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午后天色还阴沉着,不过河对面也没什么太大的动静。
江雨看着时辰呢,提议道:“公子,不如我们现走,此时回去,说不定能接到何家人。”
许玉也觉得累,在旅途中无法得到能令身心彻底放松的休息,不过她还是说:“让马儿们再歇一会儿,喝点水喂喂草料,我们也吃点东西吧?带了干粮了吗?”她问江雨。
江雨说带了,都在包袱里放着。
其实已经凉了,但为了不引起对岸的注意,就没有生火。
好在他们这一行人也不是不能吃苦。
许玉叼着一个炊饼,牵着踏雪去一边给它开小灶,她空间里还有新鲜的草料。
踏雪还是那么帅气沉稳,眨眨水灵灵的大眼,让许玉心里立即就欢喜起来,她笑着摸摸它:“你都要讨媳妇了,就不要来撩我。”
谢绚听见她跟踏雪讲的话,脸上笑容刚露出来,突然听到对岸的动静,再望向那边,瞬间脸色一变。
只见对岸有人不知怎么落水里,一下子被冲出去好远,水面由宽变窄,水流太急,岸边的人扎着手却没几个下水去救人的,一副群龙无首的样子。
突然后面奔过来一个青年男子,喊了声:“父亲!”连鞋子都没脱就往水里冲,等他下水,其他人才跟着下去,只这一会儿功夫,岸上和水里跟下饺子似的全乱了套。
谢绚一直以来最怕的事发生,而且是发生在眼前,饶是他再沉着此刻也懵了,傻站在那里,还是许玉听到动静转过来,连忙喊姜奇跟王端。
姜奇刚才去解手,喘着粗气跑过来:“公子别怕,我师兄——”话没说完看见河上的情景,顿时脱口一个“草!”
他脱了衣裳就想下水,王端一把扯住他:“不行,水现在往东冲,我们过不去,还是去下面看着,对了赶紧弄些绳子。”
绳子许玉的空间有,谢绚虽算不上有备而来,也带着些绳子,此刻都派上了用场。
而那边的情况却很不好,连投个绳子的人都没有,所有人都像慌了手脚手足无措似的,不是贸然莽撞的下水,就是在岸上如无头苍蝇似的乱跑乱喊瞎指挥。
许玉都不知道是不是能安慰谢绚说他未卜先知,恐怕谢绚之前的担忧还是嘴上说说的成分多,直到真发生了才会显得那么难以置信。
她也是见过大场面的人,当即拽着谢绚:“现在水流往东,我们往前面走,没准能拦住他们。”
姜奇和王端已经意识到了问题,如果拦不住,那就是要跌到山崖下面,那样的话铁定要摔个粉身碎骨,能恐怕连个囫囵尸首都留不下,他们抱着绳子跑得比许玉还快。
其实姜奇和王端并不确定落水的人是谁。
反而是谢绚最清楚,他耳力好,其实视力也极好,看得十分真切,是谢大老爷先落水的,然后有个人看见了,回头就往谢缙的马车处跑,紧接着谢缙就直接冲进水里去救谢大老爷。
他看着大哥拉上谢大老爷的手,却被失去理智乱扑腾的谢大老爷胡乱攀住,一下子在水里不能自主。而他当初派过去保护大哥的两个谢家的护卫在下水后倒是去救他们了,可是谢大老爷太难搞,那俩人把谢大老爷从谢缙身上掰开,护着谢大老爷往岸边的时候,却没注意到谢缙已经精疲力尽,身子是在水里飘荡。谢大老爷应该还清醒着,可是他却伏在护卫的背上一动不动,跟死了似的。
这一幕幕在谢绚的脑海里印得太深,乃至于他会忍不住有种恶意的冲动,想对着谢缙叫喊:不是让你护好你自己么,现在好了,你上了当,淹死在这离家百里的河里就满意了?是不是临死前还觉得自己救了亲爹是个大孝子,所以死而无憾?
但是他心里又有另一种声音。在他遇到刺杀的时候,他心里是有底气的,觉得父亲母亲肯定不会放弃自己,直到被巨石埋身,看着雨水倒灌到坑底渐渐淹过他的小腿,身体,那一刻并没有什么亲人出现,他所期盼的,都在谢大老爷那封毫不留情的斥责的信里被斩断了。
“公子别担心,我看见我那俩师兄了!”
姜奇的话让谢绚回神,他木着一张脸胡乱点了点头。
他们现在在河道的东南,往东边去是有优势的,对岸的人一面将船上绑绳子一面打算救人,可看那速度,估计就是那船下了水,也不知道猴年马月才能把人捞上去。
姜奇一见暗处的师兄们下水,就知道八成是谢大公子出事,他是立即往阴谋上想去了,也算是歪打正着。当然,这种时候顾不得抓凶手是谁,要紧的是把谢大公子救上来,若是万一失手,别说那一万两银子,恐怕先前给出去的都得吐出来不说,他们师门的名声也彻底完了。
眼看水流夹裹着那个漂浮的人头拐弯往断崖那边冲,姜奇一边奔一边脱衣裳,又把绳子系在腰上,王端力气大,跟他配合的倒是好,飞快的抓着绳子缠在岸边的一棵大树上,这头才打了死扣,那边姜奇已经一个猛子扎下去了。
邢妈妈看顾着绳子,王端跟江雨则瞅着时机,都做好了随时接应的准备。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许玉的手心里都满是汗水,就更不用说谢绚了,可这种时候,他们若是跟着下水,那是给河神送人头。只能等。
许玉看一眼谢绚的模样,心里暗暗祈祷可一定要将谢缙救回来,否则谢绚不知道会变成什么样。
明明想到了最坏的结果,但是偏偏还让最坏的结果发生了,这样的话还不如一开始不去想,干脆破罐子破摔,起码能无知的渡过一段舒心的时间。
许玉心里默默念叨着,她这穿越过来,虽然有空间,却是不敢乱动用,说是天选之子?那可太埋汰“天选”二字了。
姜奇追上了谢缙,可是谢缙是真晕过去了,没有知觉的人在水中格外沉,栓在树上的绳子一下子就拉紧了,吃重很厉害。
幸亏他那两位师兄也到了。他们从岸那边游过来,费的力气比姜奇大,身体底子也的确比姜奇好,三个人合力几乎是托着谢缙往这边岸上游。
一根绳子的承重有限,现在承担四个人的重量就很有些不够,更何况他们过来是逆着水流,要对抗水流对他们的冲击力。
邢妈妈使劲往后收着绳子,谢绚也去帮忙。
许玉攥了攥拳头,她不认为空间能发挥作用,但还是想尽力尝试一下,冲到岸边蹲下把手伸到了水里。
邢妈妈背对她,谢绚正好面对她,水流肉眼可见的往他们这边涌,邢妈妈没看见许玉的动作,只感觉到手上突然一阵轻松,谢绚见她要回头,喝了一句:“专心!”
众人齐心协力终于把谢缙救了上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