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以汐双腿发软，整个身子几乎都缩在了墙角，好不容易从惊惧中缓缓回过神，却猝不及防地对上了一双阴狠的眼神。
她的呼吸骤然停滞，抓在扶杆上的手指猛地抠紧，指尖发白。
楼下的顾奕枫发现了她，此刻正仰起头毫不掩饰地盯着她看，眸中黑云沉沉，情绪被翻涌的乌云掩盖，一时竟看不出是怒是悲。
即便无法完全地猜到他的情绪，沈以汐还是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冷颤，此刻是对这个人表露出来的最真实的害怕。
从前的他犹如冬天的阳光般和煦温暖，如今揭开那一层表皮，里边的黑暗龌龊尽数暴露在她面前，令她背脊生寒。
恐惧，蔓延至身体的四肢百骸。
所幸，顾奕枫只是静静凝望了她一会，便主动将眼神移开了。
楼下隐隐传来顾奕枫与顾青宇的交谈声，沈以汐却是半句也听不进去，她挣扎着就要站起身，却发现腿早就麻了。
她试着活动双腿，慢慢地，一步步走回了房间。
直至坐到了床上时，方才见到的一幕还一直在她脑中挥之不去，沈以汐身子仍在不停地颤抖，蜷缩起双腿，双臂环绕紧紧地将自己抱住。
搭在手臂上的双手即使隔着衣料，她都能清晰地感受到由它传送过来的寒意，原来不知不觉中，她的双手已经变得如此冰冷。
绕是像她这样已经经历过一次生死的人都仍对那样血腥的场面感到极度不适，不知道是对顾奕枫这个人的恐惧还是对其手段残忍的惧怕。
正晃着神时，门把传出转动的声音，沈以汐瞬间全身绷直，紧紧盯着房门，待门被打开，露出顾奕枫的笑脸时，她下意识地发颤。
现在看到他的笑，再也没有当初温暖的感觉了，有的只是说不出的惊悚。
他简直比恐怖片里扯着血盆大口狞笑的鬼还要吓人！
“你……来……干什么？”
沈以汐忍住牙关的战栗，好不容易才从牙缝里挤出这几个字来，却见顾奕枫的脚步没有丝毫要停下来的意思，她头皮有些发麻。
“你别过来！”
她指着顾奕枫，顾奕枫却恍若未闻，脚步遵循着既定的步骤，没有被她吼声打乱一点。
眼见着锃亮的皮鞋距离她越来越近，沈以汐惊恐地往后退，一时不察，竟跌下了床。
“咚”的一声地面着地的声音，她的头径直磕在坚硬的地板上，疼得她眼泪差点飙出来。
“吓到了？”
温润的男音在耳边响起，眼角余光捕捉到他抬起的手，沈以汐如触电般避开，“别碰我……”
她捂着自己磕伤的额头，声音带了些颤音。
顾奕枫微微愣住，连他自己都没注意到，在听到这句话时，他眼底一闪而过的失望。
他依言收回了手，随即在她身边坐了下来，自嘲地笑了笑，“你一定觉得我很可怕吧？”
沈以汐垂眼看着地板，没有出声。
而顾奕枫似乎也没打算要听到她的回应，自顾自道，“自我懂事起，她便对我又打又骂，我身上的许多旧伤都是拜她所赐，但是，这还不是最可怕的，她的厉害之处在于，人前装出一副对我百般宠爱的模样，在无人看得到的阴暗处，却对我死命抽打……”
“在她眼里我根本算不得是人，不过是她用来随意发泄的工具……”
沈以汐终于抬头看他，他脸上依旧云淡风轻，似乎在讨论无关紧要的天气般，可搭在膝盖上被他捏得泛白的指尖才彰显出他真正的心情。
她低下头，几分心疼几分怀疑，毕竟他是一个很善于伪装的男人，沈以汐已经不知道该不该相信他了，谁知道，这是不是他为了获取她的信任而编造出来的理由呢？
不经意间，沈以汐的目光被顾奕枫西装裤腿下裸露出的一小截皮肤上的伤疤吸引住了，那是一块不规则形状的疤，虽然早已结痂脱落，但仍依稀看得出它曾经的狰狞可怖。
顾奕枫顺着她的目光而下，发现她正看着自己的那块疤，索性将裤腿往上扯，这一扯，就直接扯到了膝上。
沈以汐瞠目结舌地盯着他那一条疤痕满布的腿，上面几乎没有一块好肉，各种形状的伤疤密密麻麻地在他腿上蜿蜒曲折。
他耐心地给沈以汐解释起它们的来源，“这是四岁那年，和邻居小孩抢糖吃，被她拎着棍子打……”
“这个是五岁半时，没有及时将白糖买回家，正在做饭的她一气之下将刚煮熟的饭菜往我身上扔……”
……
沈以汐听完，不由倒吸一口凉气，徐玉究竟是怎么对那么小的孩子下得了狠手的？
“有些我记不清了……”顾奕枫微微笑了笑，“自我有记忆以来，几乎天天都在挨打，这种情况一直到我来了顾家后，才稍有好转……”
沈以汐张了张口，却仍不知道该说什么，只能闭紧嘴，选择沉默。
“我知道你在想什么？”顾奕枫看着她，“你放心，我不会让你死。”
“是因为我还有利用价值吧？”
沈以汐下意识地脱口而出，要说顾奕枫喜欢她，她根本不相信，他这样一个自小生于黑暗的人，根本不懂爱，也不会相信爱。
比起别人，他大概更相信自己，他先前在她面前，深情款款地对她表白，也不过是为了迷惑她，利用她让顾奕轩痛苦。
顾奕枫赞许地点了点头，“你很聪明。”
沈以汐扯了扯嘴角，并不想回应他，对于他这种不择手段又善于欺骗迷惑别人的人，她没什么好感。
顾奕枫手机响了起来，他看都不看一眼便接听，对方不知道说了什么，他微微变了神色。
紧接着挂断电话，扯着沈以汐站起身，沈以汐不明就里，下意识地就要挣扎。
顾奕枫顿时神色一冷，“乖乖跟我走，不然我没法保证你还能活着回去。”
沈以汐心下微沉，她相信没有什么是眼前这个心狠手辣的男人做不出来的。
见她放弃了挣扎，顾奕枫扯着她出了房间，又一路下了楼，直至走到门口时，沈以汐停下脚步，“你要带我离开这儿？”
顾奕枫没答，紧了紧攥着她的手，将她攥出了门。
沈以汐见状，心下也明白了几分，哼笑道，“是顾奕轩找到这儿了吧？”
不然，他不会急着将她转移地点。
果然，顾奕枫的脸色沉了下来，“不想死就闭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