前推进可能的时候,要转换的不仅仅是方向,还要转换思路,说的大一点,这是把握战略调整战术。
研究谢绚身上的那些冲她散发出来的小家子气,许玉打开了一条新的思路,不一定能行,但她打算试试——圣旨赐婚,没那么容易离啊。
要试,自然是趁着没动身试。
她这边打算的很好,却不料事情很快就起了变化。
他们还未到晋王府,后头有人追了上来:“谢长史,许大夫有要事找您回去。”
谢绚几乎瞬间就拿好了主意:“掉头。”
外头江雨:“公子爷,前头拐个弯就是王府角门。”您看要不要先把二奶奶放下啊?当然,后一句他没敢说出来。
“多嘴。”谢绚半路截住了他的话。
刚才马车颠簸的时候没挨训,现在好心想让二奶奶先回家结果挨训了。
江雨紧了紧身上的衣衫,可怜的像一只遭受风浪的小鹌鹑。
谢绚:“同去看看,免得你回家担心。”
声音还有点僵硬,但却是一句解释。
他表露出愿意沟通的意向,再说出发点也跟许玉不谋而合,所以许玉很爽快的接受了。
到再下车,这次谢绚终于握上了她的手,拉住后就再没放开,直到见了许大夫。
许大夫看见许玉立即就要打发了她:“你去帮我个忙……”
反而是谢绚不肯:“夫妻一体,都到了如今地步有什么事是不能叫她知道的?”
白夫人坐在椅子上没动,脸色煞白,汗珠滚滚,一副受了大惊的模样,许玉先去看她:“白姨,您怎么了?”
白夫人伸出手攥住她的:“你叔是不想让你多掺和,可谢绚说得对。有些事宁肯做个明白鬼,也好过被瞒着过糊涂日子。”
许大夫皱着眉几乎将唇线抿成刀刃。
这短短时间,能发生什么事叫这二人都失去了一贯的从容和冷静?
许玉扭头去打量,然后看到了她送来的那箱子纸,旁边是一盆水,水里也飘着一张纸,而水的颜色是赤红色,看上去像血,叫人害怕,她张口道:“难道是这些纸有问题?”
白夫人脸上露出一抹惨笑:“这次多亏了你,否则我们也没办法发现先皇后之死竟然是人祸。”
饶是谢绚镇定,听见这句也退了一步,他第一反应是看向许大夫。许大夫也看向水盆,嘴里说得却是另外的事:“当年先皇后产后惊风,所用的药方中有一味药,跟这纸中的东西正好相克,不但于身体无补,还会变本加厉。还要感谢长公主,她当年把药方抄出来给我看,我就留了一份……若非如此,我也不能第一时间想到这个。”
白夫人靠着许玉已然痛哭出声,这是许玉第一次见她如此失态。
“白姨。”
而那边谢绚直接滑到了地上。
“不可能,若是如此,为什么太医院的人没查出来?”他哑着嗓子,眼眶通红地质问。
许大夫点着那水盆:“此物无色无味,溶于水后会呈现红色,这是其特征之一。”他又拿了手头的一些粉末状的东西,轻轻撒进去,然后唤人提了一只鸡来,那鸡饮了水,不过一时三刻就毙命了。
这哪里是一盆水,分明是一盆毒药啊!
许大夫讽刺一笑:“能寻来这些东西,这纸卖的还真不算贵。世上人多知道硫磺畏朴硝,水银畏砒霜,可知道这二者相克的却不多,盖因此药难寻难制,没有点世家底蕴的,便是听说此物,也寻摸不来。”
“是——”谢绚硬是把到了嘴边的话又吞了回去,这一下子激得他咳嗽不止。
他咳了半天,仿佛要把肺腑咳出似的,白夫人先不忍心:“这些跟你们小辈无关。”
哪能真的无关?最有干系的就在晋王府里。
“此事应该告诉王爷。”
白夫人哭过后嗓音还带着悲戚:“就怕他一时接受不了。”
许大夫:“你刚才还说宁肯做个明白鬼,不愿做个糊涂虫,若是换了晋王,想来也是如此。”
他看了谢绚一眼。
谢绚从地上慢吞吞的站起来,重新恢复了仪态,仿佛刚才失态的那个人并不是他一样。
许玉有一瞬间十分同情晋王。许大夫虽然没有明说,但宫里容妃的娘家并没有什么世家底蕴。能通过王皇后的铺子把东西送进宫去,这本身也是一件极难的事。排除了一切不可能,剩下那个便是真相。
白夫人道:“太医院应该还有先皇后的脉案,连同她曾经用过的药渣也有,生前之物想必已经封了起来,再查找也不难。”
谢绚跟许大夫却不赞同直接把这件事爆出去。
不管怎么说,谢绚表面上已经恢复了身为长史的从容:“此事应该先告知晋王,然后看王爷是什么意思,我等身为人臣,自然以上意为准。”
他又请许大夫跟白夫人一同前去晋王府。
许大夫点头:“这是自然。这箱子纸……”
谢绚接过他的话道:“您放心,只管交给我。您跟白姨去换身衣裳,收好要带过去的东西,我们就在这里等着。”
许大夫想到这处院子用的人手都是谢绚精挑细选的,以为谢绚会命心腹收好了这纸,便道:“一定要好好保存,切莫大意。”
夫妻俩相互携手去了后头。
屋里一时安静下来,谢绚走到许玉身边坐下,将她拉到怀里,就那样仰着脸看着她,脸上露出个浅到不能再浅的笑容:“你看,你知道的太多了,再想离了我是不成的,要么在我身边好好活着,要么我亲自了结了你。”
许玉简直槽多无口!
变、变、变、态啊这是!
明明该是明媚男主,怎么就向着黑化的路上狂奔了呢!
她没好气地说:“你舍得吗?”
实在气不过,使劲拧了他一下:“这箱子纸是我悄悄从铺子里弄回来的,在库房里吃了不知多少年的积灰,来了晋地也没几个人知道,当初来送纸,我用的是这边的人搬箱子。”
也就是说从京中笔墨铺子到晋地这一段,没有人知道这些纸在许玉手里。
谢绚不由的笑了起来,他把她拉的更近,靠在她身上:“我离了你是不成的,你也别想着离开我,这辈子都别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