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外许玉也竖起耳朵。
屋里王昀娘不由地发问:“表哥,只是什么?”
世间的人,最不缺的就是自信,大多数人认为谢绚对谢氏宗族不满,就一定会偏向外家王氏,王氏也是如此认为。
有人总是喜欢把别人当傻瓜。谢绚只觉得好笑。
“只是她这个人对谁都不设防,过于真诚了,不明白世间之人有背信弃义者,有人面兽心者,有笑里藏刀者,更有口蜜腹剑之辈,有时候明面上是亲人,可这种亲人往往掉头就捅你一刀,偏她眼睛所见即认为真,耳朵所听即以为真,只要旁人说了,她就会信,我一想起那些欺骗她,伤害她的人,就恨不得将那些人都碎尸万段,无论是谁!”说完重拳捶桌。
王昀娘吓了一跳。直觉告诉她,若是她此刻说那些什么病故啊再娶啊之类的话,那纯粹是找死。
明明来了后还听说谢绚多日都在府衙起卧,压根没有回去,她以为两个人夫妻关系肯定平平的。
她脑子转的飞快,笑着道:“表嫂是这样好的人,那我可得好好拜见结交一番,否则岂不是成了终生遗憾?”
谢绚摆着手道:“罢了,不结交也不要紧,她已经有了三五知己,现在对那些人比对我还上心,把人家的事都看得比自己的事还重要,你说世间怎么有这么纯真的傻瓜?每每叫我想起来,真是又好气又心疼,反正无论是谁,敢欺负她,我绝对不会放过对方!”
许玉:“……”
要是有个录音笔就好了,或者自带录音功能的手机也行,把这话录下来放给王承璧听,保证能成为他一生的噩梦。
屋外许玉一动不动在走神,屋内王昀娘则是彻底吓傻了——谢二表哥莫不是中邪了吧?
许玉本是拿捏着准备来“捉奸”的,她气势都准备足了,没想到硬是被谢绚塞了一嘴掺着糖精的狗粮,这可真是小刀捅屁股———开了眼了。
传说中“我吃我自己的狗粮”上线,许玉觉得自己的肠胃有点消化不良。
试问这种情况之下,她该怎么做呢?
是笑一声,高声说“我来迟了,不曾迎接远客”,还是悄然转身,权当自己不曾来过?
前者的话,她看了看自个儿,她今儿就是普通出门。
她的脑壳上既没有戴着金丝八宝攒珠髻,也没有绾着朝阳五凤挂珠钗,幸好头发是朝上梳着的,好听点叫“朝云近香髻”,在她看来其实就是个丸子头。脖子上也是空荡荡的,没有带着赤金盘蛎螭璎珞圈,连串珍珠项链也没有。
至于身上衣裳,那就更朴素,没有穿着缕金百蝶穿花大红洋缎窄裉袄,也没罩着五彩刻丝石青银鼠褂,更没有翡翠撒花洋绉裙,她就一件家常的鹅黄衫子,底下是柳叶裙,远远望去,完全就是一盘丝瓜炒鸡蛋,还是那种没拌匀的。这种搭配,除了真爱,也没有哪个人能消受的起。
许玉这才隐隐约约有点后悔,皇帝要是没有穿着龙袍,谁知道他是皇帝呀!
子曾经曰过:人靠衣裳马靠鞍,狗配铃铛跑的欢。
咳咳,古人诚不欺我!
屋外的动静终于引起了屋内人的注意。
谢绚一下子就站了起来,他这屋子绝对够亮堂,连个榻都没有,但是屋里现在就只有他跟王昀娘啊!
一边在心里臭骂江雨江风,一边急匆匆地绕过桌子往外走。
底下坐在八仙椅上的王昀娘有点懵,起身诧异道:“表哥这是?”
谢绚顾不得回她话,率先拉开门,脸上先带了笑容。
在许玉看来,这就是妥妥地心虚。
呵呵。
她气势更足了!
于是出现了如下画面。
王昀娘在屋里,刚从椅子上站起来,脸上还带着错愕;谢绚则笑如春花绽放,从嘴角到鼻翼到眉梢,最后笑意盈满眼眶,瑞凤眼含笑,简直绝杀,叫人毫不怀疑他的欣喜;至于最下面的许玉,穿着都是最简单的,可是呢,一张圆圆的俏脸在阳光底下白的生动,红唇微微抿着,下巴微微上扬着,叫人想立即去满足她所有的要求。
三个人差点儿站成一条直线,还是许玉先回神,朝着王昀娘的方向微微挑了一下眉。
谢绚立即扛下她递过来的梯子,虽然这梯子又短又不结实,要想下台阶的话,稍不留神或许会扯着胯骨,造成某种难以描述的生理性疼痛,但他还是勇敢的往下爬:“你来的正好,外祖家的表妹过来探望晋王爷,我们正在这里说起你,我来给你介绍一下。”
时隔多日,终于牵到了妻子的小手,谢绚心里的开心就别提了。
谢绚的声音不低,屋里的王昀娘虽然诧异,然而良好的教养已经让她率先福身行礼:“表嫂好,我是王家昀娘。”
许玉听见表哥表妹的,不知怎么就会想起老电影里那黏黏糊糊的“表哥”“表妹”,人家腻歪么,虽然腻,却不油,但这种事落自己男人身上,却叫人不舒服。
所以她也行礼,声音很客气:“您好,远道而来,辛苦了。”
她行礼的时候,把手从谢绚手里抽出来,等行完礼,谢绚又迫不及待地握回去。
谢绚看向王昀娘:“表妹别客气,请坐。”
说完再看许玉:“天还不是特别暖和,你就穿这么单薄,手都冰凉了,你再不听话,小心我写信给父亲告状。”
许玉可没想顺着他:“本来走动着是不冷的,可惜进了院子就听见你在高谈阔论,叫我听得不知道你到底是在夸我还是损我,因此一时进退两难,就吃了两口冷风。”
她声音平和着,既没有挑刺,也没有玩笑,王昀娘一时觉得这位表嫂十分深不可测,想了想,她觉得还是应以交好为主,就笑着开口:“表哥当然是在夸表嫂。我算是看出来了,表哥对表嫂一往情深,令人动容又羡慕呢。”
许玉落落大方地冲她颔首微笑:“叫您见笑了。”
谢绚……倒茶的手抖了抖,把茶水洒到了桌上。
许玉接了茶杯,温声教训他:“表妹远来是是客,理应先给表妹才是。”
从进门到现在约么大半个时辰都没看见一滴水的王昀娘就:“……”
谢绚正儿八经地道:“这府衙的茶水都是陈年粗茶,我给你倒水也不是让你喝,只是叫你先暖暖手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