署缃终于租到了房子,亲戚朋友们纷纷向她致电。
有关心的。
“你脑子有包吗?租哪不好你租个鬼屋?生活太平静你着急投胎吗你!”
有担忧的。
“你以后每天早八点晚八点都给我们打个电话,活着死了都得让我们知道个信,救你不及时好歹收尸也得及时啊。”
也有埋怨的。
“都说了给你找好房子了你不去,你自己找就找了这么个地方,怎么滴,你自己找房子能点亮人生独立自主成就徽章啊。”
署缃只好挨个解释,理由统一:这不是图便宜嘛。
她一个小小的游戏主播,直播了半年,粉丝数量都不过千,靠着直播那点微薄打赏,很快的,房租就付不起了。由于投资失败,直播公司也炒了她鱿鱼。她真真正正成了个“三无”人员——无工作,无住所,无存款。所以,此时此刻,身无长物的她,想找一个干净整洁,交通便利,五十步外有菜场,一百步外有商超,最最主要的是,价格相当便宜的房子,很容易吗?
所以,除了租鬼屋,她还有别的选择吗?
虽然也可以伸手向父母要钱,但是好歹她也是个社会人了,小小的自尊心捂住了她张口的嘴。
算了,不管亲戚朋友怎么说,住进去再说吧。
于是在亲朋好友的担忧里,她收拾了少的可怜的行李,入住了新住所。
新住所的环境是意料之外的安适,虽然设施不多,但好歹日常所需皆有,能做饭,能洗澡,下水不堵,冰箱能用,署缃相当满足了。
于是收拾收拾新家,开启她人生新旅程。
事实证明,天上掉馅饼这种事,有时候也看牙口。
入住第一天,署缃以失眠迎接了新家第一夜。
东北的三月还足够寒冷,纵使屋里暖气烧的充足,署缃也还没有勇气抛弃厚实的小棉被,于是她养成了一个不算过分的小毛病,那就是后半夜踹被子。
供给小区暖气的公司相当人性,哪怕前半夜给你冻成了甩干桶,后半夜也必须让你如沐桑拿。
于是乎,署缃在后半夜睡到人事不省的时候,总会踹开前半夜给她带来温暖的被子,把自己暴露在温差鲜明的空气中。
可这一夜,任凭署缃如何蹬动自己的双腿,那被子像是焊在了她的身上,无论如何也不肯从她身上下去。
署缃就在被子里逐渐升高的温度中,热醒了。
起初,署缃还在梦境中没有完全脱离,纵使踹被踹的脑门冒了汗,也还在无意识的蹬腿。
直到有个似有似无的声音,不知从哪个角落飘进署缃的耳朵里:“多大个人,怎么还踹被呢。”语气颇有些埋怨。
署缃以为是爸爸在嘟囔,没当回事,继续与被子的去留展开迷糊的战斗。这么半梦半醒的持续了三秒,她突然闪过三丝清明:她好像没在家吧?她好像在外地吧?她好像……自己一个人租房子住来着。
瞬间就清醒了。
屋子里很安静,安静到署缃觉得自己的呼吸都有些扰民。屋子里还很黑,黑到署缃甚至分不清自己是睁着眼还是闭着的。
气氛就这么莫名的诡异起来。
如果是普通的房子,署缃倒也不会多想,人在不清醒的时候出现一些幻听幻视,那不也是很正常的事情吗。
可这是鬼屋啊,远近闻名,老少皆知,她可还记得租房子的时候房东看她的眼神,是带着看精神异常者的怀疑。
此时此刻,她才开始后悔。本来以为穷的意志可以战胜对鬼的恐惧,她到底低估了自己对生命的重视度。
就在这样的心理状态下,署缃度过了一个漫长而煎熬的夜晚。
后半夜倒是没再有任何声音想起,可她也不敢动,任凭被子里的温度和吐鲁番持平,她也不敢在动弹一下小脚趾。
就这么撑到了天亮,她无比僵硬的从床上坐了起来,开了一袋面包,她坐在桌子前开始发呆。
要不,给房东打个电话,把房子退掉?
可是想起亲朋好友在知道她租了鬼屋之后的“关怀”,一小股不信邪的小勇气在心底陡然而生。
这不也没什么嘛,不就是不让踹被子吗,不就是有点声音吗,真要有鬼,这点小手段不就是洒洒水吗,比起没有工作,居无定所,吃了上顿没下顿的流浪汉……这算挫折吗?
如此安慰着自己,署缃三口两口的啃掉面包,然后准备去卫生间洗把脸,打算继续在直播中寻找人生的价值。
看着自己昨天还没整理的洗漱用品,在过了一晚后,自发的排的整整齐齐,连朝向都十分妥帖的面向一侧,署缃突然想哭。
呜呜呜,爸爸妈妈,我错了,我不想租鬼屋了,我想回家……
在和房东进行了一番交流后,署缃要离开出租屋的代价就是留下三个月的押金,掂量掂量手头的余额,盘算了一下接下来一段时间的吃穿住行,署缃最终还是被穷打败了。
买了一堆纸扎供香,趁着天没黑,署缃找了一个人少的十字路口,一边念着自己的现住址,一边往火里投黄纸元宝。
祭过了屋里的鬼,署缃四处瞄了瞄,确认附近没人,又很没骨气的咚咚磕了三个头,嘴里嘀嘀咕咕:“不知道是鬼大哥,鬼大姐,还是鬼祖宗啊,我就是个普普通通的打工人,在这只是租个房子住,以后我会定期给你们烧纸烧香拜你们的,你们千万别来吓我啊,求求你们了。”
双手合十又很虔诚的再拜了拜,署缃随后起来扑了扑膝盖上的土,忐忑的回了家。
担心自己后半夜又热的踹被,署缃换了一条轻薄的空调被,哪怕前半夜冻的抽了筋,也坚决不再后半夜有蠢蠢欲蹬的可能。
就这么心情紧张的混过了12点,几十个小时没怎么好好睡觉的署缃半颗脑已经坠入梦境了。哪怕鬼再吓人,也休想阻挡我此时此刻的困,抱着这个念头,署缃迷迷糊糊的就要睡过去。
“咚,咚,咚。”
重重的敲门声把离梦境只差一步的署缃震醒,本来就没有休息好的她忍着太阳穴的刺痛和狂跳的心脏,一把抽出枕头下藏得桃木剑,刷的掀开了被。
睡眠不足会导致人的精神下降,也有可能导致人变得暴躁。入住两天,署缃连个整觉都没睡过,心情自然好不到哪去,加上大半夜接连两次被吵醒,她一时恶向胆边生。
既然鬼不顾念她烧纸的仁,那就别怪她捅他个不义了。
捏着手上的桃木剑,署缃想着伸头也是一鬼,缩头也是一鬼,不让她好好睡觉,那就地府见吧,哇呀呀!
胆气十足的拉开了门,署缃没有丝毫准备的看见了一个犯罪场面。
一个一身得体西装,带着白色手套的男青年,此时正一手抱着一个血肉模糊的人,一手捂着那人的嘴,面目凶恶的往楼道的另一边拖。
胆气,嚓就没了。