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老太爷并不想放弃儿子,可只要一想起当时儿子当着自己的面就苛薄儿媳和孙子,心里的失望也是一阵又一阵的涌上来。
他对谢绚说:“我命人查问,当日落水后,你父亲心里存着希望能将你大哥寻回,这样他也好带着人回家对你母亲有个交待,所以才封锁了消息,没想到那两个小厮竟然想偷偷回来报信,他这才大怒之下失心疯的做出杀人的举动,唉!”
谢绚对此并未评论,而是低声说起自己寻人的事:“附近的州县都贴了告示,用官府的人欠人情不好还,所以我直接悬赏,谁要能提供大哥的消息,赏银一千两;能将大哥带回来,赏银三千两;大哥平安无虞,赏银五千……”
谢老太爷慢慢靠到了身后的迎枕上,屋里只有他手里盘的珠串发出的声音,过了良久,他才慢慢点头:“就这样吧。希望能早日找到你大哥。”
谢绚趁势就在谢老太爷这边睡了。让等着教训他的谢大老爷干等了半夜。
第二日江风拿了谢老太爷的帖子出门请御医,路上说了不少谢王氏的症状,如手抖,胸闷等,宋太医也知道谢家发生的事,心里有了计较,并不敢大意,来了望闻问切之后,郑重的交待了一番,又留了方子,把卒中后的紧急治疗办法教给谢王氏院子里的仆从。
谢王氏身边的嬷嬷学的很认真,谢绚却看着她笑:“嬷嬷不用学,母亲有个不好,嬷嬷跟母亲一场,怎么能离了母亲,更何况母亲也需要人伺候,我看嬷嬷一家就很不错。”
若说昨日这老婆子还抱着一线希望,今日听太医这么说了,立即吓得不行,她家里赚的钱早就够了,出去荣养也没问题,可她舍不得谢府的富贵,舍不得在谢王氏身边的狐假虎威,这才顺着谢王氏的心思挑唆几句,本以为自己的心思没人能看出来,谁知谢绚却一针见血。
“老奴日后一定唯公子之命是从。”
她伺候谢王氏多年,早就深谙谢王氏的脾性,接下来由她开口劝着,谢王氏终于明白“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的道理,倒是没继续作妖,松口道:“若是真能找回老大,那也罢了。”
虽说如此,心里到底是有刺,对谢绚也变得淡淡的。
悬赏一出,来报消息的,来送人的比比皆是,谢绚依旧早出晚归,附近的州县村庄都留下了他的身影,只是并没有谢缙的准确消息。
此时的谢缙头发干枯毛糙,瘦了足足二三十斤,天气越来越冷,御寒的衣物不足,段振跟陈勇不知道从哪里搞了一套棉衣棉裤,谁若是出门谁就穿,不出门的话就窝在炕上,陪着子钰听谢缙讲故事,在谢先生循循善诱的讲述中,段振跟陈勇的精神境界得到了空前的升华。
段振感叹:“以前也穷,觉得只要过上好日子就成了,没想到这人要是富贵了也有种种麻烦事。”八壹中文網
陈勇深以为然:“是啊,我现在有一万两银子,也能冷静对待,绝对不飘。”其实钱来的太快并不是一件好事,现在经过这一场历练,对于他们来说反而是一件好事。
只是谢缙并不知情,他以为陈勇是在说笑,很给面子的哈哈大笑,笑得眼泪几乎都要出来。以前他想的东西太多,身上背负的家族的责任重大,现在发现没了他太阳照旧东升西落,世间照旧安稳,他的身上就隐隐露出一种出世的沉稳。
幸亏段振会烧炭,要么砍伐些木柴来,这样大家总算不至于在挨饿的基础上再挨冻。隔上一两天运气好,也能弄一条半条的鱼,三个人都郑重其事,把鱼汤做出了神仙味道。
段振忍不住道:“等有钱了,我就开家店专门卖鱼,我敢说这世上没人能做鱼做的比我还好吃。”
谢缙就道:“听我弟弟说他在新城的时候曾入股了一家酒楼,做出来的鱼麻辣鲜香,味道也极为不错。”
不说还好,一说众人口水横流,说句垂涎三尺都不为过。
段振:“什么时候能猎头野猪,做成腌肉咱们这一个冬天就不用发愁了。”
“赶明儿去挖个坑,野猪都笨,说不定就能掉进去。”陈勇往炉膛里添了些柴火,“下场雪就好了,那些松鼠虽然个顶个的笨,却很能藏粮食。”
说来也是真巧,一夜北风紧,第二日醒来一看,外头果然白茫茫一片,段振跟陈勇分穿了棉衣棉裤,背着麻袋去偷松鼠藏的粮食。
厚厚的栗子壳长着尖刺,刺破了麻袋,两个人改背为抬,弄了回来,连谢缙都惊叹:“原来栗子外壳是这样的。”
段振把铁锹还给郎中太太,回来后拍打着身上的土道:“坑也挖好了,改天去瞧瞧。”
谢缙:“有没有做个标识?别让人跌进去。”
段振道:“土太硬了,我们挖的不深,人若是掉进去爬也爬的出了。”
陈勇也说:“大不了天天去看一回。这下了雪,野猪也得出来找吃得。”
谢缙很不好意思:“我不事生产,还说这样的话,实在令人羞愧。”
段振:“公子的担忧也不是没有道理,只是外头的粗人管住自己活下去就挺难了,甚少能想到旁人,不过公子放心,咱们俩受了公子教化,以后做事一定会多为旁人着想一二的。”
陈勇则冲着灶神的方位拜了拜:“灶王爷,您看我们仨都快饿得皮包骨头了,现在我们有一口饭还想着给您老人家上供,要是真给我们饿死了,您这也没人管了,您就行行好,让那坑里明天掉头猪进去。”
他想了想,又小声加了一句:“要的是猪,不是人,您看再弄个人来,我们更养不起了。”
有他耍着活宝,谢缙的那点小抑郁很快就不翼而飞,也同他们一起真心实意的盼着能有一头猪掉坑里了。
院子里的积雪堆成了三个胖胖的雪人,虎视眈眈的看着和围起来的一头雪猪,堆雪猪时候雪不大够,把雪猪堆得份外苗条,远远望去,倒像是三个登徒子在调戏良家妇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