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氏嘴上不爱提钱,但缺钱的滋味是再清楚不过的,若非如此,不会见了谢大老爷的见面礼这么开心。
只是说到打赏婆子下人,她手里头只有压箱底的几百两银票,还有一点散碎银子是自己偷偷攒下的,她可是没钱的额,难不成叫她拿银子去打赏?她在沈家几个月都不一定能攒下一两银子呢。
眼珠一转,顿时有了应对,教训丫头:“你是我的大丫头,日后还要替我管着院子和产业,这些人可不得好好巴结你?那些没眼色的趁早打发了才是真的,你只管去打听,打听不到再另寻他法。”
丫头匆匆去了,过了一会儿又很快回来,脸上带着笑。
沈氏一见心底顿时松了口气,她是真不想把自己好不容易攒下的银子赏人。
丫头小声道:“大奶奶,我总算知道为什么那边今天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了,您都猜不着她进门的时候大老爷给了她什么见面礼。”
沈氏机灵,顿时想通了:“难不成很简薄?”
丫头使劲点头:“是一本《女诫》。”
沈氏噗嗤就笑了:“这可真是……”
“从前就听说大老爷跟谢绚势如水火,这么看还真是如此。”
这厢主仆俩幸灾乐祸,那头许玉回到房里越想越气,直接气哭了。
这可把郑嬷嬷吓得不轻,一面赶紧打发人去找谢绚,一面抓了星染询问。
听星染说完也是一阵好气:“不怪二奶奶生气,简直欺人太甚。”
谢绚本来是要去谢老太爷那里的,半路上听说许玉哭了,登时又急又心疼,吩咐江雨:“叫人把大老爷干的好事告诉祖父去。”说完就转身直接往自家院子走。
饶是江雨心大,也觉得谢大老爷玩的这一手简直是小刀扎屁股,叫人开了眼了。
他一溜烟的跑去办谢绚的吩咐,心底还为他家二爷默哀了几息。二爷本来被舅爷坑了一回,睡了好久的冷被窝,今次又被大奶奶跟大老爷联合起来坑,这倒霉事全来了。
苍天大地的,爽快点叫他们早日离了这些奇葩吧。
好日子都叫这些人给整瞎了。
邢妈妈正跟郑嬷嬷说话呢:“您也不进去劝劝?”
郑嬷嬷道:“劝什么?劝二奶奶贤良豁达?要是那头愿意把这认亲的见面礼换换,我倒是也好意思去劝。”
“你别管了,叫二奶奶哭出来,比憋心里憋坏了身体强。”
邢妈妈点头,又问:“您老说要不要告诉驸马府一声?”
郑嬷嬷觉得保不齐何驸马这会儿已经知道了,但是转念一想,自己也不能因此就偷懒,还是应该去说一声,否则岂不是成了不称职?
于是点着头道:“应该这样,是你提出来的,索性一事不烦二主,就你去说一声吧。”
邢妈妈应下也不用收拾,当即就悄悄从角门出了府。
谢绚是打算在谢老太爷面前哭几声的,但那哭绝对不是因为伤心,顶多算是有几分委屈,剩下的全是计较得失好处。
但是他没想到许玉被气得这么厉害,更兼耳聪目明,大老远听见她的声音,心都给她哭碎了,当即顾不得体面地小跑起来。
院子里,郑嬷嬷带着丫头们翘首,见着谢绚来了,当即如鸟兽散。
郑嬷嬷住在靠南的厢房里,关上门竖着耳朵仔细听,听见二奶奶高声说了句“你走开”,脸上顿时露出笑来,能骂人就好。
光会哭可不算什么本事,没听说过“打是亲骂是爱”么。
郑嬷嬷作为“过来人”,自觉一身本事,是极其想传授给二奶奶的,她这辈子也就靠着二奶奶活,二奶奶日子过得好了,夫妻和顺了,她的好日子才有盼头。
只是这夫妻之道,郑嬷嬷又觉得还应该放二奶奶先自行探索一番,反正两个人也没圆房,日子且长久着呢。
现在看二爷对二奶奶很上心,这就好了,其实见面礼的厚薄倒是其次,好女不着嫁时衣,好男不吃分家饭,有能力的金山银山也能自己挣出来。
许玉哭是真哭,她自来不喜欢对着人哭,因此情绪不好了,就把人都打发走,自己好哭个痛快。
没想到谢绚回来了,她听见推门声抬头见是他,当即转过身背对他继续哭。
谢绚去抱她,她还不许,推他:“你走开!”
瞧着声音都哑了,眼皮也哭得又红又肿。
“好了好了,咱们不生气了,我明日带你出去玩。”他拿了帕子给她擦眼泪,嘴里话跟哄孩子似的。
许玉一把把帕子夺过来,使劲擤了擤鼻涕。
谢绚纵有一点小洁癖,此时也不敢发作,心里一下子转了好几个弯,想出七八个坑人的主意。
许玉不习惯当着人嚎啕大哭,渐渐收了声,谢绚摸了摸茶壶,觉得茶水温度适宜,就给她倒了一杯,一事不烦二主,亲自去喂她,一口一口的,伺候地极其精心。
好不容易等她抽噎也止住,他这才喊人打温水来,好叫她重新洗漱。
这边刚梳好头,换了家常的衣裳,那边何驸马打发了巴福来谢家了。
巴福是长公主早年用的内侍,长公主故去后,巴福仍旧在何驸马身边伺候,因此他虽不在宫里当差,身上的品级却是不低的。
谢大老爷正带着谢缙跟人说话,听说他来了,让谢缙去接待。
巴福先恭喜了谢缙,然后温声说:“驸马爷多日不见县主,心中甚是挂念,因此打发了老奴过来,接县主过去说说话。”
谢缙连忙点头,亲自引着巴福去了谢绚的院子。
谢缙当初可是千难万险地才回到家的,他还真不知道当初谢大老爷给弟妹的见面礼是一本《女诫》。
今日谢大老爷给沈氏珠宝,他虽然也觉得还不错,但实在没将此事放心上,更没去打听打听父亲当日给弟妹的又是什么。
谢绚也是很尊敬巴福的,直接走出来迎接:“可巧玉儿今日身子不舒坦,父亲找她有什么事?我先去一趟。”
巴福笑着道:“驸马爷都想亲自过来,是老奴劝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